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等你許久了

“慶之？”

嘉靖帝一怔。

江源說道：“今日臣爲(wèi)此去見了陳品，剛開始他矢口否認(rèn)，後來臣叫來昨日陪同的禮部官員作證，他這才吐實。”

至於爲(wèi)啥矢口否認(rèn)……陳品是歸降之人，而蔣慶之是紅得發(fā)紫的少年權(quán)貴，他哪敢得罪此人？

邏輯鏈，自洽了。

而且主打一個讓蔣慶之有口難辯。

你說是污衊，可有證據(jù)？

朱希忠冷笑，“證據(jù)何在？”

江源嘆道：“臣早就得知長慶伯與草原走私商人勾結(jié)。”

朱希忠大怒，“狗東西，滿口胡言！”，他對嘉靖帝行禮，“陛下，臣請以構(gòu)陷之罪拿下江源。”

江源苦笑，“成國公，那兩個走私商人如今就在京城。”

趙文華說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要不……”

他看了嘉靖帝一眼。

嘉靖帝意外的平靜，“讓長威伯進宮自辯。”

是了，嘉靖帝對這位表弟頗爲(wèi)信重，這是給他翻盤的機會。

崔元看了趙文華一眼，趙文華微笑頷首，示意一切盡在掌握。

沒多久，就聽到殿外傳來蔣慶之的牢騷。

“這天秋高氣爽，我正準(zhǔn)備出城野餐，朝中能有什麼大事？屁大點事……”

殿內(nèi)羣臣木然。

嘉靖帝眼中閃過厲色，右手握拳。

黃錦見了，心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去野餐。

蔣慶之進來，行禮。

嘉靖帝冷冷的道：“有人彈劾你走私俺答部，可有此事？”

蔣慶之一怔，“誰特麼污衊我？”

“禮儀！長威伯，注意伱的禮儀！”今日輪值的御史喝道。

“都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了，還禮儀……是誰？”蔣慶之目光轉(zhuǎn)動，盯住了趙文華，“狗東西，可是你？”

趙文華一臉苦笑看著嘉靖帝。

陛下，管管您的表弟吧！

江源站出來，“是下官。”

蔣慶之過來，“我剛在大同給了俺答兩巴掌，你卻說我走私草原？”

江源昂首，“證據(jù)確鑿……”

話音未落，蔣慶之一拳就結(jié)結(jié)實實的砸在江源的鼻樑上。

朱希忠看到江源的鼻樑瞬間癟了下去，鮮血就像是不要錢般的狂噴出來。

“住手！”

輪值御史大怒，“陛下，臣請拿下長威伯嚴(yán)懲。”

嘉靖帝面色鐵青，“還不住手？”

蔣慶之這纔回身，一臉憤怒，“陛下，此人構(gòu)陷臣。”

“臣有證據(jù)。”

江源竟然意外的是個硬漢，捂著鼻子指著蔣慶之，“那兩個走私商人如今被拿下，就在宮外。”

這是預(yù)謀好的。

蔣慶之看了嚴(yán)嵩一眼。

老嚴(yán)一臉唏噓的看著他，彷彿是長輩看到不爭氣的晚輩的模樣。

“問話。”嘉靖帝吩咐道。

兩個走私商人哪有什麼熬刑的意志，還沒等錦衣衛(wèi)的人動手，就把事兒抖了個底朝天。

“陛下，長威伯府管著走私之事的賈潛咬死說此事是他一人所爲(wèi)。”陸炳來了，看了蔣慶之一眼。

賈潛竟然是個好同志？

蔣慶之覺得自己看走眼了。

“不過，那兩個草原商人招供了，說一直爲(wèi)長威伯府供貨。”

衆(zhòng)人看向蔣慶之。

蔣慶之嘆道：“就是買些草原活牛，諸位哪家不吃牛肉？弄不好你們吃的牛肉都是從我店鋪裡買的。對了，我店鋪裡把牛肉分級，可方便？”

殿內(nèi)，十餘臣子下意識的點頭。

甚至有個年紀(jì)大的脫口而出，“太方便了。”

話音落，老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犯錯了。

“陛下恕罪。”

“大明律……”硬漢江源用布團堵住鼻孔，甕聲甕氣的道：“宰殺耕牛……”

“那是耕牛嗎？”蔣慶之看傻子般的看著他。

朱希忠一想是啊！

“那是肉牛。”朱希忠說道：“京城哪家權(quán)貴高官沒吃過？別裝模作樣了，對，說的就是你，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是誰在指使你構(gòu)陷長威伯？”

老朱和蔣慶之可是斬雞頭，燒黃紙，正兒八經(jīng)的結(jié)拜兄弟。在這個時代，這等結(jié)拜兄弟可不是後世的塑料花。

蔣慶之真要缺錢了和朱希忠張口，弄個萬八千的，朱希忠絕壁不會眨眼。

“是啊！那是草原的肉牛，和大明可有半文錢關(guān)係？”有人嘀咕，然後放低聲音，“那分級的牛肉，果真好吃。”

走私活牛，最多是呵斥一番。

局勢逆轉(zhuǎn)了。

趙文華低頭，眼中有嘲諷之色。

這只是開始！

江源說道：“陛下，長威伯家走私活牛的生意做的越來越大，人心趨利，永無止境。於是長威伯藉著去大同之機，察覺到陳品有歸降之意，便想通過他走私草原……陛下，當(dāng)嚴(yán)懲蔣慶之！”

轟！

朝堂一下沸騰了。

嚴(yán)嵩看了趙文華一眼，眼中有讚賞之意：乖兒，你果然手段不錯。

先用走私活牛引入蔣慶之，就在蔣慶之覺得這不是事時，再借此拉出蔣慶之想走私草原的動機。

一條無懈可擊的邏輯鏈，合上了。

“臣請召喚陳品入宮。”江源說道。

“是個好辦法。”

羣臣贊同。

蔣慶之和朱希忠並肩而立，顯得格外孤單。

“慶之，此事……”朱希忠低聲道：“若是有，晚些你我兄弟出手，罷了，哥哥我出手毒打陳品一頓，把水?dāng)嚋喠恕３弥疁喼畽C，你趕緊把事情遮掩好……”

“好兄弟。”蔣慶之心中微暖，低聲道：“這定然是嚴(yán)嵩等人的手段。不過，倒是提醒了我，走私是門好生意。”

“你……”朱希忠愕然。

“做生意，不寒磣。”蔣慶之苦中作樂。

“艸！那是大明之?dāng)场！?

“我做生意，豈會做賠本買賣？”蔣慶之說道。

用軍事手段做不到的事兒，用商業(yè)手段卻輕而易舉。

陳品來了。

“陛下。”

陳品行禮，江源說了情況。

陳品看了蔣慶之一眼，有懼怕之意。

他舉報蔣慶之，事後定然會遭到報復(fù)。

別不信，看看朱希忠的眼神，那殺機都特麼的實質(zhì)化了。

嚴(yán)嵩突然有個疑惑，朱希忠這等老油條，爲(wèi)何對蔣慶之這般貼心貼肺？

他不知道二人是斬雞頭，燒黃紙的兄弟，覺得朱希忠的表現(xiàn)有些詭異。

“陛下在此，你只管說。”江源大聲的道。

他甚至冷笑著看了蔣慶之一眼。

來，繼續(xù)動手！

讓大明君臣看看你蔣慶之跋扈的形象。

蔣慶之突然嘆道：“你等想構(gòu)陷我，事先就沒做過功課？”

江源冷笑，“長威伯莫要回避。”

蔣慶之說道：“說你蠢，你還真蠢。俺答的使者歷來都是死士，我在大同時第一次見到陳品，就從此人的眼中看到了從容不迫。一個人知曉自己必死無疑，卻依舊從容不迫，這說明什麼？”

江源冷笑。

“說明他有不得不死的理由。我敢打賭，陳品的家人便是他的軟肋，他若是敢歸降，俺答便會讓他一家子生不如死。”

蔣慶之拿出藥煙，剛想點燃，纔想起這是朝中。

他乾笑著收了火媒，“陳品能從容赴死，可見對家人情深意切。一個爲(wèi)了家人甘願赴死之人，突然之間就變成了軟骨頭，這比黃鱔還善變。你說……說你呢陳品！”

話音剛落，就見陳品猛地彈起來，衝向御座。

羣臣正在看熱鬧。

明眼人都知曉，自從嘉靖帝流露出對蔣慶之的信重之意後，朝中就多了幾股暗流。

還是那句話，猜忌是帝王的親兄弟。而帝王的信重也少的可憐。給了蔣慶之，別人就沒了。

嚴(yán)黨首當(dāng)其衝，損失不小。

陸炳。

甚至是黃錦……

雖然這一切都不是蔣慶之惹來的麻煩，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帝王的信重是一柄雙刃劍，你若是接受，同時也接過了隨之而來的羨慕嫉妒恨。

以及，源源不斷的敵人和麻煩。

所以，羣臣知曉今日這出大戲必然事出有因。

背後的人不外乎那幾個。

但你要說誰願意爲(wèi)蔣慶之仗義執(zhí)言，抱歉，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幫蔣慶之就意味著得罪那幾股暗流，誰吃飽撐的？

看熱鬧就是了。

對方佈局周密，一步步把蔣慶之拉進了大坑裡，眼瞅著就要活埋了這廝……

陳品卻突然暴起。

而且，就在蔣慶之的那番話後。

陳品突然暴起，衝向御座。

這是誰都沒想到的突變。

刺殺君王的事兒古今中外並不罕見。

比如說荊軻刺秦。

但大明卻從未有過這等刺激的事兒。

羣臣一下懵逼了。

殿內(nèi)那些裝模作樣的武士懵逼了。

事發(fā)突然，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著陳品衝向嘉靖帝。

嘉靖帝眸子裡閃過厲色，他想躲避，但卻來不及了。

他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玉器，劈手砸了過去。

呯！

他的準(zhǔn)頭不錯，正中陳品的胸口。

可這毫無用處。

陳品疾步而來。

距離兩步時，他飛躍而起。

雙臂張開。

一旦被他抱住嘉靖帝，就算是用牙齒，他也能咬死道爺。

“陛下！”

黃錦反應(yīng)過來了，尖叫起來。

武士們反應(yīng)過來了，提著裝樣子的金瓜衝過來。

但都太遲了。

就在嘉靖帝準(zhǔn)備和陳品搏鬥時，就見一個身影閃動。

只是一腳。

陳品就被踹飛了出去。

來人站定。

拿出藥煙和宮中禁止使用的火媒，低頭吹燃火媒，點燃藥煙。

深深吸一口。

衝著陳品一笑。

噴出一口藥煙。

彈彈菸灰，說道：

“本伯等你許久了。”

……

第四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