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澄縣被攔下了,水匪說要先去請示渁競天,瑞安王好脾氣的點頭,還讓隨侍打賞。
魯義一臉怒容:“王爺都親自來了,渁競天竟還拿喬。王爺,這渁競天太不把您放在眼裡了。”
瑞安王略一皺眉,又恢復(fù)大度親和的模樣,笑:“畢竟是我們有求於人。”
魯義激憤:“這怎是求他們?這分明是給他們一個機會,直上青雲(yún)的大好機會。”
瑞安王心裡嘆氣,他都點明瞭,這魯義怎的還這般蠢鈍?怪不得會得罪渁競天,若不是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這個人他早不要了。
“你看。”瑞安王指著排隊的難民。
澄縣在海邊,要從這裡進(jìn)淦州的難民並不多,眼前只有幾十人在排隊登記。
瑞安王之前也是見過失去家園逃難的災(zāi)民,蠟黃的臉,黯淡的眼神,渾身透著一股麻木絕望,聽到一聲吃的,又瞬間猙獰得惡狼一般。那樣的神情那樣的姿態(tài),好似不是人了。
但這裡排隊的人卻全然不一樣,還是枯瘦的臉,瘦骨嶙齊,但餓得凸出來的眼睛裡重新有了神采,不是野獸的兇光,而是人的理性之光,那是悲慟,是痛惜,是慶幸,是欣喜,還是感激。
排隊的難民喝著稀粥,登記好的難民要坐一會兒後才被人帶過去吃飯食。
身材圓胖的婦人一邊指揮人打飯,一邊喊:“第一天都是吃稀飯小菜,明個兒才能吃魚肉,大家彆著急。”
難民破爛的袖子擦著眼睛:“曉得曉得,這是怕咱撐破腸子呢。這位大嫂子,哪裡有水啥的,咱收拾收拾身上,太埋汰了。”
之前聽一個“水”字都色變,如今卻主動要水收拾儀容,這是對對方尊敬。
婦人爽朗笑著:“不急,都是泥巴里刨食的,誰會嫌自個兒髒啊。等吃完了,有人帶你們?nèi)バ菹ⅲ瑹崴瑁笸ㄤ仯蠹意穬簩⒕椭。葬峋褪且患胰肆恕E叮€有乾淨(jìng)衣裳,就是二道的,大家別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到這個地步還有啥嫌?不是寨主大人,咱一家老小都——”瘦巴巴的婦人捂住了嘴。
“多虧了寨主大人了。”
瑞安王看著眼前一幕,問魯義:“你覺得如何?”
魯義皺著濃粗的眉毛能夾死蒼蠅:“那渁競天不是婦人之仁拖累了淦州,就是貪慕名聲好大喜功,還是會拖累淦州。如今災(zāi)民可都是往淦州來,她怎麼可能都安排的下。”
瑞安王卻想,難民放在一塊多,可若是分散到淦州各處呢?並不夠看。若這些難民安置好了,全成了淦州人,倒是好助力。可,畢竟人太多,難道渁競天能憑空變出夠這麼些人吃的糧來?還有安家落戶,總要有屋有地,這些不是一日兩日能解決的。也不知那渁競天究竟有何成算。
魯義猶豫:“王爺,這渁競天行事如此孟浪,咱們——”
瑞安王微一點頭:“便是爲(wèi)了衛(wèi)家,也值得來這一趟。”
他必須得來。
當(dāng)初老皇帝作死京城紛亂,他想過,但沒動作,就是顧忌衛(wèi)國公的西邊大軍。
他是老皇帝的兄弟,自然不如老皇帝的兒子名正言順,因此,不管幾個皇子怎麼爭怎麼殺,他們都是正統(tǒng)內(nèi)的,稱得上理所應(yīng)當(dāng),不過是吃相難看。所以,以衛(wèi)家不摻和黨爭的作風(fēng),衛(wèi)國公不會回京鎮(zhèn)壓。
但他不一樣,老皇帝是英宗先帝寫在傳位詔書上的,皇位只能由他傳給他的兒子,他身爲(wèi)被英宗先帝落選的弟弟,若是去搶,那隻會是造反,屆時,衛(wèi)國公必然會出兵討伐他。
對上西邊大軍,他沒成算。
因此,儘管他在京有自己人手,在濟(jì)州也有私兵,但,仍是選擇了蟄伏。
誰知,金穎兒給了他那麼大一份驚喜。
對於金穎兒,一開始只是有些淡淡的遺憾。畢竟是年少時的些許遐思,如今回憶起來猶覺美好,還有金穎兒當(dāng)真美貌,能與他平分秋色。
瑞安王自負(fù)天下男兒美色他屬第一,遇見哪個女子再美也比不上他,想想,他娶的妻妾全不如他美,當(dāng)真人生一大憾事。但金穎兒,唯有金穎兒,站在他身邊不會被他的光輝掩去,也不會奪取他的光芒,兩人可稱得上相得益彰。
絕世美人啊,哪個男人不肖想?
京城要亂時,瑞安王本意是想把金穎兒弄個假死偷渡出來,改名換姓養(yǎng)在身邊,反正她也不是寵妃,沒人會留意。但京城探子給他傳回的消息讓他變了初衷。
那時得來的消息是,金家對金穎兒多年一直疼愛有加,不惜大散錢財爲(wèi)她打理宮人。
金大人的能力,瑞安王是清楚的,金家的門生故舊也是一股力量,而且金家是同衛(wèi)家最爲(wèi)交好的人家,他便改了主意,想通過金穎兒拉攏金家及衛(wèi)家。這樣將來等他上位,在老臣中便有了自己的力量。
但,誰知前頭那麼大一份驚喜在等著他。
握著淦州兵權(quán)的渁競天竟然是金汐兒?!
往日那個黃毛丫頭竟是渁競天?!
渁競天嫁了衛(wèi)國公世子衛(wèi)同?!
瑞安王只覺老天都在幫他,只要握住金穎兒,便能順理成章拉攏了金家,衛(wèi)家!
瑞安王心熱了,指使探子唆使金穎兒試探,傳回的消息,一再證實金家,連同渁競天都對金穎兒有求必應(yīng),毫不吝嗇。
果然,上天從來優(yōu)待貌美之人。比如金穎兒,比如他。
如果衛(wèi)國公的大軍能投到他的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瑞安王當(dāng)即派了周仁和魯義來與渁競天商談,他自信渁競天因爲(wèi)金穎兒縱使不會當(dāng)場答應(yīng),但也不會出賣他。果然,渁競天縱然憤怒,但也表示此事有合作可能。
至於渁競天爲(wèi)何憤怒,瑞安王想,是因爲(wèi)金家沒想到金穎兒竟是自己的人吧,可以理解。
瑞安王志得意滿暢想著,不想有個大漢按著腰間刀過來,兇狠道:“你們是誰?爲(wèi)什麼在談?wù)撐覀冋鳎俊?
回答的一個不對,就一刀砍下去。
魯義下意識一哆嗦,當(dāng)初他們就是打聽渁競天時被這些野蠻人關(guān)進(jìn)了大牢,若是王爺也被關(guān)進(jìn)去——絕對不行。
“我——我們是你們渁寨主的貴客。是你們的人帶我們來的。”魯義挺起胸膛,狐疑:“你——不知道我?”
大漢呲牙笑:“你老幾,爺爺憑什麼認(rèn)識你?”
呵呵,貴客?別說是貴客,但凡是認(rèn)識寨主的人,沒有交惡,就不會停在澄縣不讓進(jìn)。這分明是危險人物。或者,這人在撒謊。
大刀一揚,大漢喊:“來人,把這倆藏頭露尾的抓起來。”
魯義大急,忙將瑞安王擋在身後,恨聲道:“分明就是你們的人帶我們來的,我們還有一人被你們扣著呢,快快叫你們管事的人來,得罪了我們——爺,有你們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