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薛遠用手在沈薇的眼前晃了晃。

從回憶中拉回思緒，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說道：“想到很久之前的事情?！?

“關於我的？”薛遠問道。

沈薇點了點頭：“好久之前你幫我搬寢室，和今日倒是如出一轍，不過歲月真的是把殺豬刀，一晃好多年了?！?

“其實歲月挺眷顧你的，回國之前我還在想，當年的沈小妹會不會變成一個市井胖女人，在酒店裡遇到你的時候，其實跟當年沒太大變化?！?

“要是我真的變成一個市井胖女人，估計你就要掉頭跑走了?！鄙蜣闭f。

說完沈薇起身走進新房子，此時東西已經都差不多搬進去了。身後的薛遠說道：“東西這就都搬完了，不過估計要整理蠻久了。”

“我弄得快，結婚之前的時候頻頻搬家，一次又一次輾轉，整理東西是我強項。”沈薇說。

“那你先弄，我去買點吃的打包回來?！毖h說。

沈薇點了點頭。

*

薛遠回來的時候沈薇已經把東西擺放得差不多了，雖然細節上還沒有怎麼收拾，但是已經把該擺放的東西都擺放好了，也算是有地方可以踏腳了。

“你收拾的是挺快。”薛遠放下外賣說。

“我尋思先趕緊弄弄，下午把生活必備品都買回來，能不住酒店今天晚上就不住酒店了?！鄙蜣闭f。

“先吃飯吧，附近沒看到什麼太好吃的外賣，就買了沙縣小吃的炒米粉?！?

沈薇接過外賣說：“我不挑食，都能吃。”

薛遠把米粉遞給沈薇，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變得真的蠻多，你可記得你當年有多挑食？”

“唉，那時候，不敢想啊?！鄙蜣眾A了一口米粉。

薛遠夾起來米粉似在思考著什麼，然後又放下筷子說：“不知道你跟陸成還會不會有以後，如果你們還可能的話，我絕對祝福你們然後立刻從你的生活消失。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如果不會跟他在一起了，我希望你可以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沈薇沉默了一會兒說：“和陸成怕是不會有以後了，不過我還是想靜一段時間，有太多思緒需要整理清楚，你知道嗎，我們都老了，不再是年輕的時候了，我還有一個兒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

“意味著我會待他如同我自己親生兒子一般，意味著我不會再讓你那麼辛苦，我不敢保證自己是全世界最愛你的那個人，但是我會是對你最好的那個人。”

“我知道?！鄙蜣闭f。

*

薛遠的話雖然矯情了些，但是沈薇確實無力反駁，捫心而問，自己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初二初三那兩年與薛遠戀愛的時光。

戀愛的第一個月，薛遠送了她一枚戒指。在那個夜晚，他帶著她從學校溜出去，跑到S市市區的老電影院看電影。沈薇已經記不清楚當時看的到底是什麼片子，但是薛遠掌心的溫度她卻記著，那緊緊握住她手的寬大手掌，已經溫暖到了她的心裡。電影結束後，兩個人在路邊攤吃東西。

兩個人跟彼此講述著夢想與未來。薛遠那時候的夢想有兩個，一個是去全世界最好的美術學院學畫畫，另一個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要讓沈薇穿著最美麗的婚紗嫁給他。

而沈薇也手舞足蹈興高采烈地告訴薛遠，自己如果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去好多好多地方，寫好多好多美麗的故事。

那時候的兩人，對未來充滿著無限的期望。

而當下，沈薇幾乎都不敢去想當時說的每句話，當時的所有夢想，都被生活一一打碎，她無路選擇，早就過了可以放縱的年齡。

在昏暗的路燈下，薛遠把掛著戒指的項鍊戴在沈薇的脖子上，那是那個冬天最溫暖的畫面。

當然，那時候的他們完全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沒有概念。

第二天早上，他們回學校的時候，等待他們的是各自的班主任以及學校教導處的主任。

兩個在校學生，早戀，徹夜未歸。而且兩個人都是老師和學校所謂的重點培養對象。

找家長是必經之路。

從教導處出來的時候，沈薇已經哭紅了眼睛。薛遠想安慰但是又因爲有老師在旁邊，剛剛被老師狠狠地罵過，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拽著自己的袖口反反覆覆，看著對面的沈薇挪不動腳步。知道老師叫他的名字說：“薛遠，還看什麼，你還想不想畢業了，你一個這麼懂事的孩子怎麼就會被這種小丫頭給迷住了?！?

聽了這話的沈薇，咬著嘴脣看著那個老師，一臉憤恨，但是還是掉頭跑開了。

那個老師本來以爲薛遠會聽話地回教室，卻沒想到，薛遠就那樣直直地朝著那個女生的方向追了出去。

在操場上，他拽住沈薇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懷裡的沈薇還在不停地抽泣，然後斷斷續續地說：“你怎麼過來追我，你這樣老師會氣死的?！?

薛遠其實自己的理性思維在告訴自己不應該這樣做，但是理性思維在沈薇的面前，真的就瞬間喪失了作用，他當時對沈薇說的話，多年後的沈薇一直都記得，那句話是：“薇薇，以後有任何事情，我都會跟你一起扛，無論他人怎麼看我，我都可以不在乎?！?

後來學校因爲這個事情成功地找到了兩方的家長。

沈薇的媽媽當著老師的面就直接打了自己女兒一耳光，沈薇和薛遠的事情實在是讓她無顏去面對薛遠的父母。這些年，薛遠的父母帶沈薇不薄，無論是之前經常來接送他們，還是沈薇沒人照顧的時候經常會委託給他們兩口子。而如今，薛遠眼看著就要升入高三，正式緊要的時候，自己的女兒卻跟他談戀愛了。

沈薇媽媽還要繼續動手的時候，薛遠過去拉，但是被沈薇的媽媽狠狠甩開說：“小遠，你別幫她，這事兒她就該打?！?

薛遠看實在不好拉住，抱住沈薇媽媽的腿竟直接給她跪下了，他的這一跪讓沈薇媽媽已經他自己的父母還有老師都徹底驚到了?！鞍⒁蹋@事兒不怪薇薇，是我追她，是我要她跟我在一起的，可是，我們離開學校的那天晚上，真的沒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您放心。您要是實在不放心，那我畢業成年之後就立刻娶她，我這輩子就認定沈薇了，我只要跟她在一起。”

一旁的薛遠媽媽聽了這話，流著淚說：“造孽啊?！?

沈薇的媽媽見到薛遠都這樣跪了下來，到了嗓子的話卻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這事兒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學校也只是能半睜眼半閉眼，尤其是在兩方家長都默認了，而且兩個學生也承諾不會影響學習成績的情況下。

對於他們而言，這真的是太難見到的事情了，他們本以爲兩方的家長會爭吵亦或是死命反對，卻沒想打就這樣輕易地妥協了。

其實薛遠的父母也是看著沈薇長大的，他們清楚沈薇並不是什麼壞孩子，對沈薇算是十分知根知底了，自己兒子也這般地替沈薇說話，他們也只能放任了，畢竟有太多路是需要嘗試的。他們心中所想無非就是，兩個人可能談談到最後覺得不合適就分道揚鑣了，但是總比現在這樣和孩子擰著來，然後造成孩子更叛逆要來得合適得多。

這個事兒之後雖然讓薛遠和沈薇兩個人低調了許多，但是兩個人的幸福程度在當時的學校裡絕對是爆表的存在。那時候小博說的對，薛遠這輩子都被沈薇吃定了，因爲那時候的薛遠眼裡，真的是隻有沈薇一個人，再沒有其他人……

*

這種美好一直持續到兩個人畢業考試之後。沈薇順理成章地要去讀學校的高中部，而薛遠擇考到了另外一個城市，要去讀大學。本來兩個人以爲面臨的不過就是兩個城市之間的距離，3年而已。卻沒想到，這個時候沈薇的媽媽決定要讓沈薇出國去讀高中，然後考國外的高考。

她跟母親幾次三番抗爭都無果。最後決定告訴薛遠的時候，已經是簽證下來的時候了。

母親的決定，應該是都不準備讓她回國的意思，若高中三年，大學四年，這一晃恐怕就真的再難以跟薛遠繼續撐下去了。所以她當時甚至考慮就這樣放棄一切學業，跟著薛遠去他讀大學的城市私奔。

她以爲薛遠會同意，會支持她這樣做。但是卻沒想到，薛遠竟然支持她去國外讀書，並且告訴她說，那是非常非常好的機會，可以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當時具體的話沈薇已經記不大清楚了，但是她記得自己和薛遠大吵了一次，那時他們在一起兩年唯一一次吵架。

她像潑婦一樣地吼著薛遠不愛她了，而薛遠竟然也發火說：“對，我已經受不了你了，受不了你的小孩子脾氣，我累了。”

而她真的是在多年後，才明白薛遠當年真的是爲了她著想。那是一個男人最負責任的選擇，因爲當年的薛遠知道，自己沒辦法讓一個成績這樣優異的沈薇跟著自己去另一個城市放棄學業，放棄大好前程。而他，也自問在當時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給沈薇幸福，那樣只能害了她。

所以他再不想，再捨不得，也要讓沈薇出國，那是對沈薇來說最好的一條路。

如果真的愛一個人，應該不是要折斷她的羽翼把她捆在自己的身旁讓她喪失所有的光芒，在薛遠的心中，他更希望沈薇可以像金子一樣發光，像自由的鳥類一樣在空中飛翔，所以出國對於沈薇來說，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而當時的他說出那些違心話的痛苦，絕對不亞於沈薇內心所受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