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一晃多年過去了,景初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的風景,然後站起身去摸吊蘭的葉子,窗外綠油油的一片讓我覺得歲月就此時靜好也不錯。她會很多種技能,出門微笑著和人們打招呼,一個人生活不會有問題。
“如果時間讓你不斷的與一個人相遇,也許這個人會是你的命中註定。”
兩週後景初對著她的筆記本電腦這樣說道。她的筆記本有一個很強大的功能,就是可以記錄下你說的話,並且把它轉化成文字。她坐在桌前讓窗外的陽光照著自己什麼也看不到的眼睛,然後她站起身去摸常青藤的葉子,眼前光芒芒的一片讓她覺得歲月若此時靜好該多好。
過兩天是景初的生日,但景初想提前過。因爲她想出去吃土豆粉了,好久沒有吃辣了,她要把土豆粉當成長壽麪來吃!以往景初的生日都是這樣過的。有時候是沈阿姨給她做酸辣粉,有時候是沈煥之給她下面條然後做成麻辣的味道,甚至還有時候是她爸爸久忙之中抽出時間帶她去外面和很多的親朋好友一起熱鬧的慶祝。她還記得很清楚,當大家一齊說生日快樂的時候她都激動得哭了……還和他們一起唱難忘今宵……
景初因爲生日想去吃土豆粉,但這些年來她一直避免在重要的日期裡外出,就是爲了防止沈煥之找到她,她覺得這次提前兩天沈煥之應該不會發現吧。景初覺得怎麼可能會發現啊,沈煥之那麼忙,會有那麼多時間關注她?她還是少自作多情了。
今天景初讓陸阿姨陪她一起去小吃街吃她最愛的酸辣土豆粉還有一些燒烤。陸阿姨對景初說那些東西不衛生上外面去做什麼,她買來食材做給景初吃好了。景初撒嬌的攬著陸阿姨的胳膊,將頭靠在她的肩膀,對陸阿姨說過兩天是她生日,她就吃這一次而且想去外面多逛逛了,在家裡悶著好久……陸阿姨無奈的答應了,說等到真正的生日那天還是再給她買個蛋糕,說她不是也很喜歡吃蛋糕嗎。景初開心的點點頭,說陸阿姨最好了,她最喜歡陸阿姨了……
其實景初知道是自己吃貨的心在蠢蠢欲動,眼盲之後她很少外出,不喜歡聽到人羣中即使是偶爾對她的小聲議論。景初更討厭在人聲鼎沸的時候自己什麼也看不見的無助感覺,即使這一年她已經外出很多次,一點一點的去克服她對外界、人羣的恐懼癥,她心底仍然還有著些許的抗拒,不過她還在努力中。景初出於這一點考慮每次外出都要和人一起而不帶盲杖,她想以後再說一個人拄著盲杖走路,畢竟不是每次都正好有人在她身邊。
景初很努力,用了兩年時間讓自己適應黑暗並能生活自理,後來她還能在人羣中靜立和正常人無異。在下一年景初又開始每天早上遛彎,她看到黑漆漆的一片會閉上眼在心裡默唸不要懶惰,一開始是陸阿姨也陪她一起遛彎,老年人上了年紀就會容易早睡早起,正好和景初的作息相同,陸阿姨會在她身邊說著一些有趣的事情,或者講講她在書中看到的一些比較好的意象。後來還會有一些她幫過的小孩子過來陪她一起玩。景初很喜歡孩子,即使眼盲後她還是對著一切有著美好的期望,也許有一天她會收養一個小孩,可以每天讓他承歡膝下,不過那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小吃街上人潮洶涌,比平時去的比較安靜的廣場不知道熱鬧了多少倍。景初這一年也來過幾次鬧市,但實在是不想來,在擁擠的人羣裡會有人不小心就碰到她,匆忙得連句道歉都沒有,她都不知道對方男女。陸阿姨也得時刻緊跟在她身邊,但陸阿姨年紀大了,會有很多事力不從心無法做到。所以景初覺得處處受制的感覺真的讓她有點痛苦,不過她仍然還是要面對的。
景初覺得雖然每次外出對她都是一次折磨不過以後會好的,這次還是爲了美食,景初還是挺開心的。
景初戴著墨鏡和陸阿姨互相攙扶走到一家土豆粉的店裡,陸阿姨爲她點了麻辣口味的,景初開心的對陸阿姨笑,陸阿姨自己點了一個清淡口味,無奈的對景初:“要不是你說就偶爾來吃一次,我是不會讓你來的,即使是爲過生日,吃辣的對胃也不好,你也知道你……”
“陸阿姨~我知道了,你已經說了好多遍啦,我會記住的啦。”景初知道陸阿姨又要開始長篇大論的絮叨,趕緊阻斷陸阿姨的話語。
土豆粉上的是挺快的,陸阿姨和景初都是食不言寢不語的人,湯上來後她們就吃了起來。
不過陸阿姨在開始吃之前就笑著對景初說一句話:“祝福我的小初天天快樂!”
“也祝福陸阿姨天天快樂!”景初說完就和陸阿姨都笑起來。然後她們就安靜地吃飯了。
景初聽陸阿姨說過她以前的故事。陸阿姨以前是個知識分子,要說話起來,那是可以說上三天三夜的,而且內容不帶重複的,景初知道陸阿姨是爲她好,所以她一直很聽陸阿姨的話就是偶爾她也會有尋求刺激的心理……
畢竟景初以前是個開朗愛玩的女孩子啊,雖然看不見以後她沉靜了許多,但她也沒有刻意去抑制自己的天性。陸阿姨也明白她的,不會多說,有時候會提醒一點。景初很喜歡陸阿姨,陸阿姨不僅像她的媽媽一樣照顧她,更像一個人生導師,在她迷茫的時候會她點亮人生中的燈火。
吃土豆粉的時候景初把墨鏡摘了下來,熟練的拿起筷子開始舀湯條吃,有幾次手都被燙到了,因爲新出鍋的熱湯溫度是很高的,燙到皮膚上皮膚會容易燙傷,她就讓陸阿姨跟店主要來一杯涼水,燙到的時候就舀一點潑在手上。
景初並不知道在她摘下墨鏡的一剎那有個人不經意的看到她視線就再也沒有離開,那個人看了兩分鐘後就拿出手機看一張照片,看一眼手機看一眼景初,又看了兩分鐘後他就跟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同伴:“盯著那邊吃土豆粉的女孩子,她要是走了給我打電話你跟著她別讓她發現,我出去一趟。”
那個人的同伴問他怎麼回事,他搖搖頭說:“事情緊急以後再告訴你。”
熱乎乎的土豆粉吃完後景初就飽飽的靠在椅子上,她又重新戴上墨鏡,她不希望別人看到她沒有焦距的眼睛,即使她知道不太會有人注意到她。
陸阿姨看她懶懶的樣子寵溺的笑著,眼神中帶著慈祥的溫柔。陸阿姨知道景初看不到,她就伸出手摸摸景初的頭髮,溫和的:“以前我女兒小時候也是像你一樣,吃完自己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就懶懶的趴在我的懷裡,有時候她還會問爸爸也愛吃糖醋排骨嗎?我告訴她你爸爸什麼都愛吃。後來她長大了告訴我爸爸不是什麼都愛吃,明明是餓到極致什麼都想吃只要是能吃的東西。她有幾次去看她爸爸,她知道部隊的辛苦。回來就哭著跟我說了這句話。從那以後她也沒有再挑食過了。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真的很懷念曾經我們母女倆一起守候的日子,可惜她爸爸死後她又遠嫁他鄉,很少再回來了。”
景初知道陸阿姨又想念她的女兒,安慰的摸著陸阿姨的手沒有說話。
陸阿姨跟她說過她對不起女兒沒能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庭,當年她就不應該一時衝動和丈夫吵架丈夫心灰意懶不想回家,結果最後站死戰場連最後一面也不得見,陸阿姨覺得要是她沒有和丈夫吵架,她的丈夫在關鍵時刻是不是就會想起在家等待他的妻子女兒而活了下來呢。景初當時安慰陸阿姨說不是的。
陸阿姨又告訴了她當年吵架的真相,當年正是她等候丈夫回家探親的十五週年紀念日,她問丈夫什麼時候準備退伍,她的丈夫說不一定,她有點生氣了說怎麼不一定了,難道你還要在那裡再幹十五年嗎?(陸阿姨說過她和她丈夫結婚的時候她和她的丈夫已經25歲了,因爲一直在部隊裡沒時間談戀愛終於有一天因爲緣分遇到了她,她倆一見鍾情。)她的丈夫也提高了音量說他的身心都屬於國家的,即使是幹一輩子他也願意!
陸阿姨的丈夫是個十分愛國的軍人,他在結婚的時候曾對陸阿姨說過他本希望把自己的一輩子都奉獻給國家沒想到卻遇到了她。陸阿姨以爲她丈夫真愛她所以十五年後她希望她的丈夫能爲她留下來,然而她錯了,她的丈夫是愛她,可祖國在她丈夫心中永遠是第一位。
陸阿姨哭著說即使是爲了小月(小月是陸阿姨女兒的小名),你也不會留下來嗎?陸阿姨當時看到這個鐵血軍人眼中含著熱淚對她說他就是想給小月一個穩定的生活。陸阿姨著急有點口不擇言說中國那麼多軍人不少你一個!她的丈夫驚訝的看著她有點悲痛說她怎麼能那麼想呢?當年支持他的女孩子到哪去了?要是每個軍人都像她一樣想,部隊人心會動搖的!她丈夫讓她好好想想,說他以後再回來。她的丈夫頭也不回的走了。
陸阿姨當年只是覺得她丈夫一年一回來不僅她女兒想爸爸,她也會想念丈夫,希望丈夫早日退伍,只是自己情緒一時激動說錯了話。她沒想到就是因爲她的話她的丈夫三年都沒有回家,當晚她的女兒也聽到了還抱著她一起哭來著。
三年中她女兒有點討厭她父親以爲她父親不要她了,她還安慰女兒父親只是熱愛他的事業。而三年後傳來她丈夫戰死的消息她女兒卻又恨她了,如果不是她逼她丈夫下決定她丈夫也許會按時回家會……好好照顧自己。
陸阿姨的女兒完全繼承了她丈夫烈性的性格,高考填志願一舉報考了兵器製作專業,上大學後也很少回家,只是每個寒暑假在家待一陣子。經過兩年時間她的女兒也明白了她的艱辛回家的次數多了起來,和她說話也多了。只是大學畢業後她女兒告訴她要去邊疆那裡的研究所裡工作恐怕不能常回家,讓她保重。
她也哭著挽留她的女兒,但她的女兒對她說她愛她的專業,她也想像父親一樣援邊。陸阿姨知道她女兒心意已決,沒有再強留,只是再三囑咐要照顧好自己,別累著,別忘記每週寫信回家,能回來就回來看看……後來她女兒讓她也去邊疆參加她的婚禮,她女兒愛上了當地的一個小夥子也是個援邊的軍兵。
陸阿姨沒有反對她女兒,因爲多年過去她也明白了她的丈夫和女兒的選擇。她女兒嫁的那個小夥子不錯,人挺老實的,長得有點黑,笑容特憨厚。關鍵是對她女兒很好。陸阿姨看得出來那個小夥子聽她女兒的話,她女兒也很愛他。陸阿姨知足了,看到女兒幸福她就開心了。
當時景初聽了陸阿姨半生的故事很感慨的說陸阿姨一家都是英雄,陸阿姨笑笑說英雄不英雄的她就不知道了,但現在她已經放下了。景初也把自己媽媽的故事告訴了陸阿姨,陸阿姨也誇讚了景初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