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門,在街上默默地走著。街邊有人在賣油煎餅,那香味在晨間的新鮮空氣裡顯得格外的突出誘人。她走上前買了一個拿在手裡默默啃著。等她醒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走過了博豐書局。
她倒回去,看著書局門上掛著的木牌,不由得苦笑。“今日歇業”
此時陽光已經溫柔地灑下來,愉生懶洋洋的走在街上,看著街道兩旁的各色店鋪各自忙著開門開始一天的生意,妓館裡偶爾走出來的睡眼惺鬆的男人,挑著擔子粗衣布裳的農夫,街邊一字排開還沾著新鮮露水的青菜,這早晨的鮮活氣息讓整座西沿城也跟著可愛起來。
一路走到西沿城地勢最高的地方,前面那座佔地寬廣的大宅安靜地矗立在她眼前。她走到牆根下,足尖輕點,身體如輕燕一般飛起,輕輕落在屋頂上。
屁股下的琉璃瓦還帶著早晨的露水,涼絲絲地浸透夏日薄薄的衣衫。她躺倒在瓦面上,讓那股溼涼的氣息慢慢濡溼整個背部。那清涼的感覺可以迅速讓人的頭腦清明起來,她很喜歡。
頭頂的天空碧藍澄淨如同攬月谷的迷湖。她閉上眼睛,想要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可是沒有。這提醒著她,這裡不是攬月谷,這裡沒有旬草。這裡是西沿,她現在躺的地方是斯府。
她來過這裡很多次了。因爲她發現斯府是全西沿城地勢最高的地方,她現在躺的這間屋頂是斯府最高的建築。她喜歡高處,這樣可以看清很多平時看不到的東西,目光開闊,心中安穩。
苤兒說她有了南宮宥,可是她什麼時候有了南宮宥了。嫁人?按理說影回早已經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可是現在別說嫁人了,就連以女裝示人也是不方便的。
“哎。”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從前她一個人,怎麼樣都可以,可是現在多了影回,她要想的事突然就多了起來。
“哈。”一個突兀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愉生一驚,睜開眼睛便看到一雙狹長的眸子帶著笑意看著她。那眼中流光璀璨,是婚禮那天遇到的那人。
“是你?”愉生聲音中帶了一絲驚喜,坐起來看著他。
那男子微笑道:“姑娘還記得在下嗎?”
姑娘?愉生一怔,隨即失笑,看來他早就看出來她是女子了。
看著她笑著點頭,那男子道:“在下宮無極,兩次遇到姑娘,都還沒請教姑娘芳名呢。”
“蕭愉生。”愉生對他微笑頷首,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上次在婚禮上遇見可以說是巧合,那在這屋頂之上,總不能說是巧合吧。
“此處是我一位朋友的宅院,我來做客的。姑娘呢?很喜歡這處屋頂嗎?”
“這裡風景很美,”她側首,微風吹起她鬢邊碎髮,平添了一絲讓人親近的嬌柔之氣,“看來我是擾了主人家的清靜了,還請公子轉告你的那位朋友,不要怪罪纔好。”
“佳客光臨,蓬篳生輝,怎會怪罪呢?”屋下傳來朗朗男子之聲,“還請兩位移駕屋下說話吧。”
宮無極看著愉生笑道:“蕭姑娘請。”
愉生以爲以自己的輕功造詣,來這裡是不會被發現的,可現在看來,也許自己早就讓人發現了。
她飄身下去,發現院中小幾旁坐著一個男人,正是前段日子見過的那位新郎倌斯禮仁。此時的他一身月白袍服,放鬆地坐在小幾石凳上信手執著茶杯飲茶。比起那日的喜氣洋洋多了一份閒散貴氣。他側首看著愉生微笑,手掌攤開,示意她坐在空著的位子。
宮無極此時也已經從屋頂下來,和愉生在幾旁分別坐下。看著斯禮仁手法嫺熟優雅地給他們各自泡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輕啜一口在嘴裡,一股清香漫開,口齒生香。
“好茶。”宮無極輕抿一口讚歎道。
斯禮仁微笑著看他,“能得無極公子一聲贊,那禮仁這技藝就沒有白學啊。”
愉生一邊飲茶,一邊聽著他們說話,心裡在想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的。
“蕭姑娘覺得如何?”斯禮仁笑著看向愉生。
“很好喝。”愉生只喝過師父泡的茶,不過相比起來斯禮仁的茶香味更濃郁,的確很好喝。
“蕭姑娘的評價倒是實在,”斯禮仁呵呵笑了一聲,說道,“姑娘若是喜歡在我家房頂賞景,以後還請經常過來做客。”斯禮仁笑意真誠,倒沒有一絲促狹與不快。
愉生笑著點頭,心裡卻想著以後大概是不會再來他家的屋頂了。
“聽說蕭姑娘最近在忙著醫考。不知道在下是否能幫上姑娘什麼忙呢?”斯禮仁慢條斯理的說道。
“啊?”愉生吃驚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之前應該沒有見過她纔對啊,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在準備醫考的。
“在西沿城,在下能知道的事實在比姑娘想像的要多。不過,我對姑娘沒有惡意。還請姑娘不要介懷纔好。”他似是看出愉生心中所想,微笑著說道。
斯禮仁是天下首富,想來自己對他來說也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試想如果自己發現有人隔三差五地跑到自己屋頂上來賞景,那自己定也要把那人查個底朝天。
想到這裡她不禁失笑,舉起茶杯對著斯禮仁敬了敬,苦笑道:“那便先多謝斯公子了。說實話,我對醫證考試和去辦理開業手續具體要做些什麼一點頭緒也沒有。”
“何必這麼麻煩,姑娘想要開醫館,一句話的事。”斯禮仁輕笑道。
愉生看他一眼,開醫館是治病救人的,他難道對她的醫術如何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聽他的口氣,好像明天就可以幫她把一切事情都辦妥似的。
斯禮仁擡眸看她一眼,那眼中的笑意篤定,道:“姑娘的醫術如何在下雖沒有親見,但是姑娘面容和善,一派正氣,一看便不是會拿別人性命開玩笑之輩,我信得過姑娘。”咦,這人還真是能看透別人心中所想。醫術這種東西也可以通過面相看出來的嗎?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笑意淡淡的斯禮仁,又看一眼一直坐在旁邊不說話,只細細品嚐著茶水的宮無極。覺得自己在這兩人面前簡直如清水一般透明,一點心思也藏不住。
“相公,”此時院子迴廊轉角處傳來一聲清媚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