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史大人,又是你!
皇帝在行宮賜宴羣臣是極爲正常的事,更何況又在年末,這種君臣同歡的宴會只會越來越多,畢竟,君臣之間也是需要常常聯絡感情的。
只是今天這次頗讓人摸不著頭腦,各家帶不少子弟是什麼目的大家心內都明白,但是帝君賜宴,首次應該只宴請重臣,尤其是開國公鄧讓這般很少再在朝堂出面的重臣,然後纔是不拘官職與否的家宴。
但是今天帝君下旨賜宴不但直接就是家宴,而且還是剛到行宮的第二天,甚至都不等歇息夠了,是不是太過匆忙了些?
心內嘀咕歸嘀咕,但是各家都不慢,早早的便攜帶子弟到了賜宴的光華閣。
昭帝來的時候,衆人早已等候多時了,帝君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各家子弟,又著重看了一眼開國公鄧讓的長孫鄧俊,不愧一個俊字,果然氣宇軒昂,帝君暗自點頭。
隨即目光一掃,笑道:“今日乃是家宴,諸位不必拘謹,也不必排什麼長幼尊卑,各自找自己有興趣的圈子玩罷。”
說完頭一轉,衝以開國公鄧讓爲首的公侯們、以及以左相嚴趨爲首的文官們說道:“朕早就想去看老國公了,只是年初剛即位,事物繁雜,擾的朕頭昏眼花走不開,記得朕年幼時候還是老國公教的騎射,今晚要好好敘敘舊。左相也是,後齊不是正有事端嗎?咱們焦頭爛額的,正好請教一下沙場老將。”
開國公哈哈大笑,左相風度翩翩,兩人皆連聲說好。
在座都不是笨人,一聽帝君的話,心裡一個比一個透亮,若是按尊卑長幼,林濾公主殿下自然是高高在上,而如今帝君一席話下來,老臣們全部都陪聖上座談敘舊,可不是給下面的年輕人機會麼?
接下來就看各家子弟的自家本事,看誰能贏取公主青睞。
老臣們精明,各家才俊們也不差,昭帝話音剛落,有心的便快速的向公主殿下靠去。鄧俊不愧是軍中老將都讚的家傳武藝,幾個走步不但擋住了有些人的路,順便還快速的佔據了林濾公主殿下左邊的位置。
右邊的位置誰都不要肖想,韓長史韓大人一直笑瞇瞇的坐在公主殿下左手邊,饒有興趣的到處張望,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樣。
周陸是昭帝最爲滿意的人,行宮一行自然專門點名帶了他,他屬意林濾,又有心結交韓蘇,更何況他心思也夠細密,知道今日公侯家的子弟來的多,世家子弟反而沒有幾個,有心不做出頭鳥,於是便選了長史大人身邊,既不會太遠,又不會太顯眼。
兩個主要位置一挑選完畢,按說其他人就要離的遠了。
可是武將家的子弟就是不同,做事果然不拘小節,大昭宴會流行用不過兩尺長的小矮幾,雖然皇室用具講究做工考究、用料講究,都是金絲楠木製成,頗有重量,但是這裡畢竟都是武將出身,單手便拎了矮幾擺到林濾公主殿下面前,興致勃勃的坐到公主殿下對面,還真不顧忌什麼風度、風儀。
衆人落座之後,昭帝故作不經意的擡頭一看,鼻子差點沒氣歪。鄧俊、周陸就算了,那些武將子弟也頗知道變通,可那個長史是怎麼回事?怎麼又是他!而且還坐在那麼重要的一個位置。
但是又不好直說那誰誰你讓開,心裡只能一個勁兒盼望這些個青年們都爭爭氣,不要總被一個比他們還小的小子打壓。
唉,這算什麼事啊。
昭帝眼不見心不煩,奈何林濾公主坐的位置離他其實也挺近,還能聽到那邊說話呢,昭帝乾脆舉了杯子擋住眼,對開國公和左相道:“喝酒、喝酒。”
昭帝心煩,各家子弟在公主面前各顯神通,林濾殿下笑而不語,長史大人——這關韓小長史什麼事?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只要有美味佳餚,長史大人就從不會辜負,更何況皇帝賜宴,能差嗎?所以韓蘇韓小長史看著滿桌的好菜,都是平日難得吃到的,笑的雙眼頓時彎成了月牙,眼睛晶晶亮,下筷子如有神助。
當然,至於別人說了什麼,也不能失禮,還是要聽的。
於是林濾公主殿下聽那些小將們講邊疆見聞的同時,不經意的向旁邊一掃,自家長史正吃的津津有味兒,滿臉都擋不住的開心表情,最有趣的是偏偏兩隻耳朵還支的老高,真是一心幾用啊。
“好吃嗎?”林濾公主問,看長史大人吃的這麼香甜,連自己都有些胃口大開了。
韓小長史擡起頭,好開心的笑:“好吃。”
然後一指盤子:“尤其是這盤粉絲。”
頓時,場中冷了下來,連正吹噓一刀砍了十個羌笛人的小將都愣住了。
周圍的幾個小將都同情的看著長史大人,他們都是去過條件艱苦的邊關的,不比那些個帝京的紈絝子弟,沒見識過什麼叫做苦日子。每日裡就會作威作福,還瞧不起平民。他們有心於林濾,韓蘇的事情早就聽說過,家世更是聽說過,貧寒子弟,科考出身,詩詞錦繡,還頗爲才幹,只是不太善於把握機會。
一時之間,別說他們,連最爲坦蕩的周陸,都因爲心內想要結交韓蘇而有了一絲顧忌。
誰知林濾公主殿下竟然很直接的說道:“那是魚翅。”
然後俏皮一笑:“原來最會做出古怪東西的長史大人也有弄錯的時候。”
“啊……”韓蘇恍然大悟,笑說:“我纔沒有弄錯,我根本就沒吃過這個。”
武將子弟最喜歡坦蕩豁達的人,韓蘇這麼一說,他們反而覺得這個人真是爲人坦白爽直,頓時心裡喜歡。
然後拉著韓蘇又熱火朝天的說起話來,氣氛倒是比之前還要熱絡幾分。
之前羌笛的話題被打亂,從西南迴來的小將便開始談到了後齊,正好鄧俊就是從那裡回來,他又是裡面官職最高的,自然由他來講。
鄧俊雖然武將出身,言語直白但是並不粗魯,還挺有趣,只是這小將真不愧是被稱爲將來要成爲名將的人,講著講著就忘記最初的目的是在公主殿下面前表現自己了,反而皺緊眉頭憂心起了邊關的戰事。
“說起來可恨,我們幾人是在一個半月前離開駐地回帝京的,誰知到了京城之後才知道,竟然就在咱們走沒多久,後齊就趁著咱們將領換防,偷襲了西欒城,還把蒼繚城給隔在了外面。要是早知道這個消息,便說不得回頭,趁後齊奪城不久,防禦不穩,助鎮守的薛帥奪回西欒,也不至於薛帥因爲手下將少,不能及時反擊。”
周陸聞言微微一笑,雖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但到底是已經接到換防諭令,又是已經啓程了,哪能隨便再回去呢?不過是一時之氣罷了。不過他有心入朝爲官,還是追問道:“陸早就聽聞我大昭與後齊有一險關,前朝曾在此地依靠地勢建了一座小城,便是如今的西欒城,此城只有兩個城門,兩個城門都是佔據高處,道路狹窄不暢,不知當初後齊是怎麼繞過蒼繚城,攻下此處的?薛帥乃是殺場老將,如今又有蒼繚城夾擊,難道也破不了嗎?”
鄧俊皺眉怒道:“哪有那麼容易攻下的,還不是蒼繚城守蠢鈍,後齊不過是派了不足千人的騎兵滋擾攻打,便嚇的城守閉城不出。我大昭軍隊俱都駐紮在臨邑城附近,那城守哪怕知道派幾個斥候出來報信都不會到今日,可恨薛帥沒有及時接到戰報,後齊又策劃周詳,先是派了精銳僞裝成商隊,把車馬卡在西欒城門處致使城門無法關閉,後邊接著便是突襲,西欒城小,哪有那麼多軍力,不過仗著險關罷了,城門一破,還有什麼作爲。那些後齊將前後城門一關,原本僞裝商隊的貨物裡都是糧草,城內又有一些,想破城不容易,想斷他們的水糧也難,如今反倒成了咱們嘴下難啃的骨頭!”
周陸微微沉吟,隨即說道:“就算關隘再險,如此死守總會有傷亡,他們既然是突襲得的西欒,能有多少兵力?恐怕不過幾千人罷了,幾千人守了一個多月,蒼繚城都沒有啃下來,恐怕這些人心裡也頗沒底。再者後齊又不是大軍開仗,只是邊疆駐軍的一次奇襲,只怕開始他們自己都不指望成功,如今纔會面對明明孤懸在外的蒼繚城,卻後繼乏力。那些人心中明白的緊,應該早就動搖了,爲何不使計引出來再徐徐圖之?”
不遠處昭帝一聽,周陸果然長才,一番推斷有理有據,正是如今西南的情況。
鄧俊冷笑:“怎麼個引法?要逼迫他們棄城,就要留出西南那邊的道路,大軍若是能夠翻過兩邊的高山繞到西欒後邊設伏,又何必盯著西欒不放,直接援助蒼繚就可以了,小小西欒留在那裡,困都困死他們了。可是大軍過不去,蒼繚城守怕事,他那邊緊閉城門不出,這邊倒是派了兵緊急攻打。可是他們那邊的舉動便是一個明顯信號,若是人多打的兇猛,對方又怎麼會棄城自找死路,若是打的弱了、留的人少了,又難免會想說不定蒼繚城轉眼就破,多守上幾日便是好大的軍功,無論怎樣都引不出,左右都不過是一個死局,能有什麼辦法?”
那邊昭帝與開國公等人聞言,不禁都皺起了眉頭。
韓蘇倒是一邊埋頭吃飯,一邊心裡不經意的想了想,不知想到何處,長史大人微微一怔,欲言又止,只是眨巴眨巴眼,又把話給吞了回去,隨即埋頭繼續吃飯。
最後一點的兵略劇情有點兒費腦子,想了好久才覺得沒有破綻,不過果然沒能在12點就寫完。
恩,好在承諾123的更新完成啦~~還有zwy生日快樂~!雖然晚了一點,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