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春曉還不知禍?zhǔn)屡R頭,正睡的沉,夕秋輕手輕腳的將隔扇的簾子放下,轉(zhuǎn)身給思晨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退出書房,臨時在西廂的耳房裡生火煮茶。
夕秋坐在爐子邊,伸手握住鐵釺子撥了撥裡面的炭火,好叫火儘快燒的旺一些攖。
思晨也跟著坐下,彎腰垂著小腿肚,哀嘆道:“姨奶奶可真夠倒黴的,碰到茜娘那個瘋子,攪了大喜的日子不說,還受了傷,害我也又驚又怕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了半日,腿都麻了。誒,夕秋姐,你說茜娘一個小姑娘力氣咋這麼大呢,把咱們姨奶奶脖子掐的怪嚇人的,孔郎中不也說,再深一點就斷氣了,我的天,這得多大的仇啊。”
夕秋撩了撩眼皮,纔要囑咐她別亂說,就見簾子被人掀開,好幾天不曾見的思嵐走了進來,思嵐瞥了她倆一眼,扭身坐到靠窗的炕上。夕秋與思晨都愣了愣,兩人一直在書房守著春曉,還不知道茜娘被攆走的事,看見思嵐便很驚訝,心想:她怎麼到這來了?
思嵐似受不住兩人一時一看她的怪異表情,哼道:“看什麼呢?茜姑娘走了還不行我回來侍候姨奶奶啊!”
茜姑娘走了?兩人又一愣,思晨隨即冷嗤:“也該走了,只不過便宜她了,傷了姨奶奶就跑,臉都不要了。償”
夕秋沒吭聲。
思嵐眼皮一翻,斜著兩人冷笑:“你怎麼不說虧著人家走了,不然姨奶奶那點子事傳出去,到底誰丟臉還不一定呢。”
思晨不明所以,夕秋卻知道些,立時攔住思晨再問,只冷冷看著思嵐,警告道:“仔細你的嘴,叫三爺知道得不了好去。”
一提三爺,三人都閉了嘴。
就在這時,老太太院子裡的素雪、月盈帶著幾個丫頭來了,在門外高聲道:“誰在屋裡?老太太請春曉姑娘去一趟。”
如今院子裡福泉、福海、善爲(wèi)都不在,餘下小廝也沒個管事的,聽見並不作答。耳房裡的夕秋幾人急忙站起身朝外去,一見這架勢便覺不好,夕秋把思晨堵在門裡,手在身後比劃出三根手指頭,也顧不得思晨看不看的懂,盈著張討喜的笑臉走到院子裡,道:“姐姐們這是來道喜的?還有一會兒時辰呢,請先到裡邊坐會兒,我給姐姐們上好茶好點心,咱們晚些就開席。”
素雪沒接話,還是喊人的那丫頭,冷著臉道:“還有閒心吃席?老太太被氣的不輕,趕緊的叫你們姑娘出來。”
夕秋心裡咯噔一聲,小心翼翼的套話:“不知老太太叫我們姨奶奶過去有啥事?姨奶奶身子不太爽利,要不等我去請示了三爺……”話不待說完,那丫頭立時呵斥了:“什麼姨奶奶,在老太太眼裡不過就是奴才,叫她去就麻利的出來,什麼請示三爺,三爺也不敢叫老太太等這許久。”
夕秋臉也沉了下來,深深看了丫頭一眼,是個還帶著嬰兒肥下巴、鼻子兩旁有雀斑的小丫頭,年紀不過十二三,說不準(zhǔn)還沒自己大。夕秋繃著牙關(guān),道:“請容我進去喊我們姨奶奶起身。”
素雪攔下那個又要說話的丫頭,淡淡笑道:“快去吧,老太太已經(jīng)叫人來請過一回了,確實有些惱了,你們姑娘是個明事理的,定不會叫咱們下人爲(wèi)難。”
夕秋明知素雪也不見得真存了好心,卻不好得罪她,苦笑著點點頭,進了屋去。
春曉受了驚嚇,即便屋裡薰著安神香,也叫她並不安穩(wěn),幾乎是夕秋撩開帷幔的時候,她便醒了,伸手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耳邊盡是心跳咚咚的鼓聲,擡眼就見夕秋進來,道:“姨奶奶醒了。”
“外頭好像有人說話。”春曉由夕秋扶著起身,又抽了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夕秋抿了抿脣,輕聲道:“老太太來請姑娘過去,但奴婢瞅著,不像好事。姑娘別擔(dān)心,奴婢叫思晨去請三爺了。”
春曉怔了怔,沒怎麼與老太太打過交道,但瞅著往日老太太賞賜個東西很是隨意,想來是不大在意她們這些侍妾通房的,怎麼今兒倒想要見她了?難不成是擡了位分要去請安?想想也不像,又不是正經(jīng)媳婦,便問:“誰來請的。”
“素雪、月盈帶著幾個丫頭來的,對了,說是之前就來請過一回,想是您歇著呢,叫三爺給打發(fā)了。”夕秋一邊說一邊侍候春曉穿衣,轉(zhuǎn)身又去弄盆溫水來,打了帕子淨(jìng)面。
待春曉穿戴整齊,把帕子在右臉頰輕輕擦了,又叫夕秋梳了個嚴謹?shù)捏岟伲膊淮髦榛ǎ霍⒘藘呻b赤金釵,站起身領(lǐng)著夕秋往外去,一出門就見外頭嚴陣以待,春曉被冷風(fēng)一吹,腦子倒也通透了,隨即想了個七七八八,走到素雪身邊,道:“茜娘在……老太太那?”她嗓子嘶啞,說話如同吐氣,難爲(wèi)素雪聽的清楚。
幾個丫頭一見春曉臉和脖子都包著紗布,頓時彼此看了眼。素雪也很意外,卻只當(dāng)尋常,笑道:“還是姨奶奶的耳報神來的快,茜姑娘才被老太太接回來,抹著淚說了許多,看著怪委屈的,姨奶奶去了說些軟話,你兩個之前總在一處笑鬧,想是過一陣茜姑娘的氣就消了,老太太看你們一團和氣自然也就順心了。”
春曉搖搖頭,因嗓子痛,並未再說什麼。
夕秋頻頻回頭瞧三爺來沒來,卻連思晨也沒瞧見。
明鬆堂裡,老太太到底身子不好,才一會兒功夫便坐在圈椅裡打盹,楊媽媽見了心疼,瞥眼見茜娘還在那瞪著眼睛發(fā)狠的盯著門口等春曉來,不由心裡不喜,這姑娘也太任性了些,在別人家裡惹事不說,也不曾顧及長輩。
茜娘忽地一聲叫丫頭:“你出去看看,怎麼還沒來?怕是纏的三爺護著她,她便以爲(wèi)可以不來了。”
她這一聲把老太太嚇一激靈,楊媽媽忙伸手順了老太太后背,又給老太太端了暖茶,老太太惺忪著眼,道:“到底年紀大了,精神頭不夠用。”
茜娘看過去,就見楊媽媽目露不滿,以爲(wèi)楊媽媽也是等春曉不耐煩了,立時同仇敵愾:“哪是您精神頭不夠,茜兒坐在這也要睡著了,要說還是姨奶奶架子大,倒叫主子等她。”
楊媽媽的不滿不經(jīng)意就變作了厭惡,淡淡的看了茜娘一眼,對老太太道:“要不您回屋睡一會兒。”楊媽媽陪伴老太太大半輩子,自是彼此熟悉,聽出她語氣不對,老太太擡了擡眉頭,動身道:“確實是熬不住了,我先去裡頭歪著,春……”
“是春曉。”楊媽媽扶住老太太的手臂,提醒道。
老太太點頭:“春眠不覺曉,她卻叫春曉,想來是醒的早,瞧瞧,我說哪去了,等她來了,你叫我。”又看了眼聞言有些呆愣的茜娘,與丫頭道:“給茜姑娘端蜜汁糕來,還有我那裡有一匣子西洋糖塊,也端來。”
楊媽媽就笑:“西洋糖塊不是前兒叫您分給貝哥兒和喜姐兒了嗎,哪裡還有呢。”
“是嗎?誒我這記性,忘嘍。”說著與楊媽媽進了裡間。
茜娘怔怔的眨眨眼睛,饒是她有幾分小聰明,也辨不出老太太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不過想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常有御醫(yī)會診,年紀又大了,怕是不禁折騰。不禁皺眉,別是睡的顧不上整治春曉吧。
像是算好的,春曉這會兒功夫來了,茜娘一喜,忙叫丫頭去叫老太太,就見楊媽媽出來說:“老太太才睡下,正睡的沉,叫人先候著吧。”
茜娘急道:“春曉奸猾的很,等的久了不知她又折騰出什麼來。”若是等來了龔三爺或姐夫那樣的救兵,豈不是錯過機會了?
楊媽媽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老太太這輩子什麼沒見識過,怕她使不出花樣呢。”
茜娘暗暗氣惱,卻不敢與楊媽媽這樣有頭臉的僕婦嗆聲,憋了口氣,只等楊媽媽進屋,就與侍立的丫頭道:“你去叫春曉跪外頭候著。”
丫頭遲疑道:“楊媽媽沒說叫跪……”
茜娘挑眉,冷笑道:“她不跪難道我去跪嗎?你是不是想老太太出來這麼說才行,既是把接我回來,誰錯誰對還用說嗎?”
丫頭無法反駁,只好出去吩咐,茜娘也站了起來,走到窗戶旁向外覷,想看看春曉如何受辱。
春曉立在正房門前,素雪等人打算進屋與老太太回稟交差,卻聽說老太太在歇覺,又見楊媽媽擺手,便都乖覺的退了出來。
素雪道:“委屈姨奶奶到我那裡坐坐,等會兒老太太醒了再過來。”
春曉並無不滿,溫順的點點頭。如此幾人才轉(zhuǎn)身,就被茜娘指使出來的丫頭叫住,叫春曉跪下候著。
素雪一愣,道:“老太太吩咐的?”
那丫頭面對一等的大丫頭素雪便頓了頓,扭頭看了眼窗子後頭映出的人影,輕不可見的點下頭。
素雪皺眉,卻沒阻止,畢竟是主子們角鬥的事,丫頭再有體面也不好插手。
夕秋扶著春曉的手臂,聞言攥緊了帕子,對那丫頭道:“老太太說沒說因著什麼事叫我們姨奶奶跪著?你也看到了,我們姨奶奶身上帶著傷呢,只怕跪的久了受不住。”
那丫頭咬了咬脣,沒敢再應(yīng)聲。
院子裡靜了下來,冰冷的空氣裡似乎連呼吸都能聽的到,衆(zhòng)人就聽屋子裡傳來環(huán)佩叮咚的切切聲,隨著這聲音,很快,門被推開,一身二色金香草紋緞子襖兒,下邊著牙白寬襴六幅裙的茜娘邁過門檻,身上銀鎏金雕鏤祥雲(yún)香囊並雙頭並蒂玉佩因走的急,叮咚作響。
茜娘立在門口,一手掀著簾子,拿眼睛往春曉臉上溜,一張春華嬌顏雖毀了,卻更顯的雙眸流風(fēng)迴雪般勾魂,不禁泛酸,冷厲道:“你還不跪下!”
春曉向來是軟綿可欺的性子,何況茜孃的氣勢確實叫人生畏,就連素雪幾個大丫頭也抖了抖,夕秋臉上一白,緊張的看著自家主子。
卻見春曉不慌不忙的淡淡抿了脣,對素雪道:“去你那。”
好在此時很靜,素雪與夕秋勉強聽清,卻是一愣,春曉竟然沒有理會茜娘!
茜娘雖沒聽清,但見春曉扶著夕秋的手微笑看著素雪,便知她不曾理會自己,早就壓制不住的怒意蹭的竄了上來,兩步下了臺階,就要對春曉動手。她卻是想差了,這裡並不是容她撒野的地方,立時有婆子上來將她攔下,春曉幾人也扭頭看她,茜娘臉上掛不住,大聲道:“你們就是這麼對待親戚的?護短也沒這麼護的,我倒要請老太太出來評評理,把我接回來就是叫爲(wèi)了欺辱我?”
眼見要鬧起來,真把老太太驚醒誰擔(dān)的起?月盈連連使眼色,兩個婆子拉著茜娘往西廂房去,素雪也將春曉往西廂讓,於是衆(zhòng)人呼呼啦啦都進了屋,院子裡只有幾個小丫頭,其中便有臉上有雀斑的,這姑娘叫佳玉,乃是楊媽媽的外甥女。
佳玉瞅了瞅屋子,哼一聲,扭身進了正房,尋到楊媽媽,撒嬌道:“姨媽,那個春曉架子大的很,我們在院子裡等了足有兩刻鐘,凍的我臉都疼了。”
楊媽媽點了點她的額頭,小聲道:“誰叫你去的,攔都攔不住。”
“還不是以爲(wèi)能見到三爺……”不待說完,楊媽媽就把她的嘴捂上,眼睛向裡屋快速看了眼,壓低聲音道:“你這孩子,能不能消停過日子,三爺是你惦記的嗎?”
佳玉撥掉她的手,不滿的皺著鼻頭:“我又不是男的,怎麼不行了?”
楊媽媽又氣又樂,朝著佳玉後腦勺拍了一巴掌:“嘴上沒個把門的,什麼都說。我方纔聽老太太露了口風(fēng),要給三爺娶範(fàn)家的姑娘,老太太孃家自然知根知底,真嫁進來也是珍寶一樣的人物,你湊的什麼熱鬧。”
“啊?這麼說春曉也得讓路了?”佳玉驚訝道。
楊媽媽不以爲(wèi)然的笑了笑:“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況咱們?nèi)隣斈菢拥尿溩印2贿^男人越是尊貴也越不在乎身邊有什麼樣的女人,只除了結(jié)髮妻子給足體面,旁的都是樂子罷了。”說著摟住佳玉感嘆道:“姨媽把你當(dāng)女兒,可不想你受這份委屈,不若找個平頭百姓,日子好壞他也只有你一個。”
佳玉翻著白眼,哼哼道:“寧做鳳尾不做雞頭,我就覺得三爺對春曉好,不信你等著,三爺保準(zhǔn)來救春曉。”
“救?”楊媽媽忍不住又要拍佳玉,佳玉偏頭躲了,委屈道:“姨媽,再打我要笨死了。”楊媽媽道:“不打還留著?口沒遮攔,當(dāng)老太太這是什麼龍?zhí)痘⒀耍€用三爺來救?”
佳玉卻道:“老太太寬仁,卻勾回個大蟲來,還是個母大蟲。”隨即脖子被拍到,佳玉捂住後脖子直跌腳,楊媽媽嗔道:“女孩子該斯斯文文的,沒規(guī)矩。”
這時就聽裡屋老太太咳嗽,楊媽媽緊著進去,佳玉也去端茶。老太太起身坐起來,先用水漱口,再接了茶吃,道:“茜娘身世不一般,李家又是捧著養(yǎng)大的,性子是嬌縱了些,但卻不是個蠢的。如今聖上年紀大了,越來越顧念親眷,上年還將禮親王從封地召回京來相聚,在宮裡逗留了三個月之久,誰知道哪一天聖上想起了前太子這位已故兄長,倒還有茜娘聊以慰藉,咱們真不好把人得罪了。”
“佳玉還小,不懂這些,老太太說的可不正是做人不可做絕麼。”楊媽媽無奈的睨了眼佳玉,道:“你可聽到了,還不謝老太太教誨。”
佳玉在老太太面前十足乖覺,忙屈膝施禮:“玉兒受教了。”
老太太擺擺手,“如今沒人願意聽老婆子囉嗦嘍。”一說一笑,看著極慈藹親和,忽地容色一正,吩咐道:“你去看看,那個春曉與茜娘可是又鬧起來了?你家三爺來了沒有?”
佳玉忙應(yīng)是,轉(zhuǎn)身便去。
楊媽媽有些擔(dān)心,只怕三爺知道了要炸鍋。
再說春曉與茜娘都進了西廂,茜娘掙著身子大罵:“我說怎麼總有人說太師府出去的奴才都頂旁人家一個主子,原還不信,如今卻是認的清清的,對我一個姑娘都敢下手,可見素日裡有多猖狂,不瞎的裝瞎,不聾的裝聾,狗仗人勢沒一個好東西,你們等我姐夫來,看你們還有沒有臉出去,叫我姐夫與親戚都說道說道,瞧瞧誰沒臉現(xiàn)世。”
婆子氣的牙癢癢,卻見茜娘只是跳著腳的罵,並不做什麼,便只能幹看著不好動手。
春曉見往日心思還算通透的茜娘如此失態(tài),知道是氣過頭了,只怕過後想起自己說的什麼都要後悔的扇自己倆耳光。才這麼想,就見茜娘一根青蔥的指頭指過來,冷笑道:“整日裝的白蓮花一樣良善可欺,還不是討好男人的手段,別以爲(wèi)旁人看不透,不過是瞧著三爺?shù)拿娼o你幾分體面罷了,還真當(dāng)自己是三爺?shù)男募猓℃蚕霐[正頭奶奶的款了,呸!你也配!”
春曉嗓子痛沒法說什麼,夕秋是個丫頭,又不好替她出頭,可只這麼幹瞪眼的聽著也著實不好受。她氣的頭疼,這會兒真有點後悔跳冷水救人了,當(dāng)初就該讓茜娘在水中安靜的死去。
春曉找地方坐了,一手揉著額頭,一邊見素雪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月盈蹙著眉,聽了一陣扭身出去,正與要進來的佳玉走了個碰頭,佳玉也只在門口聽了一陣,餘光裡瞄了春曉一眼又一眼,後忽然聽到外頭有人高聲稟報:“龐九爺來了。”
屋裡人都沒反應(yīng)呢,茜娘急著往外衝,嘴裡嚷著:“姐夫救我,她們將我扣住,連老太太也見不得。”
龐白但見門外步下臺階的月盈臉上窘促的大紅,便知茜娘又鬧的不像,忙拱手:“還請叫茜娘出來吧,我把她帶走,本也是要家去的,不想又回來叨擾。”
因龐白常正房來給老太太請安,月盈與他也說過幾句話,便道:“茜姑娘小孩子性子,哄哄就好了,九爺莫惱。”
龐白不想多說,就盼著把茜娘帶走,就聽正房裡楊媽媽邊往外走邊招呼:“老太太請您進去。”又朝西廂房說:“也請茜姑娘與春曉姑娘一同進來。”
龐白倏地將目光落在西廂房門,猶如遲緩的流水,極慢的送來一些人的影像,有人打開了門,有人將簾子撩起,有人將那個他不知從何時起惦念不忘的女子簇擁著出來,依舊是烏篷篷的發(fā),清瀅瀅的臉,嬌嬌柔柔的身段蹙著蓮步緩緩走進他眼簾,他瞳孔一緊,落在半張紗布包著的臉頰上,忍不住幾步上前,道:“你的臉……我那裡還有一盒子雪融生肌膏,我這就回去取。”
倒似身無旁人了,龐白眼裡的關(guān)切藏都藏不住。
“不必了,爺已經(jīng)向禮親王開口,求了去疤的良藥。”龔炎則四平八穩(wěn)的緩步進來,漫不經(jīng)心的接了話,“爺?shù)呐司筒槐佚嫶笕速M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