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經在明珠公司呆了有一段時間了。
不過,打印文件的時候,喝水的時候,衝咖啡的時候,景初都會時常想起現在已經幾乎沒有聯繫的沈煥之。他的情況她現在也不是很清楚,畢竟只有曉夢現在還會時不時地向她通知沈煥之的情況。曉夢說,沈總現在很忙,因爲公司相當於剛剛大病一場,傷了元氣,現在纔再次起步,所以什麼事都需要沈總照看著。
難怪都沒有時間理她呢,可能是以爲她還好好地宅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景初想著他那麼忙,又不自覺的有點心疼。
這大概就是典型的身在曹營心在漢吧。景初想。
他都那樣對她了,沒想到她居然還是放不下,真是孽緣。
聽著打印機傳出來的印刷特有的吱吱聲,看著打印機裡面冒出的綠光,景初簡直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過就算隔世,還是要吐槽一下不靠譜的張琪的。
明明說好了隨時要向景初通報沈煥之的狀況,他的喜好,可是一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自己倒先跑的無影無蹤了,景初好幾次試圖聯繫他,卻都無果。
景初心裡那個氣悶啊,不自覺地把手裡的白花花的A4紙泄憤似的往打印機口裡塞,搞得最後把文件多打了好幾份。
景初嚇了一跳,生怕被高層主管發現了,不然又要捱罵了。雖然捱罵對現在的景初來說其實是沒什麼的,可是,要知道,她過來堅守的第一條準則就是低調。如果她老是犯錯誤,被管理人員注意到了,就不方便她的調查了。當然,如果被開除了,那就更悲劇了。
於是景初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把印多了的那幾份文件偷偷揉成一團,扔進走廊上的垃圾桶裡,裝作若無其事昂首挺胸地走了回去。
讓景初十分鬱悶的是,雖然她來了這裡已經很久——至少在她看來很久,因爲她一直覺得,以她的聰明才智,在一週之內就可以見到那個所謂的總裁,然後迅速的查出真相,她就可以功成名就手工回家——可是她連那個總裁的面都沒見過。這麼久過去了,景初每天的工作就是打印打掃和打電話。
景初在心裡默默地鄙視明珠總裁,看看跟人家沈煥之一比,同是大公司的總裁,沈煥之天天上班,而明珠的總裁就跟無業遊民一樣。
本來,見不到總裁是很正常的,但是景初覺得,如果這麼久,連一個公司高層都見不到,這就有點奇怪了。看來明珠公司的各位高層都很神秘呀。而且,景初也問過一起工作的同事,對於這個問題,同事們不是說不知道,就是閉口不言。景初作爲一個小小的職員,自然是撈不著去辦公室給總裁送文件的活兒,所以只能每天在大廳或者辦公室走來走去,然而一無所獲。
景初其實一直是個三分鐘熱度的人,這次奇蹟般的堅持了這麼久,不過,這種無力感也讓她十分泄氣。因爲她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努力完成自己分內的事情,然後期盼有個上司看到她的能力,然後讓她一步一步升職。
真真是無比心塞。
最近明珠公司開始讓職員報名參加培訓,景初也躍躍欲試,因爲她覺得,如果能多參加公司的活動,就算見不到總裁,至少可以混個臉熟,以後也好說話好辦事,可是她一去主管那裡報名,主管就淡淡的甩了個十分不屑的眼神給她:“不行。你還在實習期,沒有資格報名參加公司的培訓。”
景初感覺明珠公司的這些破規定簡直是慘無人道慘絕人寰。
周邊一起報名的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眼光看著景初,於是她只好尷尬地退下了,一邊在用小小聲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在吐槽。
景初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同一時間,在公司查看文件的沈煥之不經意的皺了皺眉。
這次公司的危機,到如今已經算是完全挽救回來了,損失肯定還是有的,不過比起剛開始那會,簡直就是少之又少。沈煥之除了心疼自己的那幾套房子之外,倒不是特別生氣了,所以對於景初的恨意自然也少了很多。
其實就算是最盛怒的時候,他也沒想過真的要把景初給怎麼樣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那個小女人總是有激起他怒氣的方法,讓他莫名其妙的就會覺得忍不住,一股惱火的情緒每每都會噴薄而出。
現在公司的危機解決了,不過現在還要忙一點而已,要培元固本嘛,不付出點精力怎麼行。不過忙起來,突然腦子裡就有另一個自己分離出去了一樣,飄在空中,淡淡的看著他審覈文件,看著他接水衝咖啡。
他閉上眼睛稍作休息的時候,另一個自己就語氣淡然的問他:“你有沒有覺得少了些什麼東西?”
這次不只是另一個自己,就連沈煥之本人也覺察出了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什麼呢?是少了某個人每次都標標準準的三次叩門聲,還是少了那個人對自己真心實意的問候和疼惜?
那個人離開了那麼久,好像現在,終於有點後知後覺,實實在在地覺察出了點她的好來。
她確實是好的。就算她曾經那樣對待過他,他也不能否認。雖然他不知道,每次她看著他,眼裡流露出來的那些心疼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過,就算是她在演戲,那她的演技也真是太過於高超,讓他都信以爲真。
不過……無論那些好是不是真的,他都覺得,那是他不願意丟棄的溫暖啊。就算他不願意原諒她,就算他不想跟她在一起,把她留在身邊,享受她僞裝或是真實的溫柔,也沒什麼問題吧?
沈煥之想,景初就像水一樣。到處都沒有水流過的痕跡,是因爲水滲透到了周圍的各個縫隙,包括空氣和骨血裡。現在他呼吸每一口氣,似乎都有她的氣息。
她的影子像她小時候一樣霸道,一點都不允許別人忘記她,總是在別人面前揮之不去。
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沈煥之立刻掛內線,讓秘書把專門跟蹤景初的手下叫來。掛掉電話沈煥之難得以一個輕鬆的姿態仰躺在老闆椅上,閉目休息了一會。
他想,如果景初願意好好地跟他道歉,他就不再計較她出賣公司的事情。而且,捫心自問,他現在真的不是那麼恨她了。
他沒有想到,那個跟蹤景初的屬下會帶來“景初已經去了另一個公司工作”的消息。
沈煥之一瞬間怒了,這個女人,她就這麼沒心沒肺?!不久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她永遠站在他這邊,他還聽信了她的鬼話,沒有報警把她給送到局子裡去,沒想到,這纔剛剛轉眼,她就找了另一個公司工作起來了?!
難道是因爲看到沈氏快要破產,所以立刻轉頭找了另一個大款抱大腿?
他居然相信她這樣的人,還說原諒她,他真是腦子進水了!
沈煥之聽到自己臨近爆發的冷冷的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那屬下看到他這樣的神態,聽到他這樣的語氣,簡直嚇得戰戰兢兢:“是……大概快一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沈煥之手中的鋼筆啪的一聲擲在辦公桌上:“那爲什麼你不早點來告訴我?!”
那人苦著臉,頭埋得更低:“沈總,您早就吩咐過,任何事情都不能來打擾您……”
沈煥之揉揉眉頭。有嗎?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時自己忙的天昏地暗,根本就沒有心思管公司以外的任何事情。而且,他一直以爲景初老老實實的呆在她自己公寓裡。沒想到這女人,居然趁他疏忽,又跑走了。
她以爲這樣就可以逃脫他的掌握嗎?
沈煥之淡淡的讓人下去,命令道:“以後這種類似的事情,可以來打擾我。”
那人領命,幾乎是千恩萬謝的,就要出去了。開玩笑,沈總都發了這麼大火,沒扣他工資,簡直就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好嗎。
沈煥之這時候卻叫住了他:“等等。”
“沈總怎麼了?”果然不能高興地太早啊。難道是沈總突然想起了,又要扣他工資?
沈煥之揮揮手:“去,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帶幾個人把景初抓回來。扔到我辦公室。”
“是。”
於是,沈煥之和屬下今天這樣一番談話的結果就是,還不到下午下班,景初就被蒙上眼睛給扔到了辦公室。
本來她出門去是打算送個文件的,沒想到纔到公司門口,就被不知道什麼材質的袋子給矇住了頭扔上了車。
本來在車上景初還在掙扎,旁邊的人不勝其煩,想要找根繩子把她綁起來的時候,開車的人發話了:“老子叫你這麼對她了?給老子好好照看著,傷了一分一毫唯你是問!小心沈總扒了你們的皮!”然後景初就不動了。
好吧,是沈煥之來逮她的。於是從下車到總裁辦公室,雖然她被推搡的十分不舒服,但是確實是硬氣的沒有吭過一聲。
完成任務的人歡天喜地地告辭下去了,留下景初一個人蒙著眼睛站在黑暗裡不知所措。
她知道這個狹小的空間裡不止是她一個人了,另一個人,一定是在看著她,用責備和嫌棄的眼神。
有這個認知,景初不知不覺的緊張起來。
現在他們的關係,就像是閻王爺和小鬼,小鬼的命運隨時隨地牢牢地被掌控在閻王爺手裡。
等了好半天,閻王爺終於發話了,聲音好像在冰天雪地裡放了好久的刀子,又冰涼又鋒利:“你去了別的地方工作?”
景初第一個反應當然是要解釋。解釋她去那個什麼不把人當人的破公司只是爲了查出真相,可是還沒等她開口,閻王爺又說了:“沈氏養不起你嗎?”
誒?怎麼畫風突然轉變了?景初一時愣住。這才反應過來現在自己的雙手已經自由了,頭上套著的阻擋視線的袋子其實是可以自己取掉的,而自己卻傻傻愣愣的在這裡佔了這麼久,在等什麼?自己不會潛意識裡把自己當成了等新郎官揭蓋頭的新娘子了吧?
在心裡狠狠的囧了一把,景初迅速把頭上的袋子扯了下來,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她瞇了一下眼睛,再緩緩睜開,纔看見沈煥之難看的臉色。
沈煥之說:“既然你這麼喜歡做公司小職員,去別的公司也要做,那麼,你就回沈氏來做基層小職員好了。”
景初無言以對。
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難過,而是覺得,自己計劃,恐怕是要擱淺了。說不定還要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