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眉被擡回到自己的房間，一直在暗處等候的下人才現身。
“少爺，您沒事吧？”
“無事，我不是叫你盯著城主府的嗎？你怎麼又回來了？”
那下人回道：“因爲剛纔的事，城主府的守備加強了不少，夙家那個小丫頭也沒再等，回了李家，小的便想著回來聽少爺您的吩咐。”
陳眉勉強擡起身體，指著牀頭說：“把裡面的紅色瓶子拿出來，給我上藥。”
下人應了，規規矩矩拿了東西把衣服剪了，背後已經是血肉模糊。
他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爲少爺上藥了，自從老爺和夫人死後，少爺便被養在了大房名下，大娘子雖然對少爺還不錯，大爺卻是動輒打罵，偏偏每次還都振振有詞，族裡也管不得什麼。
第一次被打，是因爲少爺逃了練功去家廟祭拜老爺夫人，大爺也是這樣打完不給藥，要不是他去外頭弄了一瓶，少爺早就沒了。
想到這裡他就覺得心酸，要是原來的老爺夫人還在世，他們也就不必這樣辛苦了。
“少爺，咱們還是算了吧，您去不了劍谷，以後還得在大爺手下討生活，還是別惹他的好。”
陳眉趴在枕頭上，滿頭是汗，卻只是咬住帕子一聲不吭。
等到藥粉上好，下人給他包紮好，他纔有些脫力地說：“絕不，雪孃的仇必報。”
下人知道他也許對那妓女有些感情，但這般堅持應該是因爲大爺的態度，把他喜歡的人罵的一文不值，又怪他識人不清連累了家族，反而更加激起了少爺的叛逆之心。
“小的以爲大娘子說的也未必全無道理，今日這事兒處處透著古怪，說不定是夙夭一手設的局。”
陳眉最煩聽到什麼局不局，“她又不是神仙，她怎麼知道我們在跟蹤，又怎麼說服牢裡的衆多犯人統一口徑，這事兒除了城主根本沒人做得到。”
“您是覺得她還是會逃？”
“哼，這個女人不簡單。我之前以爲她沒了修爲，不用放在心上，可結果呢，她不僅殺了雪娘還斷了我的路。陳旗他們設的局，她不僅救了李環，自己居然還能毫髮無傷。”
陳眉坐起來穿好衣裳，眼底滿是殺意。
“她這個女人，爲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金錢美色什麼都豁的出去，連那個冰山一般的東方瓊都被她魅惑了，我不敢對城主有多大的指望。”
“那……您準備怎麼辦？”
“靠山山倒，靠水水乾，陳家靠不住。夜長夢多，速戰速決纔好。”
*
城防衛大牢裡，夙夭和文娘喝著小米酒，啃著大羊排，舒舒服服又是一天。
“這都秋天了，怎麼還有蝴蝶？”
夙夭擋住她的手，讓蝴蝶停在自己肩膀上，“萬物有靈，不要隨意殺生。”
文娘嫌她文縐縐，“你對著你手上這隻羊，說這話不心痛？”
“不痛，它會比較痛。”
“哈哈哈，你真的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昨天你看見那陳眉的臉沒有，黑的都快成鍋底了，偏偏他還不能發作只能忍著，我差點笑出聲來。”
她舉杯跟夙夭碰了一下，“你是怎麼知道他在一直監視你的？”
夙夭仰頭幹了，“可能我有千里眼？”
文娘又笑，“修士們都有自己的秘密，姐姐理解。”
夙夭把蝴蝶裝進乾坤袋，“開玩笑的，陳眉這個人的背景我瞭解過一些，也跟他聊過幾句。天資優異，年少輕狂，卻寄人籬下，最想突破桎梏獲得自由，偏偏又因爲魔族的事被折了翅膀，他不恨我纔不正常。”
“所以你算準了他會不信任陳氏夫婦？”
“不是算，我又不會讀心術，只是覺得他的行事與陳家的行事有些不同。我與夙念初來玄火，便被陳家一把火差點燒死，這事後來李大哥還幫著我們找證據，都沒有扯到陳家頭上去，足見做這事的人心思還算周全的。”
夙夭回憶拜月祭的事情道：“這次案子栽贓的也算完美，一時半會都找不出破綻，與那次縱火應該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與陳眉表現的衝動狂傲不太相匹配，後來念兒又說他與陳夫人吵嘴的事情，所以我才估計雖然都是想殺了我，但他與陳家的想法應該是不太一樣的。”
文娘這才明白了，“所以你就各種刺激他？”
夙夭笑笑，“其實也只是試試，烏龜縮了頭，你想抓出來是很困難的，所以不如給點誘餌，說不定它自己就冒出來了呢。我不過是花了點錢，而且人家城主根本沒收，他都已經急的不得了，如果親眼看見我人在外頭，自然是坐不住的。”
拿起酒壺，夙夭又爲文娘倒了一杯，“在他眼裡，這大牢裡看守嚴密，若不是城主發話，我如何能走，豈不知我自然有我的本事。而且姐姐那番表演堪稱完美，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可算是這局中相當重要的一環，來，我敬姐姐！”
文娘喝的乾脆，嘖嘖稱奇，聽她說的輕描淡寫，這腦子裡得推敲多少人的心思才能整上這一出來。
“不客氣，我也不是爲你，你最好說話算話，倘若真的如願出去，我的事兒就靠你了。”
“放心，交給我就是。”
當夜，衆人白日裡喝了些米酒，雖然不醉，但睡的比往日要沉。
夙夭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在喊她，她轉了個身換個姿勢繼續睡，那人拍著她的肩膀說：“九九，再不起牀上學要遲到了。”
上學？
夙夭陡然坐起來，牀尾一大排的火影娃娃，牆上貼滿了明星的海報和時尚雜誌的內頁，牀邊的桌子上和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畫稿，是她的房間沒錯了。
窗邊的人替她拉開窗簾，刺眼的陽光頓時射了進來，夙夭擡手瞇起眼睛，想要看清楚對方的臉，可就是看不清楚。
“媽媽？”
那人笑了笑，彎腰靠過來似乎要摸她的頭，就在夙夭快要碰到她的時候，她的手突然卡住了夙夭的脖子，一張熟悉的臉就這樣猙獰地浮現在眼前。
“你給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