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書房門外,裡面濃郁的煙味隔著木質(zhì)門板都躥了出來,陳婭有些舉棋不定。
這麼幾次她也摸清了一個規(guī)律,就是但凡程笠抽菸,而且很兇時(shí),就昭示了他此時(shí)的心情並不算太好。
陳婭不確定,自己這時(shí)候進(jìn)去會不會火上澆油,程笠有多討厭自己,她是心知肚明的。
可陳婭又很清楚,如果錯過今晚,明天還要再等一個白天。
她能等可父親還能等嗎……
想到這裡,陳婭的心情就極度糾結(jié),她鼓足勇氣擡起了手臂,最終還是遲遲沒有敲下去。
她托腮思忖著,試圖尋找一個完美又不惹人厭的理由。
就在這麼沉思著時(shí),門被人打開了。
“你在我門口做什麼?”
頭頂驀地響起一道沉冷凜冽的嗓音,陳婭嚇得一抖,慌忙擡起頭,就對上了程笠極不耐煩的眸子。
他抿著緋色的薄脣,面無表情地諷刺道,“知道自己髒,過來爲(wèi)我辟邪?”
……
即使被程笠多次羞辱,她都沒能習(xí)慣,聽到這句話後心尖還是會忍不住的一顫。
陳婭忍住情緒,對自己進(jìn)行催眠:他不是人,他是鈔票,是大爺,對大爺要笑臉相迎。
這麼催眠了一番後,果然心境平和了許多。
“程少。”
陳婭擡起頭,眼神裡面透著堅(jiān)定,直迎著程笠有些陰沉的眼神,表情十分真誠,“我發(fā)誓——”
她知道程笠在生氣什麼。
無非是因爲(wèi)那通電話,惱自己這個玩具竟然敢甩了他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惱自己竟然敢不愛他。
這個人的控制慾強(qiáng)的可怕。
陳婭緩緩地舉起了三個指頭,“我從沒想過要找你療傷。”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婭說完這句話後,感覺程笠身上的戾氣更濃了,雖然他從始至終眉頭都沒有動過一下。
陳婭有些迷惑,但還是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我的心裡,也沒有裝任何男人。”
自己說錯了什麼嗎?
她鼓足勇氣的擡頭,卻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程笠陰冷的目光。
他表情並沒有絲毫波動,可身上卻散發(fā)出一種幾乎能滲進(jìn)人骨髓裡裡的寒意,陳婭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地後退了半步。
見她小心的動作,程笠突然低聲笑了。
他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斜眼臨睨著身高堪堪能到他胸膛的陳婭。
“陳小姐,你說這些,是想討好我——然後讓我?guī)湍阕鍪聠幔俊背腆业统恋纳ひ簦鹱种鹁渚徛牡纴恚昂牵€真是識時(shí)務(wù),怪不得轉(zhuǎn)身就能勾搭上陸斯銘。”
陳婭一時(shí)懵在了原地,不知道怎麼反駁。
眼前的程笠,真的是從骨子裡討厭自己……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在他眼裡都是錯的,她即使辯解了,在他眼裡恐怕也是狡辯吧!
何況程笠說的也沒有什麼錯。
她就是在討好他,妄想他能救救自己的父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陳婭心頭莫名涌上一股酸楚,她緊緊地握著拳,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程笠低眸盯著她的模樣,腦海突然就回放起了她之前發(fā)誓的畫面。
她說心裡沒有裝任何男人,她說的是真的……
程笠輕嗤了聲,語氣極爲(wèi)輕蔑道,“原來,你對陸斯銘也沒什麼感情啊,投入那麼多精力,最後反而什麼也沒撈到。”
這番話成功地讓陳婭臉色白得像紙。
她從來沒有覺得,哪一刻的程笠比現(xiàn)在還讓人憎恨,可是她不能生氣。
自己在程笠心中是個玩具,玩具哪有資格生氣?她還要指望程笠救她的朋友,她的父親。這些人的死活和自尊比起來,自尊算個什麼玩意?
陳婭咬著脣,強(qiáng)行扯出了一抹笑,“程少,教訓(xùn)的有道理……”言語帶了些破罐破摔的味道。
看她突然如同死灰一般的表情,程笠心情並沒有預(yù)想中的那番暢快。
他應(yīng)該狠狠教訓(xùn)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當(dāng)著自己的面,這麼絕情的說自己不喜歡任何男人。
當(dāng)初她也是這樣當(dāng)著陸斯銘的面,絕情地否認(rèn)了和自己的感情吧。
程笠哼笑了一聲,突然彎腰湊近了陳婭,用修長的手指掰起了她的臉,直勾勾地盯著她。
“不要隨便揣測我的想法,想討好我,就得拿出真心。”
說到這裡,他的嘴角挑起了個意味不明的弧度,“你要是讓我高興了,我可以考慮放你去看你的父親。”
“真的?”
幸福來得太突然,陳婭有些不可置信地?cái)E頭。
她有一瞬間甚至是懷疑自己幻聽。程笠捉她來,不就想好好折磨自己,他竟然真的會答應(yīng)自己去看父親。
不管程笠是不是故意在逗她,只要想到這個可能,陳婭整個人又活了回來。
她眼神感激地看著程笠,迫不及待的想做點(diǎn)事情。
“你想吃什麼?”
說完後,陳婭立即意識到稱呼沒叫對,她飛速去看,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對方並沒有因此生氣頓時(shí)放下了懸著的那顆心。
以前的習(xí)慣還是沒有改掉。
即使程笠做了這麼多羞辱她的事,面對他時(shí),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曾經(jīng)的時(shí)光……
這樣不好。
躺在牀上,陳婭久久無法入睡,思緒總會不知不覺地飄到書房那一幕。
她端著那碗白水煮麪,心驚膽戰(zhàn)地進(jìn)門。
程笠讓她做自己愛吃的,她以前蒐集了關(guān)於程笠的所有愛好,這簡直是道可以狂刷好感的送分題。
可等陳婭到了廚房後,面對空無一物的冰箱,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答應(yīng)的太快了。
這玩意自己都吃不下去的,程笠看了後,恐怕會想潑在她臉上吧,她還想討好他的……妥妥的送分題,突然就變成了送命題。
她不安地走到書桌前,亮出了那碗清湯麪,可程笠臉上竟然卻沒有任何異樣,隨意地嚐了一口,就把碗放到了桌邊,表情很正常。
正是他表現(xiàn)的太正常了,反而讓陳婭心裡越發(fā)惴惴,總覺得他是打算憋著放大招。
因此,陳婭更加不敢亂動。程笠沒讓她收拾碗筷,她就安靜地陪在他身邊,乖順如從前,看著程笠低頭工作的側(cè)臉。
時(shí)隔幾年,他似乎並沒有變化。
棱角分明的側(cè)臉輪廓,和纖長的睫毛,被護(hù)眼燈鍍了層
溫暖的金光。偶爾眨眼時(shí),連眉梢眼角都跳躍著點(diǎn)點(diǎn)光芒。
他臉上戾氣全消,恍若一個天使……
想到這裡時(shí),陳婭突然就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了。
她怎麼會還迷戀程笠的那張臉呢!
這個人做了那麼多隻有變.態(tài)纔會做的事,鞭打,羞辱,甚至用閨蜜父親的公司威脅她,爲(wèi)什麼看著他,自己還會有幾年前那種感覺。
難道,她得了斯德哥爾摩癥?
就在陳婭胡思亂想之時(shí),程笠擡頭瞥了她一眼,見她眼神渙散,心不在焉。
程笠眸子不悅地瞇起,他盯著陳婭,嗓音如平常那般沉冷,“想什麼呢?”
這句話如同平地突響的驚雷,炸的陳婭更加心虛,咬著脣不敢說話,生怕露出了半絲情緒。
她在想什麼?她能告訴程笠自己正在想他嗎……顯然不能,她自己都無法接受!
旁邊的人遲遲沒有迴應(yīng),程笠莫名有點(diǎn)煩躁。
只要是對陳婭,他就很容易失去耐性,只想牢牢掌控住她一舉一動。
程笠陰著臉,一把扣住了陳婭手腕,迫使她半蹲下來和自己平視。
兩個人的突然距離這麼近,陳婭難免有些心慌意亂,故意別開腦袋不去看他。可她才轉(zhuǎn)過半張臉,就被程笠硬生生的掰了回去。
下頜處傳來的劇痛,讓陳婭不由得懷疑對方想捏碎她的下巴。
“看著我。”見陳婭眼珠子亂瞟,卻不敢和自己對視,程笠的語氣冷了幾分。
聽到那聲清晰的命令,陳婭只好擡起眼睛。
兩個人離得更近了,她可以看到程笠那雙恍若一汪深海的眼睛,瞳孔裡印著自己,可以感受到對方微燙的呼吸,若有似無的打在她臉上。
陳婭眼珠子忍不住又飄了,她不敢看。
不敢看程笠,也不敢承認(rèn)自己可能還對他抱有別的心思……
偏偏這時(shí),她耳邊傳來了程笠一如既往的嗓音,他問的犀利,“陳小姐,你爲(wèi)什麼心虛?”
“我沒有心虛!”陳婭如同炸了毛的貓,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沒有!”
爲(wèi)了證明自己話裡的可信度,她特意睜大了眼睛,嚴(yán)肅認(rèn)真地看住了程笠。
沒什麼的,不過是一個男人,她敢看。這樣做著自我催眠,陳婭擡起眼,卻對上了一雙如鷹隼般犀利的眸子。
他眸光寥寥,卻強(qiáng)勢至極,好像能看到人心底去。
自古有句老話,叫燈下看美人。老祖宗說的都是對的,沉浸在融融暖光裡的程笠,即使面色陰沉,也好看的逼人。
何況他還用這麼一雙犀利的眼,直直盯住了自己的臉。
在程笠的逼視下,陳婭的臉突然變紅了。她既感受到了自己發(fā)燙的臉,也看到了程笠突然先怔然又恢復(fù)冷靜的眼神。
陳婭尷尬的想哭。
然而這還不夠,程笠盯著她半晌,突然冷聲道,“你臉紅了。”
……
陳婭煩躁地從牀上坐起來,雙眼發(fā)直望著黑暗的房子。
她不願意去想自己是怎樣掙開了程笠的手,也不願去想是怎麼狼狽至極地跑了出來,更不願想背後程笠的那道幾乎不可聞的低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