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半蹲在雪地上，手指輕輕掠過一個腳印的邊緣。

在梅林捉走阿狄米麗後，零便跟在後頭離開了風(fēng)暴要塞，並追著紅色大公深入圖拉什山的山腹一路追到了此處。他拈起腳印邊緣處的雪泥放到鼻間聞了聞，頓時雪泥裡那微弱的氣味便鑽入零的鼻子中。零又在空氣中嗅了嗅，空氣裡至少分佈著數(shù)十種不同的味道。

這些味道普通人無法分辨，它們糾纏在一起，幾乎沒有什麼分別。但這卻瞞不過零的鼻子，早在初入荒野時，爲了追蹤獵物零就已經(jīng)學(xué)會分辯不同獵物的味道。而擁有能力之後，感官更加敏銳，只要被他記住一種味道，便是遠在百里之外也可追循而至。

這麼用力吸了一口氣，氣味立時被零分門別類。如泥木的腥氣、走獸的體味、流水的清新一一瞭然。而在這衆(zhòng)多味道里，零終尋到一縷和梅林相符的味道。他循著這殘留在空氣中的味道繼續(xù)追去，正是靠著這個方法，梅林多次設(shè)下圈套想引開零，卻終是甩不掉他。

片刻後，前方傳來了水聲。零鑽出一片堅硬得如同鋼刺般的灌木叢，只見山澗間天然懸掛著一道冰瀑。如今冰瀑開始解凍，不少冰筍融化成水往下淌起，在低窪處化成一道小溪順著山勢流了下去。

梅林的氣味來到這冰瀑附近便宣告消失，但他的腳印卻出現(xiàn)在溪水的另一邊。零閃過溪澗，繼續(xù)追著腳印而去，但如此往前再走百米左右，連腳印也全然消失了。如此一來，零便失去了所有線索。

零皺著眉頭，仔細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希望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但繞著附近來回尋了多遍，他卻一無所得。可知梅林到了這裡，必定用了什麼方法隱去本身的氣味，又故意留下腳印引零繼續(xù)前行，再突然中斷故佈疑陣。讓零猜不到他此刻的蹤跡。

退回到溪澗間，零的目光落到正流淌的溪水裡。在眼前這種環(huán)境下，也只有不斷往下流淌的溪水能夠走出氣味。也就是說，梅林是藉著這道溪澗擺脫了零的追蹤。

淌水直下？

零再不猶豫，沿著溪澗速度全開，朝著山下追去。

在他遠去之後，山澗那道冰瀑的上方卻冒出一個紅色的身影。身著紅色重鎧的梅林大公冷笑著目送那道遠去的身影，這冰瀑上方的山體被寒風(fēng)侵襲出一個天然的巖洞，巖洞外腳掛著一片冰幕成爲天然的掩物。梅林持斧穿過冰幕進入巖洞，巖洞內(nèi)。阿狄米麗站直了身體看向了梅林。

梅林把烈焰裁決靠在巖牆上。淡淡道：“你竟然沒用意念通知他。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因爲我要親自問你，勇猛的梅林大公，你爲何要這麼做？”阿狄米麗儘管沒有任何戰(zhàn)鬥能力，可這會她的氣勢卻十分高昂：“告訴我。那些襲擊我們的人，還有蟲國的米德拉是否梅林大公你帶他們到風(fēng)暴要塞去的？”

“我只帶那些人類過去，至於米德拉，它的出現(xiàn)我也頗感意外。”梅林露出深思的表情：“由此看來，米德拉雖然和我們還有黑石聖殿結(jié)成聯(lián)盟，卻已經(jīng)生出異心，否則也不會招惹那些人。”

“先不管米德拉，我只問你，梅林大公爲何要這麼做！”阿狄米麗喝問。

梅林猛地擡起頭。雙眼爆出如電目光：“一切都是爲了我綠都，爲了尊敬的哈墨彌斯大人。阿狄米麗，我不能讓你把那個人類帶回格格尼亞，那個叫零的男人，他必須死在這裡！”

阿狄米麗搖頭道：“你在說什麼？梅林大公。零是星球之子，是哈墨彌斯大人親自下令，要我把他帶回去的。你這麼做，是在違抗大人的意思！”

“哪怕違抗大人，我也不會讓你把他帶回去。否則，我們將失去哈墨彌斯大人。”梅林輕輕嘆道：“阿狄米麗，你在精神意志方面的天賦幾可與大人比肩，所以我們都很尊敬你。可你還是太年輕，有些事你並不懂。”

“我是不懂你爲何要這麼做。但請相信我，大公，零不會對大人不利的。”阿狄米麗說道。

梅林胸膛急劇幾個起伏，情緒似乎變得過於激動。大概一兩秒鐘之後，大公才平復(fù)了自己的心緒，用平靜的聲音道：“阿狄米麗，關(guān)鍵不在於零。而在於哈墨彌斯大人身上，在你走後，我曾和大人數(shù)次密談。他雖沒有明言，可從他的隻言片語中我可以拼湊起一個大概，大人想...”

說到這時，梅林突然轉(zhuǎn)頭朝巖洞外的冰幕看去，同時手閃電般抓出。靠在巖壁的烈焰裁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跳回大公的手裡，而同一時間，冰幕爆碎。

數(shù)以萬計的碎冰在衝擊波的牽引下一股腦朝梅林轟去，這些平時脆弱不堪的碎冰，如今在衝擊波的推動下卻帶著十足的穿透力，就連熟透的牛皮也能一擊而破。梅林不敢大意，烈焰裁決旋轉(zhuǎn)如輪，擋開碎冰的同時又得小心翼翼地牽引著它們落向巖洞的另一邊，以免誤傷了阿狄米麗。

擋下這波攻擊後，烈焰裁決點在地面，梅林露出凝重的神色看向眼前這個男人。

黑色的碎髮微微飄揚著，如同一團燃燒的黑色火焰。黑髮下卻是一雙奇異的眼瞳，左黑右金的異色雙瞳讓他昭顯異於常人的魅力。男人的五官精美得像一幅畫，卻絲毫沒有給人以柔弱之感。反而在那精美的表象下，暗藏著能夠讓梅林感到針刺般微痛的殺機。

他的身材纖細，至少要比梅林所知道的大多數(shù)人類男子要纖細得多。衆(zhòng)所周知，力量往往和身體的大小成正比。例如那些深淵獸，哪一隻不是體形龐大的傢伙。而棲息在風(fēng)暴要塞裡的冰翼，已經(jīng)算是體形纖細者，可它首尾長度也近五百米，就更別說其它的深淵異變獸了。

至於人類當中，往往體格巨大的傢伙都是彰顯暴力美學(xué)的代表，就連梅林自己亦是如此。擁有九階力量的他，當全力以赴的時候，身高甚至能漲至近三米。

而即使是常規(guī)狀態(tài)下的他，也比眼前這個男人要高大許多。可在他身上，纖細似乎並不代表著無力和軟弱。那貼身的戰(zhàn)術(shù)服所勾勒出來的身體上，肌肉均勻適度，幾近完美。

這具看似纖細的身體下。卻隱藏著恐怖的爆發(fā)力。而均勻適度的肌肉非但爲其提供十足爆發(fā)力，還能夠減少對身體的負荷，降低平常的能量消耗。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麼這具身體是梅林見過所再完美不過的人型兵器了。

“零？”梅林輕輕喚出這個男人的名字。

零“嗯”了聲作爲迴應(yīng)，他的手低垂著，手上甚至連一把槍都沒有。但如果需要，零可以像魔術(shù)師般瞬間持槍射擊。對於他來說，這已經(jīng)不再是技術(shù)，而僅僅是種本能。

可怕的本能！

梅林大公打量著他的時候，零同樣沒有閒著。右眼的黃金瞳開啓了結(jié)構(gòu)探測的能力。道道無法被察覺的探測波能落到紅色大公身上。於是梅林落在零的眼裡。便被結(jié)構(gòu)成一個立體模型。並隨著產(chǎn)生了種種數(shù)據(jù)。

梅林的身體構(gòu)造和其它格格尼亞人並沒有太大的區(qū)別，魚一般的頭，人類一般的身體，然而下肢卻是更有利於奔走的反關(guān)節(jié)足肢。如果非要區(qū)分。那就是梅林大公的肌肉強度。在結(jié)構(gòu)探測的作用下，零得到一組組數(shù)據(jù)。其中關(guān)於梅林大公的肌肉強度，整整是巴爾摩的三倍以上。

那代表著紅色大公的基礎(chǔ)防禦力、基礎(chǔ)力量以及爆發(fā)力都十分驚人。最爲特別是梅林的心臟，那裡並非任何生物組織，而是一個晶體狀的容器。毫無疑問，那是能量晶體，同時也是大公的能源中樞。爲梅林提供著源源不斷的澎湃力量，這也是和其它格格尼亞人最爲重要的區(qū)分。

要知道無論阿狄米麗還是巴爾摩，它們都是標準的生命體。然而梅林大公的這顆能量晶體。卻讓零嗅到了一絲生物兵器的味道。這提醒著零，綠都格格尼亞本該是由普羅休斯麾下的真王所創(chuàng)造的生化王國。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真王哈墨彌斯會量產(chǎn)出來自漆黑王冠設(shè)計圖中的生物兵器，而非像阿狄米麗又或巴爾摩這樣帶有自主意識的生命。

生物兵器和生命之間最大的區(qū)別就在於可控性和意志的自由度，阿狄米麗和巴爾摩都擁有自主的意識。所以他們是生命而非生物兵器。至於眼前的梅林，他同樣擁有自主的意識，只是他的身體，至少身體的局部卻明顯是生物兵器的範本。

零不由猜測，這所謂的紅色大公，事實上是哈墨彌斯創(chuàng)造了一具生物兵器，保留自主意識的生物兵器！

“梅林大公，我不知道你爲何要帶走阿狄米麗小姐。但作爲我重要的引路人，很抱歉，我想帶她離開。”零詢問著，語氣稱得上友好，只是一直處於臨戰(zhàn)狀態(tài)的神經(jīng)卻沒有片刻的放鬆。

毫無破綻。

梅林心裡這樣想。

零破冰而入已經(jīng)讓他感到意外，梅林不想自己設(shè)下的疑兵之陣那麼快被零看破。更有甚者，零可能一開始就知道他並非位於下游而在上游，他的離去只是做做樣子給梅林看，再從後方折回從而找到梅林和阿狄米麗的藏身地點。這個想法讓大公有些許挫折感，不過也就一閃而逝。

梅林的心志早就磨礪到尋常事物難以動搖的程度，哪怕看似輸了一著，卻也不會輕易認輸。

他緊了緊手中的烈焰裁決，淡淡道：“我看上去應(yīng)該不像那麼慷慨的人，想要帶走阿狄米麗，請先問過我的老夥計。”

零的目光落在烈焰裁決上，從這把武器不難判斷，梅林大公是十分勇猛的近戰(zhàn)者。而且之前的結(jié)構(gòu)探測已經(jīng)告訴零，大公的力量只高不低。兩者相持，他不難得出一個結(jié)論。

梅林恐怕比素那毀滅者還要高明三分。

這可是個難纏的對手。

可對於零而言，也就僅是個感慨而已，他並不會因爲對手的強大而退卻。如果連梅林都不敢面對，那麼他又如何去面對連亞格拉迪斯也無法完全消滅的星獸普羅休斯？

梅林和普羅休斯，完全是在不同量級上的對手。

“我想你該不會要在這裡開戰(zhàn)吧？”零若有所指地道。

梅林笑了起來：“看不出你還是個紳士，那麼我們到外面打吧。不過，如果你想開闊的環(huán)境對自己更有利的話，我會糾正你這個錯誤。”

“那麼就讓我見識下紅色大公的勇猛好了。”對於梅林的說法，零不置可否。他淡淡笑道，然後走向巖洞的邊緣跳了下去。

腳踩在光滑的冰瀑表面，如同滑冰般溜了下去。快要抵達地面時才輕輕一跳，零便已經(jīng)落到溪澗的一邊。

“不要走開，阿狄米麗。”梅林吩咐道，同時猛地躍出巖洞。

紅色大公如同一團烈焰般重重落到零的對面，包裹在重鎧裡的雙腳甚至陷進了地面，再拔起時，周圍一米的地面爆起了一蓬泥粉，在梅林大公的周邊形成一個圓形的淺坑。

分別位於溪澗的兩邊，無論零還是梅林都沒有急於出手。兩人的威勢也沒有第一時間釋放開來，而是緩慢地凝聚，並不斷向著頂點攀升。這比立刻威勢全開還要困難百倍，而如此凝練威勢的好處則在於到達臨界點時，威勢將會更渾厚，並以雷霆之姿一擊將對手打倒。

顯然，兩人打了都是同一個主意。卻沒想到的是，對方的心意竟然和自己不謀而合。如此一來，局面便顯得更加不可預(yù)測了。

就在兩人都全付心神落在對手身上的此刻，突然，零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麼。他露出微微訝異的表情，沒有任何動作，可眼珠卻以極小的幅度向左側(cè)撇去。

便是這麼細微的動作，落在梅林的眼中卻是再巨大不過的破綻。梅林大公暴喝一聲，威勢瞬間攀升至巔峰。他整個人都散發(fā)出濛濛的能量光暈，烈焰裁決往前一帶，彷彿戰(zhàn)斧拖動大公的身體般，梅林如同一團烈焰朝零筆直衝刺。

他終是找到出手的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