已入深冬，雖然不能形容爲天寒地凍但也不會說差太多。此時無風，天上的雪花飄了個半死不活，零零星星一點半點的往下落。粘臉即化成水滴，就像牛毛細汗。
這頌安皇城的夜市不畏風雪，臨近年根更顯熱鬧。除了吃喝年貨，個別攤位已經開始販賣炮仗等物事兒。再有一些攤位則賣起了紙錢紙人。過年乃是極喜慶的事情，但襄人習俗，逢年也要祭祖。
“咱們吃點什麼？”雀兒心不在焉的問著。
七怨舔著嘴脣兒，“滿春樓的烤鴨春捲兒！”
原本還心不在焉的雀兒一下子回過神兒，又帶著少爺逛樓子？門兒也沒有啊！如今大家早都熟識，雀兒也摸透了七怨的脾氣。趕緊轉移注意力。
“哎？姐姐你看，那邊兒好像有滷煮攤子？都是些肥腸下貨，要不要嚐嚐？或者......看，那邊兒有個賣驢肉火燒的攤子，驢雜湯要不要嚐嚐？”
“滷煮還是不如烤鴨。驢肉？”七怨也沒說四處轉頭轉腦，鼻翼微動，就這麼嗅了嗅便直奔某個方向而去。“走，今兒咱嚐嚐驢肉去！”
頭上是個布棚兒，棚下條桌條凳圍著食攤兒老闆的案板和一口大鍋。
周圍空氣冷的彷彿實物，因爲無風，從背後均勻襲來，包裹著每個人的身體。面前架在炭爐的大鍋裡熬著驢雜碎，熱氣騰騰的往上冒。因爲無風，這熱氣也均勻的從面前頂過來。烘烤的衆人前熱後冷，麪皮上紅撲撲的，後脖頸子卻冰冰涼。
張雲兀自沉默，也沒看出雀兒的沉默。雀兒自沉默她自己的，也沒有瞧出少爺的沉默。於是這鬧市間的喧囂，熱鍋中沸湯的冒泡聲反把此處襯托的更爲安靜。
唯有七怨那滿口小白牙嘁哩喀喳不停的又咬又磨，分分鐘的功夫已經有七八個驢肉火燒下了肚子。
“也就這一頓兒，下次姐姐我可不吃這玩意兒了。太清淡！”七怨說著話，擡頭去瞧張雲。“又見到那個自稱爲‘小月’的幻象了麼？”
張大少爺搖搖頭。
“你的烙印呢？在紀家商鋪裡有刺痛感麼？”
張大少爺繼續搖頭。
“我的剪子呢？”
“哦......這個，紀博明拿去修了。說是包在他身上。”
前言不搭後語的，張雲忽然問道。
“姐，什麼實力的人可以一個人對抗無數金軍，守住一整個城池？大概......”因爲七怨沒去過土窯城，張雲也不好形容。比比劃劃的想了半天，“就像泗臨城二十分之一或者四十分之一......對，就像峪沂城那種芝麻大的小城！”
“對抗凡人軍陣？嗯......這事兒可不好說。殺人和護人不是一回事。若只是毫無顧忌的拼殺，殺死衝擊小型城池的幾股凡人軍士也不用太費力。元嬰期修者也就差不多了。或者厲害些的金丹也行，劍修這類的。”
“但你說的是護城，人又長不出三頭六臂，忙活不開。怕不是大乘期以下的修者沒人能做到吧？當然，修者的話也可以用符陣。金丹符修若恰巧精於守護陣法還有足夠上佳的陣盤材料也能多少撐一會兒。凡人武者就沒戲了，就算趙羈橫那種狗屎也做不到。怎麼？問起這些了？”
“沒，沒什麼......”張大少爺往日裡有什麼說什麼且心直口快，整蠱誰的時候謊話連篇，但正經時候卻又不會撒謊。“就是，就是那個，對，紀博明讓我給他弄什麼傀儡。好像是想要守城用，我就想起這茬兒了。”
七怨是什麼人？千年老妖！除了強悍的戰鬥經驗，那智商、情商和各種見識都不缺。看張雲今天反常的沉默，又說起什麼小城，稍微想想張雲的老家土窯城，她心裡早就有數了。
見張雲不願意說，七怨也不拆穿。回頭又招呼了幾個火燒，只說不要夾肉要夾了驢雜碎的。這時張雲摩挲著自己的胸口，嘬著牙花子又問。
“姐，你......還能再尋幾條靈根過來麼？”
“你想做什麼？”
張雲頓時煩了，“這有什麼的？《御玄仙術》裡寫的明明白白。一個根兒沒有三個根兒的厲害。我想變厲害點兒，不行麼？”
七怨頓時開心了起來。嘴角往上扯了扯，說是笑又更像是面癱的人在抽搐。衝雀兒一努嘴。
“雀兒就是修者，天賦一般，也就一個靈根。挖出來再加上我手裡剩下的這個。湊湊，姐姐我用兩條靈根差不多也能給你對付一條出來。怎麼樣？”
“去死吧你！”
......
......
從這天起，張雲每日早出晚歸，沒日沒夜的泡在紀家商鋪的秘密倉庫裡。看起來倒是個正經做營生的樣子。七怨和雀兒則每天都騎著白馬往城西跑。
張雲和雀兒都比往日沉默了一些，唯有七怨還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
數日無話，已到年底。
張雲乃是紀博明極看重的傢伙，唯一擔心的就是他玩心太重。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孩童模樣，怕是不夠守諾。耽誤了開發傀儡的進度。但之後這些日子見張雲真的拼死拼活替自己搞傀儡，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落了地。
由不得他不緊張，紀博明心裡一早就有數。別的好說，唯獨這月能甲的製造技術遲早是要交給襄王的。這事兒沒跑。
月能甲是襄王陛下目前唯一能夠依仗的戰爭技術。可以想象，且不說紀家商鋪的確是“產能有限”。假設他紀博明真的可以沒日沒夜，一批批的給陛下提供月能甲。那會是一件狂賺銀子的好事兒麼？
這種程度的戰爭物資投入對皇權來說將成爲何其巨大的資金消耗？
可以提供這種物資輸出的商鋪，對皇權又會造成多少威脅？
皇帝陛下之所以能逼著他討要，就是看透了紀博明不蠢，能看透其中的厲害關係。一個是逼著要，順帶著讓他獅子大開口。另外一個撿了面子就趕緊借坡下驢。至於獅子大開口？算了吧，吃多少是多？要什麼自行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