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世人流的淚,都會被孟婆收集起來,熬製成湯,待到人死後,走過黃泉路,要過奈何橋,就需先飲孟婆湯,與過往的恩怨情仇做個了結,方可轉世。
傳說黃泉路有花,名叫曼陀羅華,色赤紅,極爲豔麗?;ㄏ阏T人,聞之可憶起前世之事,乃地獄之花。
傳說有一花,名叫曼珠沙華,色純白,極爲清麗。花香清淡,聞之可忘卻今生之苦,乃天堂之花。
世人皆知傳說,卻不知,曼陀羅華與曼珠沙華花開並蒂,一赤一白,乃是孟婆用淚水澆灌的花。世人的淚水,一半熬湯,一半澆花。世人的淚水,一半因恨,一半因愛。因恨而流的淚被曼陀羅華吸收,因愛而流的淚被曼珠沙華吸收??墒鞘廊说膼酆薇揪褪且荒铋g,愛可生恨,恨亦因愛,就同曼陀羅華與曼珠沙華,一念地獄,一念天堂,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我見過世上有一種傷,醫者不治,名叫原生傷,它無關愛恨,它生愛恨。它是午夜驚醒的噩夢,它是靈魂深處的黑洞。世人深受其折磨,借酒澆愁,醉了醒,醒了又醉,我想釀造一款酒,醉了醒,醒了可以忘記原生傷。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我不記得來路,亦不知歸途;我不懂得悲傷,亦不感歡愉。我活著,我死亡。我遊蕩在天地間,遊蕩在歷史的洪荒中。我亦男亦女,似人似鬼。
執念成癡,我以釀酒爲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問春秋。
我又失敗了,飲盡杯中最後一口酒,倒在了釀酒房,沉沉睡去。睡夢中,有一老者,自稱杜康,他說:
“癡兒,半滴傷心淚,一盞最烈酒,配以忘憂香,可成你所求?!?
“哪尋傷心淚,怎釀最烈酒,何求忘憂香?”
我急切地詢問。
“彼岸皆可得。”
“彼岸在哪?別走呀,老頭,老頭……”
我想要抓住杜康漸漸模糊的身影,一伸手,我發現我身邊起火了,我的釀酒房燃燒了起來,火越來越大,滿房子的酒,它們都是我的失敗品,也是我的心血,在火中迅速爆炸燃燒,我身邊瞬間火光一片。隨著火勢蔓延,天空也燃燒了起來,我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將我捲入了燃燒的天空,自己便慢慢失去了意識。
當我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燈紅酒綠,人也與我長得不同,和我以前生活的環境完全不一樣。
“我是在做夢嗎?杜康?難道是他帶我來這裡的嗎?這裡是?彼岸!”
腦海裡的疑問被“彼岸”二字驅散開來,我掃視著周圍的一切,猛掐自己一下,很痛,我現在不是做夢,剛纔也不是夢。
這裡是彼岸,這裡有我所求。
眼前的一家酒館吸引了我,
“伏特加酒館”,
我慢慢走了進去。
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男人,一杯又一杯,獨自飲著酒。越是靠近,他身上散發著的悲傷,孤獨的氣息越是濃厚,我覺得很是不適,我從沒有這種感覺。看著他,我有一種似是故人來的感覺。
我走到他面前,奪過他正欲飲下的酒,問到:
“這是什麼酒?”
“伏特加,世上最烈的酒?!?
“世上最烈的酒?你喝著世上最烈的酒,卻有世上最清醒的眸?”
“伏特加,不是誰都能喝的,你酒量不行,別亂喝。”
他還沒來得及阻止,我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一入喉,我便覺得嘴脣發乾,接著口腔、喉嚨、胃……渾身的水分彷彿在迅速蒸發,感覺火辣辣的很難受。
“真是世上最烈的酒呀!”
我好像倒在了一個懷中,隨後安然睡去,不省人事。
“酒量還是這麼差!”
恍惚中,我好像聽見有人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是真的醉了,也是真的睡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安心了,連夢都是美好的。
夢裡,黃泉路上,一望無際的並蒂花,一赤一白,在風中搖逸,相得益彰,連走過的鬼魂,都不覺悲傷了。
我走過黃泉路,來到孟婆莊,
“孟婆,你種的花真美!”
“丫頭,你來了,花,是很美啊!”
孟婆看著我,我總感覺她話裡有話,她卻好像不願明講,我也不逼問。
“孟婆,你爲何會出現在我夢裡?”
我好歹活了千年,自是不會被夢操控,在夢中也是清醒的。
“夢?丫頭,這不是夢,你是不會做夢的,只有人才會做夢,這是如夢似幻境,杜康老頭沒有告訴你嗎?”
“人才會做夢,我不會做夢,我不是人嗎?如夢似幻境又是啥?”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孟婆再次說到:
“罷了罷了,丫頭,你既然找到了最烈酒,來到我這孟婆莊,我就把原生傷淚告訴你。你要治原生傷,就要獲得原生傷淚,你看這孟婆湯,都是淚呀,這是世人一生的淚,而原生傷淚,卻是沒有的,如何尋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半滴傷心淚,就是指半滴原生傷淚嗎?又爲何是半滴?”
太多不解,奈何孟婆卻不願多說,她繼續熬湯,再沒看過我一眼,我聽見有人叫我,便從如夢似幻境醒了過來。
我不知道的是,我的魂魄離開孟婆莊後,莊內走出一個老頭,正是杜康,
“老太婆,放心吧,她們會成功的。”
“當然會的,只是苦了兩個孩子?!?
“那是他們的劫,你就別瞎操心了?!?
“你不操心,爲何會告訴她調製酒的配方,還帶她找到了最烈酒,讓她來到這孟婆莊?!?
“唉,我這不是看那丫頭只知道一心釀酒,都一千年了,還沒釀成最烈酒,她可是我徒弟,說出去多丟人呀!而且,曼陀羅華就要開花了,她再不去找羅華,怕是又要等一千年了。重點是治癒原生傷,原生傷淚纔是關鍵,能不能讓世人留下原生傷淚,纔是她們的本事。”
“你怎麼說都有理,別打攪我熬湯,去給鬼魂派發湯去。”
“好嘞!”
孟婆看著杜康的背影,眼裡全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