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堯率先靠近地面，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往地上一滾，除了有點狼狽，倒是有驚無險。
直升機這麼大的聲音，彼岸中的人肯定聽得到，就算葉開沒有通知，也知道是我們回了。葉家一衆人都來到了下方，見謝堯下來，也驚出一身冷汗！
隨後我也落地，借了一點術法的緩衝，比葉開更順利，也更加平穩，直接站在地上。突然覺得有一團陰影落下來，下意識接住，正是頂著霸爺的玄白！
“我師傅，我師傅在哪！”謝堯如同瘋了一般，抓住葉正昊粗壯的臂膀不停追問！
葉老爺子目不轉睛的看著飛走的直升機，我低聲道，“葉開還在上面，等會過來！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深深吸一口氣，順著葉老爺子擔憂的目光，“我沒事，說吧！”
“哎！跟我來！”葉老爺子杵著柺杖，搖頭嘆氣的往裡面走。
謝堯忙把再次流出的眼淚擦掉，“叔，告訴我，我師傅沒事，對不對？”泛著淚光的笑容讓心情沉重的葉正昊接不了話！
“告訴我啊！叔！我師傅是不是沒事！是不是沒事！”不停的追問，所有人都在他那希冀的目光下低頭。
“謝堯，冷靜點！冷靜點，不管等下看到什麼都要冷靜點！”
我厲聲道，因爲我的心態也是崩潰的，但作爲長輩，我不能流露出任何軟弱的樣子，我需要給謝堯做個榜樣！
“冷靜！好！我冷靜！我已經很冷靜了！帶我去見我師傅！我要見我師傅！他還等我呢！”
“你…你…師傅沒了…”葉正昊眼圈泛紅，險些栽到地上，面對急切的葉開，還是道出了事實！
“哈哈哈！哈哈哈！”謝堯莫明奇妙的笑了，“叔，別逗了好不好，這種玩笑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淚珠如同穿了針線的珍珠不停滑落！
“沒…我們沒…沒開玩笑，天晏道長…真的…真的…”葉家老爺子全身顫抖，不敢面對謝堯的目光！
“不信，我不信！”
“夠了！”我大吼，瘋癲的謝堯也被我一舉鎮住，“走，去裡面看看！”
沉重的步履不僅踩在地上，也踏在我心頭，其實我和謝堯一樣，根本就不信老天晏會出事！想過很多人出事，都沒想到天晏會出事，從來沒想過！
“走吧！孩子！”葉老爺子牽著木然的謝堯，正到了門的地方，謝堯不走了，說什麼都不走了！哪怕是再靠近前一步。
“噗通！”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失聲痛哭，哭的像個孩子一樣，他真的沒有勇氣去見自己的師傅，去見沒有了心跳，沒有了呼吸的天晏！
“起來吧！你師傅還等著你呢！他說你是他的驕傲！”我鼻子一酸，強忍著在眼眶打轉的眼淚，沙啞的說道，“去見他一面吧！”
“不！驕傲，我不，我只要我師傅，我只要我師傅！我師傅沒死，沒死！你們都是騙子，騙子…”自己都說的有氣無力，更不會有說服力，指著葉家人的鼻子就開罵，他在麻痹自己！
我擡起手，最後還是沒有打下去，哪怕我現在念頭萬千，還是下不去手！謝堯沒錯，他一點錯都沒有，只是不肯接受這個事實，眼見爲實，他不願去見天晏的屍首，這樣天晏就一直活著？
不可能，不可能的！看到葉家衆人那註定的目光，悲慼的言語之時，我就知道天晏之死無可逃避！
“騙子，騙子！你們都是騙子，快，讓我師傅出來，讓他出來！他知道我回來，肯定會很高興的，我成了司，他一定很開心的！”
歇斯底里的吶喊落在所有人心裡，如同一把把插進了心口的刺刀，能夠見到一抹抹血色，但不見鮮血流出！
“我說夠了！”低吼一聲，瘋了一般變掌爲爪，掐住謝堯的後頸，把他往裡拖！
“不去…不去…我不要進去！”絕望的嘶叫，奮力的掙扎，伴隨喑啞的聲音，被我一步步往裡帶！
他沒回上陽之前，確實想快點回沒錯，但聽到天晏死掉的噩耗之後，他心裡的幻想破滅的同時，再次給自己蒙上一層帷幕，反而不敢進彼岸的門，因爲他害怕，害怕天晏真的死了！
我拖著葉開，不顧他的抗拒，跟隨葉家人的指引拾級而上，葉開的膝蓋也在樓梯檻上發出陣陣碰撞。
“咚！”“咚！”“咚！”他的力度在加大，血紅的雙眼無淚可流，距離他的師傅也越來越近！
“就在裡面了，等傭人發現時已經沒氣了！無力迴天！”葉家老爺子往房間裡看了一眼，抹著老淚退到一邊！
我頷首道，“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我和謝堯留下！”
鬆開手，謝堯不再癱在地上，而是目光灼灼的看著牀上躺著的那個老人，正是他師傅，如同睡著了一樣安詳，就是一動也不動…
緩步上前，深怕驚擾到他！這個操勞了一輩子的老人，熟悉的容貌出現在我面前之時，音容笑貌也隨之而來，所有的畫面開始重疊，開始組合，拼成了一個鮮活的天晏，而不是牀上這個臉色蒼白，身體冰涼的驅殼！
“師傅！師傅！師傅！”謝堯快速的爬了過來，爬到牀邊。
輕輕的搖了幾下，但是天晏還是不動，又搖了幾下，還是不動，越來越劇烈，天晏始終不動，“醒醒！師傅，別睡了！我回來了，乖徒兒回來了！求求你別睡了啊！”
謝堯一聲聲呼喚落入我的耳朵，心裡不是滋味，猛然別過頭，想把雜念驅散！最後還是沒忍住扭了過來，我不是怕忘記天晏的面容，而是擔心謝堯，畢竟他也只是個十七八的孩子啊！他真的能受住這種打擊嗎？
“師傅？堯兒回來了，我成爲司了！你看吶！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成司了！”謝堯雙手已經捧住了天晏臉龐。
白鬚依舊，但是再也看不到他因爲沉思而揪斷鬍鬚的樣子，也再也不用擔心他會把古鬍鬚揪完了…
我嘴脣開啓好多次，微微抖動，所有安慰的言語都被我嚥進了肚子裡頭。兩天，短短兩天，我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對徒弟避之不見的老天晏會死掉！
誰有會想到，那一天是永別，謝堯還是沒有和天晏說一句話，還是沒有得到天晏的誇張，還是沒有看到自己師傅驕傲自豪哈哈大笑的樣子！
“我們出去吧！”我看著跟進來的玄白，應該是看著玄白頭上的霸爺說道。
回望一眼，只留下了師徒二人。
靜默，“天晏還有救嗎？”
“這種事何必問我？你幽冥一脈是玩鬼怪魂靈的祖宗，神魂具滅你覺得能救？”霸爺平靜的說道。
霸爺說的沒錯，我何嘗不知道天晏神魂具滅，只是留有一點念想，霸爺是千年老妖怪沒錯，見多識廣，知識淵博也沒錯，但他終究不是神仙，再說神仙來了也不一定救得活天晏！
“誰動的手？”
冷靜的話語蘊藏滔天怒火，既然救不活，就該考慮身後事！天晏說是我最親近之人也不爲過，多麼慈祥，多麼和藹，多麼可愛的老傢伙就這樣死了！居然就這麼死了，不報仇我誓不罷休，天王老子我都要拉下馬！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告訴你！”霸爺直視我的目光，“只能告訴你是道門動的手！”
“不想告訴我？是不能告訴我吧！說到底還是實力不夠！”我冷冷笑道，霸爺像被我說中了心思，緘默不語，“我沒那麼傻，也沒那麼衝動！知道是道門就夠了！”
低首深思，真的，再也忍不住了！我感覺到淚在流淌，是熱的，是鹹的，是苦澀的，更是愧疚滋味！
“到底，還是我害了那老頭！如果不是我，天機道可能還是中立吧！這樣老頭就不用死了！如果不是我，道門也不會對他下手，可是！道門爲什麼偏偏挑中他，爲什麼不衝著我來！”手指都快剜進肉裡面，多少話語都不能表達我心頭的複雜！
霸爺嘆了一口氣，“呼！你比我想的要冷靜，比霸爺我都冷靜！當初霸爺也是被你攔下來的！”
我森然道，“我沒那麼傻！仇，可以一點一點的報，道門遲早要付出代價，讓他們後悔的代價！”
“這一日不會太遠，不過還是要理智點，不要去挑動佛玄的神經，我知道你憋屈，也知道你不甘！但，你必須忍著！”霸爺重重的說道！
搖了搖頭，流露深深的憂慮，“我沒事，我也能足夠冷靜！但是謝堯…”
天晏走了，那麼我肯定不會看著謝堯做傻事！別看小子文文靜靜，但發起瘋來卻是最可怕的。
如果他走不出這陰影又該怎麼辦？謝堯這個徒弟可是天晏所有心血所在，定當不能讓其白費…這是我給天晏最重要的交代！
“師傅！師傅！起來啊！起來啊！”聲聲入耳，悲憤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