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大剛那次網聊後,九龍變得更加關注那個高個美女了。爲了能天天看見她,他幾乎一有時間就來圖書館的自習室,若是遇上位子被佔光,他就會像所見過的一些學生那樣做,要麼是把不見人的位子上的書本丟到一邊去,要麼是趁別人不在把位子上的椅子搬到既沒有椅子也沒有放書本的位子上,然後若無其事地坐下來自習,而那些找不見書本或椅子的學生回來後往往不會啃聲,或許是因爲九龍的個頭比較大,也或許是因爲他們自己也會那麼做。通過這段時間的細心觀察,他自認爲對她有所瞭解些,她白天總是在看一本英語四級的資料書,一手捂住書的一部分,嘴裡唸唸有詞,還不時擡起頭隨便看看,應該是在背誦被手擋住的內容吧。到了晚上,她就開始做往年英語四級所考過的試題卷,有時似乎還翻翻卷子的答案,由此可斷定她不是大四的學生;她平時的衣著華而不麗,化妝淡而不俗,表情單一而不冷,走路含羞而婀娜,在他看來她該是沉穩實在且柔情似水的女孩;她很少坐在別的位子上,除非是原先的位子被別人佔去了纔會變動,可見其也是一個懶的有點癡心的人;她進出自習室時向來都是一個人,且也沒見過她跟自習室的某個學生打過招呼,由此說明她是個性格內向的喜歡獨來獨往的女生,且還沒有男朋友,似乎這一點很重要。
茫茫人海中被一個人多看了一眼都會有點不一樣的感覺,何況是天天被一個人盯著看,所以她不會沒有絲毫察覺,而這正是九龍所希望的,也因此他不能夠像以前那麼隨便佔一個離她很近的位子,甚至緊挨著她的位子也無所謂,而是故意挑一個離她較遠卻能被她一擡頭就看見的位子,如此一來難免會目光相撞,而那一剎那間,他會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然後立刻窺視她的反應,她總是在低頭抿嘴笑,要知道那是平時很難看見的。爲了進一步試探她的反應,他還故意往返於自習室和水房或廁所間,目的是刻意在不經意間與她迎面擦肩而過,那時滿臉平靜的他內心卻是洶涌澎湃,且有種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感覺,而一下子表情冷漠的她是否會有同感呢?不論有沒有,他都會不由得幻想連篇一番,然後才能精神抖擻地去自習。
說實話,老是那樣的九龍可謂是真苦在心裡頭卻空樂在幻想中,也無異於自作多情,所以他不止一次想過找機會跟她把話匣子打開,但突然不知道這很關鍵的第一次該說些什麼,又從何談起,而有過第一次的談話之後呢?有開頭就得有結果,若是光有開頭而沒有下文,還不如不開這個頭。或許這樣的機會不難等,大不了刻意去創造,而問題是如何使自己說的自然和她聽的感興趣呢?想繼續走得近些,並表明自己的意圖,又該有些怎樣的行動呢?平時約她吃飯或出去看電影,或是節日裡送份代表性的禮物等等。雖然自己大熱天連瓶汽水都不捨得買,但爲了她依然心甘情願花這筆錢,何況學校周圍能去做兼職的地方有很多,可這樣做最終真的有價值嗎?先不說爲此可能會完全打破自己好容易調整過來的作息規律,甚至會影響到學習和寫作,要知道最後能不能追得到她仍是一個極大的未知數。唉,糾結和矛盾中的他還只能繼續徘徊在享受和煎熬中,不過有時憋得難受時他也會去找楊光訴說一番,而楊光每次都是那句話“敢愛不敢說,敢想不敢做,鄙視你”!
彩子訂婚,是九龍雪上加霜的一天!由於白天是難得的滿課,所以他直到晚飯後纔來到自習室,本以爲見到她可以減輕些痛苦的回憶,卻一進門見她跟身邊的那個戴眼鏡的胖男生低聲聊天,還時不時笑得很燦爛!若是之前沒在自習室見過那男生也就罷了,可偏偏他也是常來自習的,但他們一直都是形同陌路的呀,所以鬼才知道他們是如何一個白天內就那麼相好的。她的一反常態,使得他心裡很不安,但顧不上去想他們究竟是怎麼認識的,只是要知道他們的關係現在已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便決定暗中跟蹤他們而做一回不道德的“私家偵探”!
那晚好容易熬到她收拾書本要離開時,果不出所料那男生也急忙收拾書包並跟她說笑著一起走出自習室,他立刻也收拾書包偷悄悄跟在他們後面。他們一直並肩說說笑笑而行,彼此的手還在不經意間碰觸一下,那一刻他恨不得變成一隻毒蜂猛地刺向那男生的手。到了橋上時,那男生突然要爲她提包,而她也沒有拒絕。等拐進那條通向涉外的學生公寓的大路後,他們在一個水果攤前停下,那男生買了兩塊黃橙橙的菠蘿,並遞給她一塊,她毫不猶豫地接住,並立即滋滋有味地吃起來。直到女生公寓門口時,那男生才把包還給她,並依依不捨地與她揮手拜拜。他繼續跟在那男生後面,才知那男生並非住在涉外那邊,而是同他一樣就住在本部這邊。他站在那男生的宿舍樓下,不由得一連抽了好幾支菸纔打算回宿舍,可突然覺得嘴巴里乾澀難忍,便去也買了一塊菠蘿吃,可味道酸酸的。接下來一連好幾天,他們都是一起回去,並總是坐在一塊低聲說說笑笑。
這天,日落西山時涼風陣陣,晚飯後校園廣播之聲又響起悅耳的音樂,圖書館前的廣場上又熱鬧起來,有玩輪滑的,有坐在樹下聽歌的,也有坐在花池和噴泉附近聊天的,還有些跳舞的中老年人和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此情此景就像是置身在學校外面一樣。九龍和楊光正坐在圖書館前的臺階上抽菸聊天。
“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太窩囊了!”九龍猛抽著煙自嘲道,“我們專業有幾個男生已經不限於向本專業的、本學院的,甚至本校的女生談戀愛了,他們已經開始向外校的和社會上的女的‘進軍’了。”
“唉,剛纔聊了那麼多,其實現在你才真正說到了一點點主題上。”楊光嘆息道,“先別隻顧抽菸了,說吧,你叫我來有什麼事呢?”
“我想叫你幫我把那個我跟你說過好多遍的高個美女約出來。”九龍不自然地說,“我現在想明白了,作爲一個男生,寧可被女生罵,也不能被男生嘲笑!”
“說實話,我並不想幫你,但我又必須得幫你,是因爲你之前幫過我!”楊光又點了支菸說,“不過有一個前提,就是你得告訴我是什麼使你突然有勇氣這麼做的?”
“我先糾正一點,你說的‘勇氣’前該加‘一半’兩個字,因爲另一半勇氣是他給我的!”九龍也又點了支菸,然後轉過身指著圖書館的大廳裡面問道,“你看到了什麼呢?”
“你的那個高個美女正和一個胖男生正坐在沙發上聊天——”楊光起身邊看邊說,“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九龍氣呼呼地說,“你知道嘛,他們從下午到現在已經坐在那裡說說笑笑五個多小時了,聊天聊的竟然連飯都顧不上吃,甚至連水都沒喝,我就實在想不通了,一對普通朋友會有那麼多話說,難道這正常嗎?”
“你怎麼就確定他們沒吃飯沒喝水一直聊了五個多小時呢?”楊光懷疑地問道。
“因爲我一直在他們附近‘陪著’他們,我的天啊!”九龍雙手比劃著哭笑不得地叫道,“下午我沒課,所以午休後就來到自習室了。大概兩點半時,我正納悶他們今天怎麼沒來自習,可當我出去打水時,卻見他們不知什麼時候已坐在那裡了,然後我隔一會就忍不住想出去看看他們是不是還在那裡,每次出去看到的都一樣,他們就像一幅畫固定在那裡。在快到晚飯點時,我想他們總該去吃飯吧,可他們聊得忘記了吃飯。我雖然混在人羣裡出了大廳,但我一直就坐在我們現在坐的地方看他們,直到現在啊!呵呵,我這一下午沒說話的還是喝了幾口水的。”
“原來是這樣啊。”楊光搖搖頭說,“你這不是在挖牆腳嗎?”
“不是的,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星期,也從來沒有在路上牽過手,所以不可能那麼快就有了牆腳的。”九龍激動地說,“就算是挖牆腳,我也得這麼做!”
“就憑這一次跟她面對面說幾句話嗎?”楊光擔心地問道,卻更像是在嘲笑他。
“我是跟你說過的,也專門帶你來看過她,所以她現在不僅知道我和你是朋友,而且早就知道我一直在關注她,還對她有那個意思。”九龍頓了頓,聲音顫抖地說,“也所以只要你對她說有個男生想跟她單獨聊聊,她就會知道那個人是我,我就是那個——”
“我是說——”
“聽我說,我聽懂了你的意思。”九龍急忙打斷楊光的話說,“你放心,我不是你所想的只是跟她閒聊瞎扯,我是要…要對她表白的!”
“你不是吃錯藥了吧?”楊光苦笑道,“別說她會被嚇一跳,連我都被你嚇了一跳,你跟她連話都沒說過,你就要向她表白,難道你的情商是零啊?”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再不做就來不及了,因爲我已經比那男生慢了一大拍了。”九龍眉頭緊鎖道,“既然過去有人能先結婚後戀愛,那我就敢試一下先表白後培養感情,我料定會被她拒絕,但我不在乎,只要她肯拋下那男生出來見我,那就說明她早就把我當成朋友了,而且對我是有好感的,不是我自作多情,只因她和我想的一樣,除非她不會出來見我。總而言之,我認爲只要她出來見我,就已經到了可以表白的時候!”
“你何止是有一半的勇氣,簡直是無數倍的勇氣啊!”楊光拍了拍九龍的肩膀說,“既然你已經這樣說了,那我就沒必要進去後對她多說別的話了,給我再抽支菸我就進去。兄弟,先祝你好運!”
楊光進去了。
不一會,她出來了。又不一會,她進去了。
楊光出來了。
他倆來到一片靜悄悄的草坪上坐下。
“她的基本信息是什麼呢?”楊光接過九龍遞來的煙平靜地說,“如果你還是不知道,那你表白了也毫無意義!”
“馮慧,和馬玲是老鄉,藝術學院的,跟我們是一屆!”九龍補充道,“她是這麼對我說的。”
“李麗,本地人,酒店管理學院的,比我們大一屆,這是那男生告訴我的!”楊光搖搖頭道,“誰在撒謊呢?”
“我相信她說的!”九龍掏出手機說,“你給她打電話,我這裡幸好留了她的號碼,你知道該怎麼說吧?”
楊光立馬掏出手機撥打過去。
“不好意思,打錯電話了。”楊光掛了手機後說,“你說對了,她沒有撒謊,那她拒絕了嗎?”
“正常的都會拒絕,不過她拒絕的非常友好,說是可以做朋友,呵呵,是戀人就做不了朋友,是朋友就不會是戀人!”九龍沉默片刻後憤怒地說,“可那男生向你撒了謊,但他也還不是馮慧的男朋友,所以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不怕她對你反感嗎?”楊光提醒道,“另外,馮慧出來的時候那男生還阻止她!”
“只要她不作聲,我就不放棄,也不怕那男生。”九龍抿嘴笑道,“那男生沒能阻止她出來,這可是很傷心的事啊!”
大概十點鐘時,九龍和楊光離開了那片靜悄悄的草坪,路過超市時買了兩小瓶白酒,然後來到后街的一個小餐館,點了幾個葷菜和幾個小菜,並一碗湯。九龍請楊光吃宵夜,而他是吃晚飯。
幾天後,九龍一次性去步行街把姐剛還給他的一千元一下子花了個精光,買了衣服,也搭配了鞋子,這是他長這麼大在買衣服方面消費最大的一次,楊光看著都有些心疼,而九龍自我安慰說當初就沒想過姐還錢,既然現在還回來了,花就花了,何況是買了衣服,衣服遲早是要買的,就當提前買了,明年不買就是了。他理了個青皮頭,還時不時把手機屏幕當成鏡子照一照。如此一來,他走在路上也有了回頭率,似乎還覺得班裡的女生看他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一連好幾個早上,九龍都是提前一小時起牀,顧不上洗漱就先帶上幾本書等候在圖書館門口。管理員一開門他就第一個衝進去,快速把書放在她常坐的那個和挨著的兩個位子上,然後纔回去洗漱和吃早餐。若是沒課,他會直接坐在佔好的位子上耐心等,等他們一進門就站起來朝習慣性往這邊看的她擺擺手,示意她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她常坐的位子上,而她每次都會立刻紅著臉轉過頭裝作沒看見,然後跟那男生坐在離他較遠的位子上。若是有課,他就提前爲她買好草莓味的酸奶和夾心麪包擱在那個位子上,然後發短信告訴她位子已經佔好了,且爲她買好了早餐。他不僅看到過她平時早上喜歡吃什麼,而且還特別留意過她喜歡喝哪類的飲料,所以不論下午的天氣熱不熱,他都要在她坐的位子上放一瓶葡萄味的飲料。雖然那幾天她沒再去坐過那個位子,沒有給他回覆過短信,也沒有碰過他買的早餐和飲料,但他繼續堅持著,並一直在關注她和那男生在一起時的言談舉止,也在故意引起她的注意而順便打擾他們,好比他出去打水或上廁所經過正說話的他們時會故意咳嗽一聲,並微笑著朝她看,她有時會擡起頭看他一眼,瞬間臉紅到耳根;有時她猜到是他,就轉過臉不說話了。那男生對他的一切舉動先是陰沉著臉視而不見,幾次後就表現得特別不願呆在自習室,每次放下東西后不一會就出去了,有時候半天不見人影,即便是在位子上,也很少主動跟她說話了。這令他有點出乎意料,所以更是在尋找和創造跟她接近的任何時機。
這天下午,正在上自習的九龍突然見坐在靠窗的學生陸續關上窗戶,便知外面陰沉了一個上午的老天總算給下雨了,他卻不以爲然。濛濛細雨下到晚上也不見停,而這對於那些來自習的學生並沒有多大影響,無非是加件衣服和撐把傘的事,何況對學生來說下雨天更適合上自習,就像農民更適合在家休息一樣。多數學生都不願把溼漉漉的傘帶進自習室,往往是直接掛在自習室門外的傘架上。大概九點鐘時,她開始收拾東西並離開,而他也急忙收拾東西並悄悄地跟在她後面。
“馮慧,回去呀!”九龍站在傘架旁親切地問道。
“嗯。”馮慧稍微點了點頭,不知是被嚇了一跳,還是看見他就緊張,她的臉一下子又紅了。
“你帶傘了嗎?”九龍又問道。
“帶了,但是掛在這裡就不見了——”馮慧邊在傘架上仔細地尋找著邊嘟囔道,“是不是誰拿錯了傘?”
“你的傘是什麼樣子的,有什麼特點沒有,我幫你找吧!”九龍上前一步說。
“是把淺藍色帶花的——”馮慧指著傘架上的一處空位著急地說,“我明明掛在這裡的!”
兩人找遍了整個傘架,儘管有幾把傘也是藍色帶花的,卻都不是她的。
“看來是找不到了。”九龍輕咳了聲說,“我正要去涉外那邊,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我還是再找找吧!”馮慧急忙又在傘架上胡亂尋找著,並用眼角看著他說,“你不是去涉外那邊有事嘛,要不你先走吧!”
“不急,你慢慢找吧。”九龍平靜地說,“我等你!”
十幾分鍾後,她已經在傘架上找了好幾個來回了,卻還在裝模作樣地找來翻去。
“別找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九龍微笑道,“還是我順路送你回去吧!”
“我給朋友打個——”
“這下雨天的,又這麼晚了,還是別麻煩你朋友了。”九龍開玩笑道,“何況我不就是你的一個朋友嘛!”
馮慧的臉突然又紅了,想說什麼卻沒說。此時,九龍突然伸出右手在她的脊背上輕輕地拍了下,示意她一起走。她猶豫了一會,然後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面一起走出圖書館大廳。他所帶的傘本身不大,而他又胖,所以兩個人註定要溼一個。在路上,他一個勁地把傘往她那邊移動;在傘下,她忘記了還在下雨似的一個勁的想離他遠點,而他一個勁地向她靠近。走到橋上時,忽然迎面吹來一股涼風,他立即向前邁了一大步並背對著風擋在她面前,沒有反應過來的她噗地撞在他的胸脯上,然後急忙後退了一步,並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後第三次紅著臉低下了頭。不知不覺中,已拐入那條通往女生公寓門口的大路,他恨不得那段兩百多米長的路變得沒有盡頭,可惜——只能放慢腳步了。她也跟著放慢腳步,且把頭低得更低了,似乎做了什麼見不過人的事一樣,還時不時鬼鬼祟祟地用眼角餘光看他。
“不遠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在離公寓門口還有十幾米遠時,她突然停下並害羞地說。
“這個時候我怎麼能回去呢?”九龍帶著不容商量的語氣說,“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公寓門口!”
她低頭不語。
“謝謝你!”在公寓門口停下後,馮慧感激地說。
“用不著謝我——”九龍唉聲嘆氣道,“我白給你撐傘了!”
“爲什麼?”馮慧吃驚地問道。
“因爲你還是被雨淋溼了!”九龍看著她掛滿小水珠子的胳膊,心疼地說。
“可你似只落湯雞了!”馮慧指著他溼透了的白色T恤說。
他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她也笑了,就在目光相撞的一瞬間,兩人又都不笑了。彼此凝視片刻後,她害羞地轉身走進公寓大門,沒有回頭地很快消失在一片黑影中,而他還傻站在門口朝她消失的放心看著,且彷彿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正怒放的玫瑰花!
就在一個小時前,是他趁大廳裡的人不注意把她的那把淺藍色帶花的,且在傘柄把手的端頭處掛著一顆透明珠子的傘給藏起來的,就在大廳西北角的一張沙發下,然後若無其事地回到位子上,心裡忐忑不安地監視著她。他也不清楚怎麼就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或許是因爲那個男生沒有來自習,抑或是某時曾幻想過類似的情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