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若手中抓著葉子,眉頭緊緊蹙起,臉上是明顯嚴重睡眠不足的兩隻大大的“熊貓眼”,不知爲(wèi)何,她總覺得,嫁到皇宮來,天天都在做智力對決,不對,不是覺得,分明就是!
稍許提起筆,蘸了蘸墨,清秀的字跡落在薄薄的宣紙上。
“三春新葉盪風(fēng)揚,落入坤靈無聲悠。”碧雲(yún)念出了聲,“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啊?”
“農(nóng)曆正月爲(wèi)孟春,二月爲(wèi)仲春,三月爲(wèi)季春,合稱‘三春’,代指的是春天,上句實說春天新長的葉子被風(fēng)吹落,在空中飄著;‘坤靈’指大地,意思是說葉子落到地上沒有聲音,歸回了根土,這是我曾經(jīng)作的一首詩,詩題就爲(wèi)青衣。”林夕若說著,好像是在說給碧雲(yún)聽,又好像是自己在思索。
“夕若在研究什麼呢?”花賢妃從不遠的地方走來跨進宮門,興致勃勃的圍上去。
“三春新葉盪風(fēng)揚,落入坤靈無聲悠。”花賢妃唸了一遍,又帶著些疑惑問道:“這不是夕若上次吟的詩嗎?”
“嗯。”林夕若點頭,神思有些恍惚,並沒有在意遠來的花落雪。
“不過這詩倒是令我想起坤林樓的花魁。”花落雪用筆圈出了“坤靈”二字笑道,“這坤靈是宮外一家供達官貴人去的清雅之所,這坤靈新來的一位花魁,名喚青衣絕色傾城,且琴藝高超,迷倒了不少王孫公子,更有甚者爲(wèi)她千金一擲呢!你說巧不巧,這女子的名便喚爲(wèi)青衣,這詩本就是形容絕色美人,倒也符合。”
“哦?”林夕若擡起眸光,當(dāng)然不是在看花落雪,至於究竟在看些什麼,誰也不知道。
林希若望得出神,忽而衝到內(nèi)殿,也不知是去折騰些什麼了。
※※※
天色不過正午,林夕若摸了摸餓得咕咕叫的肚子,踏進了酒樓。
“客官——”小二剛上來就被震到了,無乎於什麼,月白色的長袍,手中羽扇輕搖,恰似仙人。
這小二到底服務(wù)經(jīng)驗豐富,再說對男子他可沒什麼非分之想,又回過了神,臉上又換回了那從早到晚都不變的標準式微笑,“客官,您這邊請。”
翻過菜譜,點了幾個菜後,林夕若坐在上樓手扶著臉,纖指無聊地敲敲欄桿,
那人,究竟是誰呢?莫非是兇手?倒也不可能呀!給自己留下的那個提示,是想讓自己去坤靈樓裡見她嗎?
要不是想到這一層,林夕若也是絕不會冒冒失失地換上
男裝,再次溜出了宮,說實話,她真不是想出來溜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上次留下的陰影還沒消失呢!
不過爲(wèi)了早日弄清楚真相,林夕若也顧不得這些了,自己總不能迷迷糊糊的過一生吧?!再者說她總覺得在暗處有一隻大手在控制著一切,她可不想一生都被別人掌握!
提到青衣,林夕若是不陌生的,青衣是雨嬪的近侍丫鬟,各宮主子的近侍丫鬟都有兩個,一個是從小跟隨的親侍,一個是入宮後太后或者皇上賜的。
當(dāng)時,雨嬪和舞薰死後,林夕若不是沒有找過青衣,只是她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怎麼尋也尋不到。
想必她一定是知道一些內(nèi)情的,畢竟作爲(wèi)雨嬪的貼身一起長大的丫鬟,若要說舞薰忠心,這青衣倒是更可信些,若真是她找自己,那這迷霧,倒也有了個終結(jié)了。
“哎,你們說,這青衣姑娘今晚要出來獻藝了,你們?nèi)幔俊?
“那當(dāng)然是要去的,就算不能一親芳澤,一睹容顏也是好的呀!”
“呵呵呵,我說吳偲兄啊!你可不怕你家母老虎知道了,發(fā)起威來,不要了你半條命呀!”
“對呀,吳偲兄,你若是去了,可就慘了,據(jù)說今晚青衣姑娘要獨自奏曲給一人聽呢!”
※※※
樓下一片嬉笑之聲,林夕若倒也聽了個真切,若真是宮裡的那個青衣,可據(jù)自己所知,容貌並不出衆(zhòng)啊!
不論是真是假,亦或是一個陷阱,林夕若都是堅決,其實,有的時候,糊糊塗塗倒也好,怕是以後她真正得知一切,卻是傷心欲絕吧!
夜幕降臨,林夕若身著一襲男裝,大搖大擺的進了坤靈閣。一進門,一股淡淡的幽香便傳來,清氣宜人,從外面看,坤靈閣不算大,可真正到了裡面,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豪華,名貴的硃紅狐毯鋪滿了整個坤靈閣。
那高臺上,有一個姑娘正在起舞,妹而不妖,嬌而不媚,舞態(tài)輕盈,樓上的客人們散散地坐著,林夕若也挑了個位子坐下。當(dāng)即,來了個模樣清秀的妙齡少女端上茶點,撫琴而坐,悠揚的琴聲傳入,她打量著四周的人,也均是如此,只是那些人不似常人,眼中雖有欣賞之色,卻無半分褻瀆之意,恐怕這也是許多達官貴人爭風(fēng)而來的緣由吧!
忽然,蠟燭暗了下來,大約沒過了多久,高臺四周飛來許多的螢火蟲,一個身著青色琉紗衣的蒙面女子揮舞雲(yún)袖,中指微翹,旋出許多絢
麗的光圈,好似那女子有著魔力一般,螢火蟲不停地繞著她飛。
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此物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遇!
蠟燭又重新亮了起來,總是林夕若生爲(wèi)女子,著實卻也呆愣了好一會兒,再看四圍,也皆是如此。
一個老媽媽走上來,臉上是奉承的笑,可林夕若看著,竟也不厭惡,也不覺得她卑微,反倒透出一股凌厲之勢。
“各位客官們,我們家青衣姑娘說了,以‘青衣’爲(wèi)題,吟一首詩,若得她中意者,我們家青衣姑娘啊,就單獨爲(wèi)他吟唱一曲!”老媽媽話音剛落,便有許多年輕公子站起身來,頓時一片嘈雜之聲。
林夕若暗思不語,莫非,這叫做青衣的姑娘是在等自己嗎?以青衣爲(wèi)題,她莫非真是那個宮中的青衣侍女?
沉吟片刻,林夕若起了身,在她站起的剎那,彷彿整個天地都被她照亮了,那奪人的光彩讓剛剛還吵鬧的衆(zhòng)人立刻安靜下來,目光紛紛落到這個驚爲(wèi)天人的白衣男子的身上。
林夕若輕笑,不是很大的聲音卻是鏗鏘有力地傳到了衆(zhòng)人的耳朵裡:“三春新葉盪風(fēng)揚,落入坤靈無聲悠。可憐深宮重露多,恨無青衣誰來賞?”
這首詩是林夕若所作,卻是很少人知道,是她在一次妃嬪宴會上念出來的,看到落葉隨風(fēng)落,不禁觸景傷懷,不過那次雖說是妃嬪宴會,但也不過她和花賢妃,似淑妃,玉德妃還有雨嬪五個人而已,若那女子真是青衣,知道也不足爲(wèi)奇,所以纔會派人用那樣的方法聯(lián)絡(luò)自己吧!
也是在林夕若的意料之中,那老媽媽匆匆上去之後,又滿臉堆笑的下來:“恭喜這位白衣公子,拔得頭籌,公子樓上請。”
踏著柔軟的紅毯,林夕若被引到了一處雅間門口,剛至門口,琵琶絲絲音律便傳入了她的耳朵裡,恍若天籟之音。
縱是林夕若自信於自己的琴藝,今日卻也不得不爲(wèi)之折服。
“青衣,客人到了。”那老媽媽輕輕敲了敲房門。
“嗯。”除此之外,裡屋的女子再沒說話,音律卻是沒斷。
“那就請公子自己進去吧!”那老媽媽笑笑,卻讓林夕若覺得怪異,但也沒多想,徑直推開了門。
那青衣女子背對著她,許久,音,停了,那女子緩緩轉(zhuǎn)身,同時傳來一股醉人的花香……
在她昏倒之前,林夕若看到了那女子的雙眸,清亮如劍,還,還有些歉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