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zhàn)的捷報,自然是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李雲(yún)那裡去,不過這一次,李正使了個心眼子,他並沒有派傳信兵去給李雲(yún)送信,而是讓張虎去給李雲(yún)報捷。
臨走之前,李正還特意交代了幾句。
“到了二哥那裡,不要多說話,就說自己是去報捷的,萬不可再惹二哥生氣了。”
張虎還有些不服氣,悶聲道:“我?guī)讜r惹他生氣了?不就是沒收住手,打殺了幾個人麼?他早些年,打殺的人還少了?”
早年間,李雲(yún)剛起家的時候,用的就是張虎做他的衛(wèi)隊長,也就是楊喜現(xiàn)在的這個位置,張虎這個人,戰(zhàn)鬥力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是他就是腦子不是特別聰明,而且只要是打起來,便一定會上頭,根本收不住手。
那個時候,他給李雲(yún)做衛(wèi)隊長,有時候上了脾氣,李雲(yún)也叫不住他,一些在李雲(yún)看來不必要殺的人,死在了他的手裡。
而且,他在李雲(yún)當初的衛(wèi)隊裡,也跟其他人處不好關係,簡單來說,就是他當個打手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做“領導”,根本不成。
李雲(yún)責罵他,他也不服氣。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李雲(yún)就沒有繼續(xù)用他,從緝盜隊裡,挑了楊喜出來替了他的位置。
後來,兄弟倆就鬧成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再到後來,張虎就跟著李正一起,從金陵出來了。
聽到張虎這句話,李正板著臉,低聲喝罵道:“你這渾人,幾時能夠清醒過來!”
“你要是還不服氣,你便不要去見二哥了,你瞧瞧再過幾年,你還能見到二哥不能!”
張虎哼了一聲,不過聲音已經(jīng)小了很多,他撇過臉去,已經(jīng)紅了眼睛:“我跟著二哥,哪一次不是拼命,他當了官,就跟以前不一樣了,瘦猴,你不覺得嗎?”
“他跟以前的二哥,全不是一個人了。”
李正皺眉,隨即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還是跟在我身邊罷,二哥脾氣也沒有多好,哪天你們兩個再鬧起來,說不定要動手了。”
他看著張虎,哼道:“你把他惹惱了,他活活能把你打死。”
“你也二十六歲的人了,全然不長進。”
張虎握緊拳頭,氣惱了許久,然後扭頭看向李正,從他手裡奪過報捷的書信,一咬牙:“我去!”
“不就是低頭認個錯麼。”
李正臉上這才露出笑容,他拍了拍張虎的肩膀,開口說道:“聽好了,到了那裡之後,就說我們嶺南大捷的事情,再把書信給他,別的什麼也不要說,二哥要問起我,你就說我一切都好。”
張虎應了一聲,他看了看李正,嘆了口氣:“瘦猴,這幾年我也想明白了,那會兒二哥剛做官…”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現(xiàn)在,咱們哥們幾個都長大了,你放心,我不會亂來。”
說著,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書信,深呼吸了一口氣,翻身上馬:“那我走了,瘦猴,我那婆娘,你幫我照看照看。”
李正對著他笑了笑:“你放心。”
張虎上了馬,沒走幾步,又回頭對著李正抱了抱拳,大聲道:“多謝李將軍!”
聽到“李將軍”這三個字,李正一愣,隨即看著遠去的張虎,啞然一笑:“成了家,真他孃的不一樣了。”
…………
張虎帶著嶺南軍的十來個騎士,從循州一路北上,這一路走了差不多半個月時間,才奔到了陳州。
到了陳州,進了陳州城之後,張虎跳下馬匹,忍不住緊了緊衣裳。
他在嶺南,還是穿著單衣,而在這個時候,陳州這裡已經(jīng)入秋了。
氣溫相差太大。
張虎帶著李正的文書,一路到了李雲(yún)的吳王行轅門口,蘇展出來迎他,見到他之後,立刻笑著說道:“是張將軍麼?”
張虎看了看蘇展,有些疑惑。
蘇展連忙低頭道:“在下蘇展,是王上身邊的隨從。”
張虎齜牙一笑:“這個活,以前不是周必在幹嗎?”
如果是周必在這裡,多半要叫他一聲八哥,不過蘇展跟蒼山老寨子的人不是很熟,聞言笑著說道:“周兄已經(jīng)調(diào)到樞密院去,高升了。”
聽到“周兄”這兩個字,張虎一愣,有些恍然。
不知不覺間,周必那小傢伙,也是別人的大哥了。
恍惚之間,他被一路領到了李雲(yún)的書房門口,不過並沒有直接被帶進書房裡。
因爲此時的書房之中,有人正在面見李雲(yún),不是別人,正是陳州刺史劉知遠。
劉知遠滿臉笑容,對著李雲(yún)欠身道:“王上,半個月前,臣奉命陪同趙將軍尋親,找了幾天無果,後來趙將軍領兵離開,臣按照趙將軍留下的線索,命人繼續(xù)尋找,現(xiàn)在終於有消息了,明後天,臣就能把人,帶到陳州來。”
李雲(yún)擡頭看了看眼前這個一臉諂媚的陳州刺史,想了想之後,開口說道:“接到陳州之後,好生招待,不可怠慢,然後讓人給趙將軍去信,和他說一聲。”
“要是確認無誤,我就去見一見。”
劉知遠連忙點頭,應了聲是,然後他小心翼翼擡頭看了看李雲(yún),猶豫了一下之後,低頭道:“王上,臣見您這段時間在陳州行轅,身邊連個使喚人都沒有,著實辛苦,臣…臣膝下有個女兒,今年剛滿十五歲,如王上不棄,願意…願意送到王上身邊,侍奉王上起居。”
李雲(yún)擡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想當本王丈人?”
“不敢,不敢。”
劉知遠連忙擺手道:“只是伺候王上而已,也不求什麼名分,如果王上稱心,給個夫人也就心滿意足了。”
李雲(yún)現(xiàn)在身邊有一個王后,兩個王妃,還有范陽盧氏的一個盧夫人。
對於他這個身份來說,夫人,也就是普通的妾室稱號了。
李雲(yún)搖了搖頭:“算了罷,年紀太小了。”
劉知遠連忙點頭應是,又客套了幾句,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等他走出李雲(yún)的書房之後,立刻就有刺史府的師爺靠了上來,劉使君皺著眉頭,對著師爺?shù)吐暤溃骸皦氖拢笸醪幌矚g年紀小的。”
這師爺四十來歲,身材消瘦,留著兩撇鬍須,聞言低聲道:“老爺,大王這個年紀,不可能不喜歡女人,他不喜歡年紀小的,想是喜歡少婦人。”
“屬下這就去尋。”
劉知遠聞言,皺眉道:“大王嚴禁侵擾百姓,要是給他知道了,恐怕人頭不保。”
這師爺嘿嘿一笑。
“老爺糊塗,這城中紳士人家,不知道多少人爭著搶著給王上送女人。”
“哪裡需要去侵擾百姓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劉知遠眼睛都亮了起來,正在這個時候,張虎迎面走過來,看了兩個人一眼之後,與二人錯肩而過,很快到了李雲(yún)的書房裡。
他大步走進書房裡,擡頭看了看李雲(yún)。
李雲(yún)正在翻看文書,似乎沒有察覺。
張虎認真看了看李雲(yún),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雙膝下跪,腦袋都碰在了地上,他聲音粗獷。
“張虎叩見王上!”
“奉李將軍之命,前來送信。”
直到這個時候,李雲(yún)才擡起頭,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筆,看了一眼撅著屁股,跪在自己面前的張虎。
書房裡,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雲(yún)才站了起來,走到了張虎面前,伸手將他攙扶起來,長嘆了一口氣:“成婚生子之後,真是與以前大不一樣了,照你以前的性子,絕不可能這樣低頭。”
這幾年,張虎也在南邊尋了一門婚事,去年得了個兒子。
爲人父了,想的自然就會多起來,否則,也不會有今天這個場面。
張虎擡起頭,看著李雲(yún),然後又低下頭,開口說道:“王上,以前是我不對…”
李雲(yún)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道:“以前怎麼稱呼,還怎麼稱呼。”
張虎應了一聲,叫了一聲二哥。
聽到這兩個字,李雲(yún)臉上也露出笑容,回頭看了看他,笑著說道:“有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
張虎對著李雲(yún)笑了笑,開口說道:“就是來見一見二哥,跟二哥賠個不是。”
“我在瘦猴那裡,也有事情幹。”
“哦對了。”
張虎將文書遞給李雲(yún),笑著說道:“差點忘了正事,嶺南大捷,我們大敗了嶺南軍。”
李雲(yún)接過文書,展開看了一遍之後,並沒有太多神色變化,而是擡頭看著張虎,笑了笑。
“嶺南戰(zhàn)事應該快要結(jié)束了,等南邊打完,你就帶著婆娘孩子,跟著瘦猴一起回金陵去。”
“你那孩子,我還沒有見過。”
說到這裡,李雲(yún)沉默了一會兒,繼續(xù)說道:“我那幾個孩兒,你恐怕也沒有見過罷?”
張虎想了想,回答道:“大公子,我見過一回。”
“什麼大公子不大公子。”
李雲(yún)瞥了他一眼,笑罵道:“盡說混賬話。”
他拍了拍張虎的肩膀,繼續(xù)說道。
“今年年底估計不成了,明年我得了空,咱們老寨子兄弟,還有下一代,都在一起聚一聚。”
“吃頓酒。”
張虎看著李雲(yún),二人相視一笑。
“是,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