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這個會議紀要,艱難的日子就來了。還不是要起早貪黑,關鍵是張秋生的權力太大。稍微遲一下到,他要給我一個記過處分可如何是好?很顯然,在座的領導沒一人同意這樣的會議紀要,他們不想在這上面簽字。
張秋生也不強迫,微微地笑著說:“大家可以慢慢考慮。在沒有形成決議前,我還去幹原來的工作。不早了,我建議散會。”
等等,等等,諸東昇制止已經站起來的張秋生,又依次看了看其他人,然後說:“我基本同意這個紀要。但是行政處分要經過主任會議討論通過,黨內處分要經黨組會議討論通過。”
這樣一來就牽制了張秋生的權力。否則讓他瞎處分,沒人能受得了。至於起早貪黑嘛,相信他自己也堅持不了長時間。
行!張秋生從來不與擡死槓,也從來不認死理。其他主任們都鬆了一口氣,這還差不多。開會討論?張秋生提出的任何議案,我們都堅決不同意,我看你有什麼辦法?他們與諸東昇一樣,都認爲起早貪黑堅持不了長時間,小青年比我們這些年齡大的人更沒耐心。
諸東昇一邊簽字一邊想著,這個張秋生,年紀還是太輕啊。他就不知道聯合其他的副主任來對付我,而是孤身一人鬥我們所有的人。這樣很好,看你能堅持多長時間。
段山建委的人哪知道張秋生的德行?這傢伙向來喜歡做損人不利已的事。哪怕是損人又損已,只要別人難受他就快活。
張秋生拿著簽好名的底稿去辦公室,他親自打字複印。他打字的速度與準確率,讓尹來寶與打字員都由衷地佩服。三百多字的會議紀要,三分多鐘就打完,檢查一遍沒什麼錯誤,然後就複印。
尹來寶拿著會議紀要去給各主任簽收。張秋生隨他一道去諸東昇辦公室,就站在門口說道:“諸東昇同志,我認爲幹什麼工作都離不開上級黨委的支持。我這就去市委,將我們建委這次學習活動彙報上去。”
你你,你哪來許多的花活,這麼個事還向市委彙報。諸東昇長長吐了口氣,準備攔住張秋生。可是張秋生說完話扭頭就走,喊他也聽不見。
諸東昇叫尹來寶趕快將張主任喊回頭。尹來寶出去一會回來,說張主任已經走遠,他走路太快我追不上。另外,張主任沒電話。
隨他去吧。就憑他這樣,估計也見不著書記。一般來說,書記只聽單位一把手的彙報。你一個副職,還是剛來的這種,書記睬都不會理睬。
然而事情並不如諸東昇所想的那樣。張秋生中午下班前就回來了,帶來市委書記的指示,重要的還有市組織與宣傳兩個部門的聯合文件。書記的指示與文件都明確支持市建委開展一次學習活動,都認爲非常有必要,建委的這個想法很好,市委與組織、宣傳部門大力支持。
爲了將這次的學習活動深入紮實地搞好,對於那些違紀的同志,行政警告及嚴重警告,黨內警告及黨內嚴重警告,直接由負責這次學習工作的同志決定。其他的處分可以由主任會議或黨組會議決定。其它的具體工作也由負責此次學習活動的同志決定。
這可了不得了,逆天了,張秋生的權力太大了。警告由張秋生一人就可以決定?無論是行政警告還是黨紀警告,都是要進檔案的,會影響今後前途。可以說,一個人受過黨紀或政紀處分,他今生就算停止前進了。不說級別上進步嘛,加工資評先進等等一切都沒了這人的份,剩下來的只有混吃等死了。
諸東昇一肚子懊糟。現在擺明的情況是,工作上我是張秋生的領導。而學習上呢?他是我的領導。輕輕巧巧,這傢伙就將我的權奪去了,而且還是一大塊權力,能夠生殺予奪的權力。
諸東昇回想自己參加工作二十多年來與形形色色的人所做過的鬥爭,就沒有與張秋生鬥爭這樣,處處都是被動。最激烈的是與鄭雄飛,雙方後來發展到了動武的地步。劉出衆帶著水廠的人,鄭雄飛帶著水泥廠的人,雙方在太溪河畔大打出手。
可是,劉出衆根本不是張秋生對手,全公司人加起來都不是張秋生對手。天下還有這麼怪的打人方法,將人往水池裡扔。還一天兩次,一次三遍,一個療程七天。聽都沒聽說過,天下還有這等怪事。可是你還沒他一點辦法,主要是警察局不管。
建委的其他主任也著慌了。這真的是了不得了,從此我的小辮子就抓在張秋生手上,要怎麼處分你都得隨便他。學習的事真的非常容易抓毛病。比如他叫你讀報,要是讀錯了字呢?說你不認真,給予警告處分,你能撂石頭打天去?
要是堅決不讀報呢?那就說明你態度不好,處分得更嚴重。說不定要記過,他要直接找市委,恐怕記大過都不一定。
三個副主任加監察室主任,還有幾個科長一齊跑到諸東昇辦公室,大家一致罵他胡鬧。你怎麼就想得起來,啊,這麼多工作要做,啊,你怎麼就想起要組織學習了呢?學習就學習,你怎麼就想起來要張秋生負責呢?這下好了吧,他拿到尚方寶劍了,今後想斬就斬誰,你諸東昇也跑不了。
諸東昇苦笑,再苦笑,然後向著衆副手問道:“你們說,讓張秋生分管什麼工作爲好?我拼了讓市委批評,這就改變決定。”
嗯,這倒也是個問題。衆副手們認真想,什麼工作合適張秋生來分管呢?想了很長時間,衆副手們痛苦地發現,還真沒有適合張秋生的工作。或者說什麼工作都適合他做,但什麼工作他都可以做出一朵花,讓你頭痛不已。
就這麼個學習問題,我們都學幾十年了,也從來沒見過哪單位像我們這樣學的。你還沒他一點辦法,人家請來了尚方寶劍,可以先斬後奏。
哎喲,不好。衆副手幾乎同時想起一件事,諸東昇要是害我,將本屬於我的工作割一塊讓張秋生分管,那,那可如何是好?我的那些原本忠心耿耿的下屬可不就遭了大殃?
劉出衆爲了諸東昇可以赤膊上陣,敢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結果又怎樣?這個大冷天被張秋生扔水池子裡,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扔。躲進醫院都沒用,照樣抓出來扔。幾百人攔都攔不住,照樣三起三落地進水池子。
我的下屬可沒劉出衆那樣的好身體,水池子只要扔一次立馬就要發高燒。他們發高燒不要緊,但肯定要來找我吵鬧。算了吧,學習就學習。大不了回家將《反杜林論》預先多看幾遍,不認識的字及早查字典。
諸東昇見衆副手各懷鬼胎,都不說要張秋生分管哪塊工作,當然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現在也不方便當麪點出來,目前的局勢只能團結一致共同對付張秋生。
監察室主任突然問道:“諸主任,接收張秋生時,你沒看他的檔案,也沒問過組織部門的人?張秋生到底有什麼樣的背景,或者有什麼樣的靠山?”
問了,也大致看了。諸東昇說:“沒什麼背景,也沒什麼靠山。他爺爺奶奶是鞋廠的退休工人。沒父親,大概是早就死了吧。媽媽是中學老師。姐姐是大學教師,畢業剛分配的那種。”
李會元與秋同的戶口還在京城。秋蘭是外籍人士,根本就沒中國戶口。所以張秋生家的戶口本上只有爺爺奶奶、媽媽、姐姐與自己。當然,在特勤組的檔案上這一切都是清清楚楚。醫大的檔案,在備註欄裡也有李會元、秋蘭與秋同的記載。
圍著諸東昇的人七嘴八舌,從檔案看,這個張秋生也沒什麼明堂啊。退休工人,還是鞋廠那樣的工人。另外就是教師,大學與中學也沒什麼區別,都是沒什麼門道的人。他怎麼就敢這樣胡作非爲呢?敢於孤身一人與絕大多數同志作對呢?
一個副主任說,胡作非爲吧,可能是他年紀太輕,不知天高地厚。又仗著自己是高學歷,不將我們這些人放眼裡。可是,他怎麼就能隨隨便便地見到市委書記呢?我都十幾年的老副處級了,想見書記都難上加難。要想書記明確支持我的想法就更不可能,起碼也要拖上幾天,哪有立即就表態?還立即就下文表示堅決支持?
監察室主任沉思了一會說,背景靠山這些東西在檔案上是顯示不出來的。比如他姐夫是某個首長家的孩子呢?姐夫在檔案上是不用填寫的。
一個科長突然說,張秋生的那個博士是不是假的?現如今的假碩士假博士滿大街,花錢就能買得著。
諸東長翻翻眼皮,看了看這個科長沒出聲。他就是假博士,他的學位就是花錢買的。要是平時他肯定要找個藉口訓這科長,我叫你胡說。不過現在嘛,就不能訓了。現在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要組成強大的同盟來對付張秋生。
諸東昇誠懇地向這科長解釋,張秋生是真博士。他的十幾篇論文網上都有,我查了,貨真價實。另外,他還在本科期間就有論文在全國性刊物上發表。應當承認,張秋生確實是個人才。
諸東昇又說:“不過可以肯定,張秋生沒大背景大靠山。爲什麼呢?這次的副處級招聘,他筆試與面試都是第一。按照招聘簡章,他應當去市政府辦公室當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