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洛楠站在六月的清晨裡,微風吹起她湖藍色的裙角,海藻般的長髮披在香肩上,被微風撥亂。 良久,她纔看到林昭然緩緩的向她走來。顧洛楠舒展笑容,精緻的妝容落在林昭然茶色的眼眸裡變得更加生動。 顧洛楠努力的張了張嘴,許久才說了四個字——好久不見。 林昭然不自然的笑了笑:“哪裡有好久,才半個月而已……” 顧洛楠鼻頭一酸,上前一把緊緊的抱住了她,“你丫的終於出來了,你知不知道沒你的這半個月老孃走在大街上心裡都沒底啊!” 林昭然笑:“沒你在我耳邊咆哮的這些天我可清淨了不少。” 然後她鬆開顧洛楠,偏頭看了看寫著“F市拘留所”幾個字的門口,有些疲憊的對顧洛楠說:“走吧。” 歐式白色的圓桌上,疊放著大量的紅色請帖。程北嘉白皙修長的手指翻開喜帖,指尖移向新娘那欄,忽然覺得夏星渝的名字特別刺眼……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林昭然像只樹懶一樣吊著他的脖子,霸道的說:“程北嘉,要是以後你的婚貼上新娘那欄不是我林昭然的名字,我就砸了你的婚禮。” 他依稀記得自己是這麼回答她的——如果新娘不是你我也不會娶。 往事想潮水迅速般涌來,令他有片刻的恍惚,以至於夏星渝走到他身旁他都沒有發覺。 夏星渝拿起長桌上的慕斯蛋糕遞到程北嘉面前,“我準備把這款蛋糕作爲甜點放在我們的婚禮上,你嚐嚐看味道怎麼樣?” 程北嘉將手從喜帖上收了回來插進了口袋,對夏星渝生硬的扯了扯嘴角:“你覺得好就行。” 然後轉身離開。 “程北嘉!你還對林昭然不死心是嗎?!”夏星渝強裝鎮定,可程北嘉還是聽出了她聲音裡的顫抖。 他身形一頓停下了步子,微微側頭,成年男子特有的磁性嗓音在諾大的婚慶公司響起。他說:“不死心?程太太這個名分不是你一直想得要的嗎?現在給你了,怎麼?又慾求不滿了?” 程北嘉語氣裡的諷刺夏星渝怎麼會聽不出。 但她依舊強裝鎮定,深吸一口氣後放下手中的蛋糕,磁盤撞擊玻璃發出的清脆響聲。她聲音很輕,帶有一貫驕傲的姿態說:“顧洛楠那邊我已經送了請帖,你放心,她也有份。” “那就好。”程北嘉從嘴裡吐出這三個字後,邁著長步離開了大廳,留下她一人佈置這場來之不易的婚禮。 夏星渝看著程北嘉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範圍,端起桌上的咖啡輕啜了一口,苦澀在她的嘴裡迅速蔓延,如同她現在的
心情。 程北嘉,我不奢求你愛我,但起碼也不要再愛上其他人。 就像很多年前,程北嘉儘管那麼喜歡林昭然。可如今,穿上婚紗嫁給程北嘉的,卻是她夏星渝。 林昭然從浴室裡出來後,扯下毛巾擦著溼漉漉的頭髮,剛想轉身去拿放在櫃子裡的吹風機就聽到了臥室裡顧洛楠的手機響起。 適時,顧洛楠的喊聲從陽臺傳來,“昭然,我現在不太方便,幫把我包裡的手機拿出來一下……哎……你給我安分點……” 林昭然笑,能讓顧洛楠說出這麼無奈的話除了她恐怕就只有阿樂了。所以她把未乾的頭髮放在了一邊,去拿顧洛楠的手機。 林昭然在打開她的包時頓時傻眼,什麼口紅、睫毛膏、BB霜、眉筆、鑰匙、手機、耳機、充電器統統都一起共存在她那個包裡,這也是林昭然對於翻她的包找東西深惡痛絕的原因。 林昭然搖搖頭,臉上一副無可救藥的表情把她包裡所有東西倒了出來,倒出了不少東西,但就是沒有手機,所以她又加大力度。顧洛楠衝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副場景——林昭然絲毫不憐惜的把她的包翻轉180°還在不停的抖…… 顧洛楠雖然震驚,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林昭然也終於如願的抖出了手機,剛想去拿就被顧洛楠拉走,“昭然,我來接電話,你去幫阿樂梳理毛髮。” 林昭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顧洛楠推到門邊上,她一邊推一邊還說:“快出去吧,阿樂見不到人肯定會發飆的……” 忽然林昭然的目光越過顧洛楠,在牀上的紅色請帖上停住,而後停下腳步穩穩地抓住了顧洛楠按著她的手,問道:“顧洛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顧洛楠心裡“咯噔”一下,漏了一拍,心道不好。 “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我連嘎吱窩的胎記都給你看過了……”顧洛楠笑得有些勉強。 林昭然懷疑的看著顧洛楠,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顧洛楠妥協的語氣:“好吧,其實阿樂有一週都沒有洗澡了。” 林昭然臉上淡漠如斯,語氣平靜:“我沒跟你開玩笑。” 話落鬆開了她的手,繞過她徑直走向牀邊,拿起醒目的請帖,看著站在門邊的顧洛楠問道:“到底是誰的喜帖?還不能讓我看?” 沒等顧洛楠回答她就翻開,看到名字的瞬間猶如晴天霹靂,把她劈得外焦裡嫩,反應過來後豆大般的淚珠從她眼眶裡滑落,接著她自己也無力的頹坐在木質地板上,不敢相信剛剛看到的名字是程北嘉。 嘴裡一直喃喃:“怎麼會……怎麼會……誰都可
以……爲什麼偏偏是他……” 顧洛楠走近蹲下,一把奪過請帖把它甩到門外,然後抱住林昭然,半安慰半呵斥道:“聽我說!你就當沒有程北嘉和夏星渝!沒有那場婚禮!也沒有這張請帖!你林昭然還是可以活的好好的,別把自己當廢人!你聽到沒有?!我當初認識的那個威風凜冽的林昭然去哪了?!” 儘管林昭然沒有回答她,而她也知道說這些根本就是無濟於事,但是此時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能緊緊的抱住她。 就算別人不懂,可自己怎麼會不清楚這些年來和她一起橫著走的林昭然的心思。程北嘉是她最堅硬的盔甲,也是她最軟弱的肋骨。是她昏暗貧瘠的青春裡唯一的光亮、那抹最溫暖的陽光。 顧洛楠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把她們從悲傷中拉回現實。 她放開林昭然,拿起手機看到是冉藝姿才接通置於耳邊,“藝姿?” 成熟略帶中性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嗯,昭然不是今天回來了嗎?恰好趕上一個聚會,你們收拾一下我過來接你們。” 顧洛楠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林昭然,剛打算拒絕冉藝姿就又聽到她說:“你告訴她程北嘉的事了嗎?” 顧洛楠黯然,“她知道了……” 只聽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嘆,“恐怕這個聚會她是推脫不掉了……這是程北嘉的單身聚會……” “我說什麼都沒用,主要得看她自己……你先過來吧。” 顧洛楠放下手機,看著林昭然試探性的開口:“藝姿說今晚有個聚會,問你要不要去……呃……是程北……” “我去。”林昭然回答的乾淨利落,顧洛楠還沒說完的話就被活生生的嚥了回去。 林昭然起身,在櫃子裡翻出吹風機開始吹頭髮。顧洛楠站在一旁嘴角緊抿,擔憂的看著若無其事的林昭然。 最後沉默的走出了臥室,回到陽臺她發現阿樂竟然乖順的躺在那裡,見她過來立馬起身搖尾,連給它梳理毛髮都沒有嬉鬧。 阿樂是程北嘉以前送給林昭然的禮物,可自從和程北嘉分開以後,顧洛楠幾次都想把阿樂送到寵物店去,可每次都被林昭然攔下。 她說:“阿樂是阿樂,程北嘉是程北嘉,我不會因爲是他送的每次看到阿樂就會思及他。況且,我是真的喜歡哈士奇這個品種。” 林昭然吹乾頭髮後關掉吹風機,忽然想起了什麼,連插頭都沒有拔,直接奔向浴室。 她拿起掛在牆上的手工項鍊,久久注視著上面閃著銀光的戒指,這才覺得,比起求不得,愛別離更讓人心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