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同學，不好意思，可以關下窗嗎？”迷迷糊糊中，坐在靠窗位置發呆的洛臾好像聽到邊上一個聲音。她使勁使勁睜了睜眼睛，轉過頭。看到右手邊學生模樣的一男一女微笑著看著她。女生長得小巧玲瓏，帶些淑女的波波頭，淡黃的雪紡衫配牛仔褲，男生著簡單的條紋短袖襯衫與休閒褲，兩個人都洋溢著一種明亮的光芒。青春真好。

“嗯，好的。”她伸手一關。像是關上了心上的一道門，關上了外面這座城市裡的陽光與陰霾，零散的記憶，輕輕拾掇進了某處角落。

“你，沒事吧？”女孩子大概看她神情不太對，小心翼翼地問了句。

小洛有一剎那的不知所措，捋了捋了耳際的碎髮，脫口而出：“沒事，這部電影太感人了。”

指了指機艙裡的屏幕，正在放《日落之前》，這部電影她都看了不知道幾遍，那時候某人陪著她一起看的第一部電影，她哭得一塌糊塗，某人就在邊上一直笑她傻，她就鼓起腮幫子瞪他，然後他伸手就要來捏她圓鼓鼓的臉。

女孩子有些興奮地說：“這部啊，我看過三遍了，最喜歡這部裡面的朱莉，她低頭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魅力。”

“什麼魅力，你呀就知道一天到晚不切實際地亂想，看些不知所謂的電影。”她邊上的男孩子立馬反駁她，雖然話是不贊同，但語氣和眼神裡帶著濃濃的寵溺，一看就知道兩人是情侶。

只一眼，小洛就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你懂什麼，你們男人吶總是不懂情趣，懶得跟你講，”說完又轉向了小洛，“那個，你也是F大的嗎？”

小洛有些反應落後，“嗯？”

“剛纔起飛前聽你打電話的時候提到了寧潤奶茶店哎，我在想會不會就是我們學校那家噢？”

寧潤奶茶店，噢，她才明白過來爲什麼看邊上的男孩子那麼眼熟了。某一個雨天裡，有著同樣眼神的男生也是這樣忘著她，說著“小駱駝，你真賴皮，總不兌現答應我的事”，然後她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了，只記得自己是那麼沉醉地看著他，看著那個雨天裡意外的一抹陽光，亮得都睜不開眼。

她怎麼又遊離了，哎。看樣子這兩人應該是校友了，小洛目光再次對上了兩人說：“嗯，對呀，你們也是嗎？

“是的是的，我們大二剛結束，要去羅馬尼亞實習，你呢？是到慕尼黑嗎？”那個女生十分興奮地問。

“不是，我跟你們一樣，也到最後一站羅馬尼亞，不過我是去讀碩士。”

“真的呀，那是學姐了嘍？學姐你好，我叫……他是……我們都是國際政治專業的，學姐你呢？”

……

三個人很快就自來熟了，東扯西談，笑得前仰後翻，惹來前後左右不少抱怨的目光，只好當沒看見。

十幾小時的航程有他們相伴，輕鬆了許多，她一直就這樣，喜歡在人羣中鑽，只要有人跟她說話她就會很滿足。而且，他們可在轉移她的注意力這點上功不可沒，第一次坐飛機她可不想出醜，畢竟這時不時的震感和往下飛帶來的失重感讓小洛心慌得厲害，這才發現自己原來那麼膽小。

以前那個大大咧咧、說一不二的女孩子真的是她嗎，她真的有些懷疑了，大概可能真的如好友所說，只是紙考慮，外強中乾的？

飛機穿越著歐亞大陸，穿越了雲層，不帶歇地向著目的地，十幾小時的行程讓小洛有一陣陣的恍惚。

來不及思索自己怎麼就出了國，以前她總是在寢室裡說，找份閒工作嫁個好老公生個靚BB，然後相夫教子，窩在家裡，搖搖晃晃走到老。那時候總是被室友們嘲笑，說她胸無大志，沒長進……沒想到現在她卻成了第一個出國的人了，還是去那麼遠的地方，都不曉得什麼時候會回來。

可是出發前和在飛機上的嚮往，以及心裡的那點興奮在到達機場後聽到那純正的羅馬尼亞語音，極快的語速和各式的音調後，就都變成了擔憂。雖然在國內學過一年的羅馬尼亞語，但是一個人到了這樣一個陌生的國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被賣還幫人數錢的。

更糟糕的是，“這位小姐，不好意思，請您跟我走這邊好嗎？”一位帶著口罩，穿著灰色制服的機場工作員攔住了小洛，並要求她走另外一條路，不是一大羣乘客陸續走的辦入境手續的方向。

看到小洛一臉的疑惑跟驚恐，服務人員眼睛微微揚了揚，帶些笑意地用帶著濃重的東歐口音的英文說：“不用擔心，我們只是測出您的體溫有些偏高，所以需要由專業儀器給您做一些精確的測試，如果測出來沒有異常，我們會馬上帶您辦入境手續。”

天吶，全球流感，這種倒黴事不會攤到她身上吧，而且還是在另一個半球的異國他鄉，萬一要是還是異常的話，難道要隔離？電視、報紙的看多了就是不好，小洛第一反應就是想到這些最壞的方面，因爲報道都是側重於這些最特殊最惹人驚恐的內容。這下，她連僅剩的勇氣都快消耗殆盡了，只想撒腿就跑，跑回國內，躲在家裡不出來。

“學姐，沒關係，不會有事的，快點去吧，我們在那邊等你出來，聽說很快的，幾分鐘就好了。”小學妹像是看出了她的害怕，走過來安慰她，真是丟臉。她這個學姐可當得真沒出息。

“嗯，嗯，沒事，沒事的。”小洛勉強地擠出了些笑容。

在那個密閉的空間裡的幾分鐘，又是測溫度又是填表又是接受審問的幾分鐘，絕對是她長這麼大以來最恐慌的一次，好像感受到了戰爭時期白色恐怖的氣氛，或是被關集中營，或是被秘密處決……小洛一陣顫抖，都怪自己想象力太豐富了，這都什麼年代了。

最後當時是沒事了，安全“釋放”。還好，只是虛驚一場。剛纔她還真想過了萬一要是被隔離什麼的她要怎麼辦，就好像跟人安排遺囑一樣。看到在入境口等著的那兩個身影，小洛的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暖。看到她出來，那兩個人也是十分地開心，特別是小學妹。

“學姐，你看，我就說沒事吧，沒被嚇壞吧，嘿嘿，走吧，我們出發。”她看得出那是最真誠的笑容，小學妹開心得臉約撲撲的，伸手就來牽住她的，小洛略驚，因爲她兩個人的手心裡都滿是汗，不過小學妹那是熱的，她的則是冷汗。兩個人像是心有靈犀一般，擡眼一看對方，然後，都笑了，手也握得更緊了。

不過人家小男友有點傻眼了，肯定在想這兩人是怎麼回事，都當他是空氣了？

“哎，拿著。”小學妹把行李都扔給了小男友，還要拿小洛的。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我的包很輕，沒什麼東西，我自己拿著就好了。”

“沒有關係的，學姐，你也說了很輕嘛，讓他拿也沒事，”然後湊近她的耳朵輕聲說，“男朋友就是在這個時候用來考驗的，更何況，他也樂得表現自己的男子氣概。”

“噗……”看來她真是老了。

辦完入境手續後到了機場大廳，他們兩個很快就找到了來接的人，是實習部門安排的。

“學姐，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吧？讓他帶到你住的地方應該可以的。”小學妹十分熱情地邀請著，還把小洛拉過去介紹給來接的人。

“不用了，謝謝你們啊，我沒關係的，我有聯繫好了朋友，他會來接我的。”

“噢，那我們陪你等吧，等你的朋友來了我們再走，不然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多危險啊。”

“對對，我也覺得是。”小男友也忙不迭地贊同。

這怎麼好意思呢，小洛心裡千萬分地過意不去，“別別別，你們別讓他們等，第一天到這樣會給人留下不好印象的，好歹也不能給咱們中國人丟臉嘛，對吧，我朋友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弄錯或是忘了的，別擔心我，快走吧。”

小學妹想想覺得好像是有道理，“那好吧，學姐你記得我□□號噢，等安頓好了我們再聯繫，到時候一起吃喝玩樂噢？”

小姑娘就是對玩興致大，她有些想笑，“好的，沒問題。小心點，過幾天再見。”

”學姐再見。”兩個人朝她揮了揮手就上車走了。

送走了他們，小洛心裡有些莫名的緊張，不停地安慰自己，她有手有腳的還怕餓死在這兒麼，還好她在出國前聯繫了這邊的學長。咦，他人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