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淵看向坐在馬車裡的女子。
下意識還以爲(wèi)是自己看錯了。
邕王之女,嘉成縣主?
不對,如今該稱呼其爲(wèi)‘鄉(xiāng)主’了。
素來傲慢無禮,行事狠辣的嘉成縣主,竟是會自稱‘小女子’?
衛(wèi)淵仔細(xì)看去,卻見對方的臉蛋上雖有淡淡妝容,但眉宇間依舊有種止不住的疲憊,且頭戴縞素。
完全沒了昔日那種傲在骨子裡的氣質(zhì)。
儘管她現(xiàn)在不是縣主了,可依舊還是鄉(xiāng)主,是普通百姓難以觸及的存在。
遭逢鉅變,或許,改變的,不僅僅是她的身份。
“鄉(xiāng)主言重。”
“那封信,無論如何,我都會交給陛下。”
衛(wèi)淵不願與她多做糾纏。
然而,嘉成縣主趙蒹葭卻並未有相讓的意思,
“衛(wèi)將軍,小女子是真心實(shí)意的想要謝謝您。”
“如有機(jī)會,小女子願略備薄酒,以謝將軍。”
衛(wèi)淵不知她是真蠢還是假蠢,總而言之,沒有再搭理她。
無奈,趙蒹葭只好讓開道路。
待衛(wèi)淵車輦愈行愈遠(yuǎn)時。
她才掀開車簾,望向前方,怔怔出神。
當(dāng)前,由於兩王府邸都被查封,所以,邕王與兗王的子嗣家眷,則就住在了由太常寺安排的兩處普通宅院裡。
宅院距離皇城較近,只有犯了事的宗室子弟,纔會被安排到那裡孤獨(dú)終老。
但趙蒹葭還年輕,她不願自己的餘生,就困在一座走幾步就能到頭的院子裡。
返回住處時,邕王妃詢問道:“你去見忠勇伯了?”
趙蒹葭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邕王妃嘆道:“娘知道你心悅齊國公府的小公爺,若無此變,你定可以.”
趙蒹葭搖頭道:“娘,您不用說了,如今我們能活著,已是聖上法外開恩。”
“若無此變,只怕女兒還是昔日那副傲慢性子,又怎會有人真心喜歡”
“小公爺?shù)拇_不錯,可是他或齊國公府,都禁不起變數(shù)。”
“女兒見衛(wèi)淵,自是不覺得女兒淪落到今時今日的地步,他還能給女兒什麼.”
“但如果,女兒不要名分,女兒只是想讓娘與幾位兄長,能過得好些呢?”
邕王妃一愣,忍不住長嘆一聲,“委屈你了。”
趙蒹葭搖了搖頭。
她是有服侍衛(wèi)淵的想法不假。
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又能奈何?
不過事在人爲(wèi)。
就以當(dāng)前的形勢來說,自賤宗室身份爲(wèi)妾甚至是不求名分。
齊衡也是個選擇,可是他太軟弱了,齊國公府比不上忠勇伯府,禁不起任何變數(shù)。
趙蒹葭怕了。
——
皇城司。
有人將嘉成縣主當(dāng)街?jǐn)r路的事情告知燕達(dá)。
後者沉思片刻,開口道:
“今日之事,全當(dāng)沒有發(fā)生,明白麼?”
那人深深作揖,“卑職明白。”
燕達(dá)點(diǎn)了點(diǎn)頭,喃喃道:
“嘉成縣主與衛(wèi)淵有意思。”
大案結(jié)束後,京城百姓的生活逐漸迴歸正軌。
此刻,盛家。
明蘭正向盛老太太彙報著近日管家心得。
盛老太太聽得是眉開眼笑,微微頷首道:
“你能管好咱們盛家,假以時日,待你出嫁,也能管好他家。”
明蘭半跪在老太太身前,笑道:“孫女纔不要嫁人,孫女要整日陪著祖母。”
盛老太太撫摸著她的腦袋,道:
“你比你大姐還要聰明能幹,將來定能找個好夫家。”
“說起伱大姐因朝廷辦得大案,耽擱了回門。”
“如今案子已了,想必這幾日,能回來看看了。”
忠勤伯是個怕事的。中山侯出事後,忠勤伯就勒令府中所有人不得外出。
甚至就連兒媳回門這種事,他也只是寫信告知盛紘,晚些時日再說。
恰巧那幾日盛紘裝病謝客,這門,也就沒有回成。
茲事體大,當(dāng)時就連盛老太太都覺得,汴京要亂了,所以,就沒有讓華蘭回門。
盛老太太是位有見識的,她感覺汴京要亂,但沒亂,想到了是衛(wèi)淵的原因。
哪怕是換做旁人,二王與某些官吏、商賈勢力等,都不會坐以待斃。
明蘭心有餘悸道:“這幾日,因這案子,著實(shí)是將孫女嚇得不輕。”
盛老太太明白她的心思,“是擔(dān)心你舅舅?”
明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
盛老太太道:“你舅舅是個能禁得起波瀾的英雄豪傑。”
“這京城若是無你舅舅與英國公鎮(zhèn)著,只怕早就亂了。”
“好在,這事算是過去了,想必你舅舅也能鬆口氣了。”
明蘭剛欲說些什麼,就見小桃來到此間,說道:
“六姑娘,富昌伯之女,榮妃娘娘的妹妹榮飛燕榮姑娘來了。”
榮飛燕?
明蘭脫口道:“她來做什麼?”
盛老太太若有所思道:
“明兒,去瞧瞧吧,那榮家姑娘,是奔著你來的。”
“你舅舅辦了這麼大一件案子,又最是疼愛於你,想必,這時候,有很多人,都想借你的關(guān)係與你舅舅攀上線。”
“只是他們畏懼你舅舅威儀,不敢親自登門,故而先讓你們這些小輩們熟絡(luò)往來一番。”
盛老太太也是猜測,但明蘭覺得應(yīng)是如此了。
沒過一會兒。
暮蒼齋院子裡。
榮飛燕正在賞花。
明蘭見了,連忙上前,
“榮姐姐今兒個怎麼有空來了?”
榮飛燕也上前迎去,
“路過這兒,聽說明蘭妹妹幫著家裡長輩管家了,便想著來瞧瞧,向妹妹你取取經(jīng)。”
明蘭道:“榮姐姐這是折煞妹妹了,取經(jīng)之事莫要再說,左右不過是幫幫家中長輩忙罷了。”
這時,大傷初愈的墨蘭得到消息,也來到此間,
“儘早就聽喜鵲再叫,原來是貴客上門。”
“墨蘭見過榮姐姐。”
榮飛燕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再搭理她,而像是老相識一般,拉著明蘭的手腕,笑道:
“算算時日,也有幾個月沒有見到妹妹你了,你似又長高了不少,模樣愈發(fā)俊俏了,我看了都?xì)g喜不已。”
明蘭用另外一手掩嘴輕笑,“榮姐姐可別再取笑妹妹了。”
墨蘭雖受冷漠,但似乎並不在意,好似換了個人一般,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二人身後。
聊了片刻,明蘭纔將榮飛燕請到屋子裡。
原本明蘭身旁的兩名婢女正要向她們幾人倒茶。
結(jié)果,墨蘭卻接了這差事,向榮飛燕與明蘭說道:
“這些時日,我一直在研究茶道,今日請六妹妹與榮姐姐品鑑品鑑。”
明蘭看著她,微微皺著眉頭。
她能感覺到,墨蘭身上是發(fā)生了一些變化的,說不清道不明。
難道是經(jīng)歷上次之事,心態(tài)有所轉(zhuǎn)變?
想來,也是好事。
待茶湯泡好,榮飛燕輕抿一口,忍不住讚歎道:“的確好喝。”
墨蘭笑道:“要是覺得好,榮姐姐就經(jīng)常來六妹妹這,我給你們泡茶喝。”
榮飛燕道:“那真是有勞墨蘭姑娘了。”
墨蘭搖了搖頭,“不打緊。”
榮飛燕道:“其實(shí)我早就想來這兒瞧瞧,可是近日汴京不太平。”
“好在明蘭妹妹的舅舅乃當(dāng)世英傑,沒有讓咱們這兒出了亂子。”
“要不然,真出什麼亂子,受苦的,還是咱們女兒家。”
“說起來,也真是沒想到,嘉成縣主的父親,竟會通敵叛國,真是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