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倆,算是在曖昧嗎?
關係似乎是忽遠忽近,周其姝不知道怎麼形容這樣的感覺。大概就是小時候坐在田埂上,望著平原,等待著父母回來找她,可是太陽快要下山了,爸爸媽媽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就這樣哭著。
我們,應該是在曖昧。
接下去幾天,周其姝還是會經過那裡,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但是隻是經過,然後偷偷瞄上那麼一眼,大多數時候能看見的就是他一個人在那裡和演員講戲,簡兮在旁邊看著,她感覺到簡兮的眼神是那種欣賞愛慕,並且帶著佔有。
十一月份,南方還處於秋末,期中考試也來到了,周其姝的班級卻意外地考得很差,總結大會上被領導單獨點名批評,她羞愧地低下了頭。
望著門口的大榕樹,她進行了深深的反思,自己是不是不適合當教師呢,可是前兩年她帶的班級明明很好,是不是因爲自己這陣子太過於專注何禹白的事情,所以在班級的事務上缺乏關心,事業、愛情兩頭落空,她竟然意外地沒有哭泣,只能是給自己加油鼓氣,多看些名師課程還有班級管理書籍。
另一方面也要鼓勵學生,讓學生吸取經驗教訓,班會上學生們都低著頭,面帶悲傷,周其姝看著也心疼,但也要忍住悲傷保持樂觀。
晚上的溫度降得厲害,她有些後悔沒有帶厚的外套過來,加快腳步回到出租屋,剛到樓下就遠遠的看見黑夜中有一星燈火,貌似有人在抽菸。走近一看,原來是何禹白。
“抽菸對身體不好。”周其姝挽著胳膊,站在何禹白麪前,她們之間有一個月沒見了吧。
“對不起。”掐掉手上的煙,何禹白輕聲說道。
“爲什麼要說對不起?”
“那天的事情,對不起。”
周其姝想起來了,那個她們第一次接吻的日子,臉上忽然就紅了,躊躇了一會,只好說:“沒事啊,那天你喝醉了,我可以理解。”
“那天我沒有喝酒。”
“那,也許是你忘了。”
兩人都低著頭沉默著,過了幾秒,何禹白開口說:“上次你說請我吃東西,不知道還算不算數?”
周其姝撲哧笑了一下,原來他還記得這件事,這麼晚跑來就爲了吃自己回請的飯,覺得有些可愛,她爽朗地回答:“當然!這就請你去吃夜宵。”
“那走吧。”何禹白爲周其姝打開了車門,又繞到駕駛座上,看見周其姝一直挽著胳膊,就把空調調高,打開車載音樂,是莫文蔚的《一生所愛》。
很快就到了東街,他們當初重逢的地點,那天她穿著牛仔吊帶裙,頭髮還只到肩膀,現在十一月份了,她的頭髮也長到了腰部以上的位置,平添了幾分溫柔,風揚起她的髮絲,何禹白下意識將頭髮別到耳後,溫潤的手掌輕輕劃過周其姝的耳朵,周其姝耳根不自覺就紅了,何禹白卻是想到了一句:“待我長髮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估計是太冷了,都沒有多少店開著,只能委屈你吃麻辣燙了。” 周其姝環顧四周,只有幾家店開著,偏偏全都是麻辣燙,她想著何禹白這樣的吃高檔餐廳的人來吃這種麻辣燙真是有點屈尊降貴了。
“怎麼能說是委屈,它可比劇組的盒飯好吃多了。”何禹白本來就不是什麼金貴的主,父母還在創業期間他們是過著艱苦日子的,只是現在生活條件好了,但是他可沒把自己當作多麼上流社會的人。
“是嗎?對啦,你的電影籌備得怎麼樣了?”
“還有一小部分拍了就殺青了。”
“那就提前恭喜你,祝你票房大賣!” 周其姝舉起橙汁,何禹白和她碰了個杯,只是他的杯子裡是酒。
幾杯下肚,何禹白的心門好像打開了幾道:“周其姝,我當初的想法是,我的第一部電影,拍的是你的本子,你是編劇,我是導演,我們會越來越好。”
話說完,他失意地低著頭,又猛地灌了幾杯酒,只是舉杯消愁愁更愁。
“只是,你竟然不寫本子了,來到這地方當老師。呵呵呵,我都給你買好飛往北京的票了。”
周其姝心裡震了一下,從前何禹白在她平靜湖面投的小石子現在化成一股力量,激起許多水花,她害怕聽到更多的回憶,但還是繼續問下去:“你給我買票了?是你去北京的那一天嗎?”
何禹白不答她,只是低著頭喝著酒,雖然氣溫只有十幾度,可是酒精讓他燥熱:“你爲什麼不去當編劇?你當初明明跟我說要寫世界上最好的本子!”
她沒想到年少時的偶然衝動他竟然當了真,還當作了承諾一樣記了這麼久。她想過當編劇,她想過寫本子,可是當編劇哪裡是那麼容易,她自知文筆和構思還沒有達到一定的高度,加上父母因爲長期幹苦活身子每況愈下,她急需一份工作來挑起養家的責任,即使工資不是那麼高,但是至少能養活一大家子人。
“我,我也有很多難處,我——我不適合當編劇。” 周其姝難過地說著,她不奢求何禹白理解她,從前大學時期她看何禹白也會去兼職,也會吃著街邊小吃,她以爲何禹白和她一樣都是經濟條件不好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何禹白現在有了導演的事業,他的消費水平明顯高於自己,自己和他不在一個層次上,他更不可能理解農民家庭出來的她有多麼難過,“小鎮做題家”的悲哀。
“其實我現在很迷茫,我感覺自己什麼也做不好。”雖然沒有喝酒,但是周其姝感覺自己也快醉了。
“你當初說要當編劇的時候,說要寫出世界上最好的本子的時候。。”何禹白笑著,彷彿真的回到大學的那個時候,“你的眼神非常堅定,我以爲。。。原來是我看錯了。”何禹白說著說著就笑了,是自嘲。
周其姝拖著腮,兩頰鼓鼓的,像一條小金魚,何禹白覺得她可愛極了,藉著酒勁抱了一下她。
周其姝是享受這個擁抱的,反正沒有人在,她可以放開自己的感情。
滿目的繁星,書本上說有的星星離地球很遠,光線反射到地球要經歷很久的時間,所以有可能你看到的光是幾光年之前的,而這顆星星有可能已經不存在了,宇宙多麼偉大,而自己多麼渺小,她和何禹白之間的這一切最終也會煙消雲散,這麼一想,她也沒有什麼好糾結的了,盡情地任何禹白抱著。
由於周其姝不會開車,何禹白又喝醉了,只好叫來了代駕,代價司機問地址的時候,周其姝纔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何禹白住的地方,問了何禹白好幾聲,何禹白卻只是癡癡地睡著,其實何禹白並沒有睡著,也沒有醉到不省人事,只是他不想回答她,也許這樣就可以多待一會。
沒有辦法,她只好跟司機報了自己的住址,何禹白閉著眼睛聽得分明,爲自己的演技默默稱讚。
好不容易將一米八幾的何禹白從車上拉下來,又跌跌撞撞地上了樓梯,期間還提到別人放在門口的垃圾,雖然是十一月份的晚上,但是周其姝現在已經是大汗淋漓。開了門,也顧不得什麼,就直接將何禹白扔掉,因爲還沒有買沙發,所以如今只能是在牀上躺著了。
她煮了水,猛地灌了幾口,就坐在牀邊的椅子上看著何禹白熟睡的臉龐,沒有小說中男主長長的睫毛,但是一張臉五官分明,棱角線流暢,因爲每天在太陽底下工作的原因皮膚變得黢黑,但是依然擋不住的俊俏。
又想到今晚他說的每一句話。
“你是編劇,我是導演,我們會越來越好。”
“我都給你買好飛往北京的票了。”
“你爲什麼不去當編劇?你當初明明跟我說要寫世界上最好的本子!”
當編劇,寫本子。。。這些在她成爲老師之後不是沒有想過,她曾經也是爲此努力過的,大學時期每次做夢夢見稀奇古怪之事,她就會爬起來趁著記憶還在趕忙記下來,爲此還累積了一大堆素材,但是當了老師之後她的閒暇時間本來就很少,有的也拿去刷手機逛街。
何禹白今晚的話著實在周其姝心中點燃一把火,她又有了當初激情寫作的衝動,但是會不會是三分鐘熱度呢?也許需要冷靜冷靜,這麼想著,她起身去拿了睡衣,衝個溫水澡讓腦子放空一會。
打開電腦,找到大學時候的文件夾,裡面有她多年的積蓄,她先是做了一個構思,原本只是想寫個大綱,卻發現死如泉涌,難不成是因爲剛剛偷偷抿了一口酒的原因?打字的手怎麼也停不下來,竟然就這樣忽視掉躺在牀上的何禹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東方微明,何禹白也從昨夜的酒醉中清醒過來,睜開眼便看見躺在桌子上睡覺的周其姝。
周其姝做了噩夢,她夢見自己有精神分裂癥,看見了兩個自己,爲了證明自己是真的,所以她殺掉了另一個自己,可是再次睜開眼,眼前被自己殺死的人竟然是一個親人,她嚇醒了,大口喘著氣。
“做噩夢了?”何禹白問。
周其姝這才意識到何禹白還在自己的房間,並且還是躺在自己的牀上,她看了眼鬧鐘,六點多,自己臉上肯定一臉油,不能讓何禹白看見這樣的自己,於是飛奔去廁所用洗面奶洗了把臉。
何禹白對眼前這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不解,這麼著急以爲是去上廁所,但是看到周其姝滴著水的留海才意識到她去洗臉了。
“你昨晚就趴在這裡睡?”何禹白指了指牀邊的木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