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後最緊迫的事便是重建, 姬初融的手藝再一次有了用武之地,而且這次比上次更享受,因爲旁邊有個備著帕子, 時時給他擦汗的伍媚晚。
“晚晚, 你還是回去休息, 我自己擦就行, 聽話。”姬初融柔聲勸著。
迴應他的是……搖頭。
“晚晚, 聽話!”
伍媚晚繼續搖頭。
姬初融無奈,怎麼就說不聽呢!
不遠處的阮翹翹笑瞇瞇地瞅著他們,心裡默默道, 又在秀恩愛了!
“夫人,昨晚在爲夫的懷裡睡得好嗎?”
阮翹翹, “……”昨晚入睡前明明是一個人, 結果今早醒來的時候就變成睡在一隻雞懷裡了。
“夫人!”
出於不想回應柏雲的心思, 阮翹翹上前兩步故意大聲朝著姬初融方向喊道, “小姬, 你先帶晚晚去休息,我來砍樹。”
姬初融疑惑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回了句,“不要你,你力氣不夠。”
阮翹翹, “……”如果說她剛纔還是假意要砍樹, 那現在則是真的想砍了。
“給我!”阮翹翹彎腰直接從姬初融手裡搶走了斧頭。
姬初融嚇了一跳, 阮翹翹法術進步也太快了!這才一眨眼, 就到跟前了。
“這裡不用你幫忙, 你和柏大哥去玩吧!”姬初融溫聲道。
阮翹翹舉高斧頭威脅,“走不走?不走我就砍人了。”快走, 快走,老這麼勞累,晚晚可吃不消!
“翹翹,別,斧頭重,還是讓姬大哥來吧。”伍媚晚上前頂著一頭薄汗勸道。
“小姬,快去,都中午了,別把你寶寶餓著!”非得讓她說的這麼白,兩個呆子!
姬初融總算被這句話點醒,一扭頭才發現伍媚晚額上細密的薄汗,妖體本就不如人體容易出汗,何況現在是冬日,顯見她已十分疲累。
“傻晚晚。”姬初融眼裡滿含憐惜,末了化作一個擁抱,一個緊的不能再緊的擁抱。
儘管伍媚晚被抱的很開心,但她還是不得不開口,“寶寶不能呼吸了。”
姬初融嚇得趕緊鬆開,尷尬地笑了,一激動把這事給忘了。
阮翹翹看得直翻白眼,“心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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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兩人走遠了阮翹翹才撿起斧頭開始研究砍樹方法,這神樹是從天庭運來的,據說造出的房子不腐不壞,還對修仙者的修行大有助益,只不過砍樹必須用工具砍,用法術砍度太難掌控,重了樹易粉碎,輕了又全無效果,白費力氣。
“夫人,我來幫你。”
又來了!想他的時候死找找不到,不想他的時候偏偏一個勁兒跑到跟前湊熱鬧,阮翹翹矮下身子,對著斷木一通亂砍,完全當他不存在。
柏雲站在旁邊默默看了一會,低頭道,“如果劈柴燒火把我煮了能讓你消氣,那就讓你煮吧。”話尾裡帶著微微的嘆息。
阮翹翹手上的動作不知怎的就慢了下來,她想,其實這事真不能怪柏雲,明明他纔是最絕望的,剛受天劫那會法力全失,口不能言,若不是遇到她,而是遇到別人,說不定早被煮了吃掉了,怎麼說也怪不上他,只是她心裡總堵著一口氣,爲自己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思念,怨懟……大概是因爲明知他會寵她吧!
“吶……”阮翹翹舉高斧子遞給柏雲。
柏雲,“……”一隻雞怎麼接斧頭?
阮翹翹靜靜等了半天,正要埋怨他不接時突然想起,他沒手了……她連忙收回斧頭,回頭乾笑道,“呵呵,我逗你玩呢。”
柏雲,“……”“傻瓜。”本想擡頭蹭蹭她胸的,結果胸被腿擋住,最後只蹭到了腿,他深感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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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啪、劈-啪……”阮翹翹覺得自己劈樹的聲音甚是悅耳,還有旁邊某人的目光也讓她……甚是愉悅。
天上移栽下來的仙草漸漸開了花,紅的黃的白的紫的組成了一大片美麗的花海,山裡調皮的小孩子總愛在其中嬉戲打鬧,甚至有時直接睡在花叢裡,大人每每要找,需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
伍媚晚路過的一會兒功夫,就叫醒了好幾個。
“翹翹,柏大哥,吃午飯了。”伍媚晚提了三層雕花的竹籃子招呼他們。
“小姬也太不懂事了,讓你一個孕婦送飯。”阮翹翹放下斧頭,手都懶得洗,直接湊了過來,“呀,又有紅燒肉,幸福。”
“快吃吧,我偷偷過來的,想讓姬大哥多睡一會。”伍媚晚羞澀地笑說。
“賢妻良母,姬初融有福氣,翹翹,多學著些。”雖然依然是公雞的相貌,但吩咐起人來頗有些舊時的神韻。
阮翹翹聽了也不生氣,她只是加快動作將一盤紅燒肉,一盤牛肉全倒進了自己碗裡,末了笑瞇瞇道,“我來給你示範一下不賢惠的樣子。”
柏雲,“……”他現在法力只恢復了兩三分,又是雞身,偶爾也會肚餓,就像現在……可惜得罪了給飯吃的人!
“喏……”阮翹翹遞了一點剩下的白米飯給他,終究還是不忍心讓他餓著!
柏雲乖乖伸頭啄著吃了,再不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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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東帝如此行事,我們何不聯絡南帝出兵討伐。”姬初融今日一身銀絲滾邊白袍,上有成羣白鶴翱翔,襯得整個人十分清俊。
北帝看了看遠處正在重建房屋的衆人,搖頭道,“不可,你看那些人,不僅失去了家園,還險些失去了性命,這些都是爭鬥帶來的惡果,如若我們輕易挑起,到時戰火綿延,不知該有多少仙妖受到牽連!”
“如果東帝下次再圍攻我不枯山呢?”姬初融問出這話時幾乎是有些置氣的成分了。
北帝笑笑,帶著長者的慈愛拍拍他的肩道,“萬事皆有定數,莫急莫急。”
姬初融目送著小道上北帝遠去的身影,心下有些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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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媚晚準備好了香燭紙錢及供品酒水,又依著姬初融的囑咐盛裝打扮了一番,戴上了那隻好久沒戴過的鳳凰金釵,換了一身隨沫送的柔軟的白色絲質長裙,這纔去與姬初融匯合。
白青雲、石成、蘇鵬以及其餘兩萬將士的墳塋都是衣冠冢,只有蘇致的身體是實實在在埋在地下的,這個地方雖是從姬初融醒來就設了,但他卻很少來,甚至從沒正式祭拜過,因爲那痛太深,深到他……難以承受,更不知該以何面目來面對。好在被圍困時,他及時將墓碑撤了,又對墳塋做了一些遮掩,使得墳塋在被圍困期間未受侵害。
他接過伍媚晚手中的供品一一擺好,又倒了酒水輕灑在地,“白叔、石叔,你們……”說了一半便悲痛得無法繼續,伍媚晚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他回握片刻,才覺心緒慢慢平復了些。
“白叔、石叔、蘇鵬、蘇致還有將士們,我帶了妻兒來看你們,多謝你們爲王室的付出,你們的血不會白流,總有一日,我要將我們失去的全部奪回來,讓奪我王位,殺我將士之人付出代價,只是你們……卻已無法復生!”姬初融輕柔的緩慢的撫摸過衆人墓碑,又道,“待我重登王位,必一心護我百姓,振我妖族,讓此等流血事件不再重演!”
伍媚晚默默遞過裝香燭紙錢的籃子,姬初融接過,一一擺好,點燃,“白叔、石叔、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們不要掛心,至於白洛,等我找到他,我會把他當親哥哥一樣對待,你們放心。”
姬初融回頭牽了伍媚晚上前,輕輕扶著她一起跪下,對著衆人墓碑拜了幾拜。
“白叔、石叔、蘇鵬、蘇致、將士們,安息吧!”姬初融眼含淚花慢慢說完,扶起伍媚晚,拍拍她的手交待道,“你身子不便,先歇著,我再爲他們燒些紙錢。”
伍媚晚點頭輕應了,他方纔蹲下身一片一片地燒起紙錢,微風輕輕吹來,將小片小片的紙錢一點點吹遠,他默默望著,心裡期盼紙錢能向亡者傳達他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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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翹,你就帶我去南天庭嘛,好不好?求你了!”小青站在阮翹翹肩上,使勁用鳥頭蹭著她的小臉。上次進了南天庭,它幾乎全程都是睡著的,後來才聽阮翹翹說南天庭裡的美人是天界最多的,它差點沒把腸子悔青,那時要是睜眼了該多好!
阮翹翹一把將它從肩頭扔下,調皮道,“小孩子一邊玩去,別在大人身上亂蹭。”
小青,“……”正準備炸炸毛以示憤怒,結果……被柏雲翅膀一扇扇飛了!
“夫人……你對爲夫的表現可還滿意?”柏雲仰著頭,望著她的眼神頗有幾分驕傲,以前他的眼神不是清冷就是漠然,鮮少有例外,現今好像多了些生氣,阮翹翹甚感欣慰。
她抱起柏雲蹭了蹭,突然想親他一口,然而對著一張雞臉,實在下不了嘴!
柏雲不知是否與她心有靈犀,她正下不了嘴呢,他已經揚頭對著她臉頰親上了,雖然尖嘴啄的她有點痛,但所謂的痛並快樂著,約莫就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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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方再次來拜訪的時候,柏雲就知道,必是老友想請他一聚,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老友的身份竟是南方神帝,雖然早就猜到老友來頭不小,但從沒往神帝上想過,大概是那個人平常看起來太不沉穩之故,怪不得東帝當年七個公主隨他挑,原來並不只是因爲他那張臉,上次施美男計不成功也就說得通了!
不枯山的房子已經重建的差不多,高樓雖未起,平房已建成,基本不再需要他們照料,正是時候出去遊玩。
因著除夕快到,北帝身爲一山之主,少不得要張羅些節日事宜,不宜遠行,伍媚晚有孕,姬初融也走不開,最後跟著鎏方去做客的就只有阮翹翹和柏雲兩個。
“大哥,你怎麼會認識南帝?”阮翹翹還記得初見柏雲時,他待人相當冷漠,絕不是會與人主動相交的那種人,莫不是南帝也曾死皮賴臉求著與他結交,想起這個可能她就莫名覺得好笑。
鎏方一聽到阮翹翹的笑聲就默默避遠,只恨雲朵太小,他避到了邊上,也才與阮翹翹隔了三步左右距離。
柏雲則已沉浸在了回憶裡,初見南帝那年,他似乎才六千歲,那時恰逢他師父故去入了輪迴,他傷心欲絕,幾欲隨師父而去,對世界完全沒了留戀,不過是覺得自盡太沒骨氣,所以遲遲沒有下手,後來待他算到自己六千歲天劫即將到來的時候,他就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尤記得那天天昏地暗,大雨滂沱,他一身單衣躺在泥濘裡,狼狽不堪卻滿心喜悅,爲了讓天雷發揮最大威力,他特意將地點選在了小樹林,周圍樹影幢幢,他反倒覺得親切,離死亡越近,離師父就越近。
當天雷如意料中劈下時,他忍著劇痛提了提嘴角,心裡想著,“師父,等我,徒兒來陪你了。”
可惜神算不如天算,就在他被劈的人事不省,即將見閻王的時候,南帝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