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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話

被突然出現的神秘持刀少年恥辱地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聲稱聚集了合衆國最優秀士兵的航母上的人們已經戰意全無,隨行的陸戰士兵已經被殺死過半數,殘存下來的傷員和石油探測專家等非戰鬥人員只得慌亂地從甲板逃回航母內部祈求逃過一劫。把守連通甲板與內倉的可憐兵力連拖延時間也做不到便已被全殲。留著一頭雜亂長髮的少年正握著暗金色的砍刀在航母裡四處走動,將任何進入他視野的活物簡單幹脆地殺死。

“紐曼……”

一邊在嘴裡念著意義不明的土著語言,一邊在船倉內搜尋著,在短短一小時裡死在少年刀下的人數已接近一千人,然而他並沒有停止屠戮,只是眼神茫然地繼續亂走著。

尋找藏匿處卻不幸被少年發現的逃難船員,無一例外都成爲了刀下亡靈。

每殺掉一人,包圍著神秘刀刃的黑色氣息便會更濃重一分。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少年在一個昏暗的房間門前停下腳步,因爲透過玻璃窗戶看進去,裡面有一個人,是一個靜靜地坐在牀上的少年。他有著跟已經化身爲殺人魔的少年一樣的膚色與瞳色。

殺了他。

數不清的揮刀次數使刀身上的黑色焰火更加旺盛,也使少年變得麻木。他不知道是誰動手殺了自己的妹妹,也不知道他的動機是什麼。對他來說一切都無關緊要,因爲即便弄清楚了,最愛的妹妹也不能復活。

只要殺光就對了。

面無表情地走進安靜的房間,少年在另一個稍比他年長的臃腫少年面前把刀舉起。

“你要殺掉我來報仇,對吧?”擡頭看著打算在下一秒奪走自己性命的殺人鬼少年,他平淡地突然問到,表情看起來像在微微發笑。

突然遇到了使用小島土著語言對自己搭話的人,使得少年有點吃驚,一直只是念著“紐曼”和“報仇”的嘴也發出了像是對話內容的聲音。

“你……是德盧島上的人?”

原本只是隨口一問,卻收到未曾期待的回覆令他也稍微提起了精神,略微臃腫的臉上也不再是一副等死的表情。

“啊,是的。我在兩年前偷偷逃了出來,後來被這些人的國家收留。只是你原來還保留有理智啊,這點讓我有些意外呢?!?

殺人鬼少年握著的刀並未從獵物的頭上移開,依然維持著強弱分明的姿勢。

“也就是說,這些殺了我妹妹,還想要強佔小島的人都是你引來的嗎?”

“嗯,是的。原來那個小女孩是你妹妹嗎……殺了她的人,是我哦?!辈恢罓懯颤N,他在陳述自己是殺人兇手這個事實的時候突然展露出開朗的表情,語調也帶有笑意。

“是嗎……去死吧?!贬輳繁患づ艘话?,金色的砍刀向下方劈去。

“啊,先等等。”穿著病服的少年忽然說道,蘸滿鮮血的利刃在離他額頭僅一絲距離的地方嘎然停下。

爲什麼會聽從眼前獵物的請求,連殺人鬼少年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他停了下來。

“果然還保留著理性嘛……”他盯著少年的臉龐,饒有興趣地發問。

“爲什麼,你要把我們統統都殺掉呢?”

殺人鬼少年一愣,然後回答:

“因爲……我的妹妹被你們殺死了。而且不除掉你們的話,島上的其他居民也有可能會遭遇跟我一樣的不幸?!?

“就是因爲這樣,所以要把這裡的人們殺個精光嗎?”他綁著繃帶的臉上跟剛纔一樣微微帶著笑意,只是慢慢地變得有些淒涼。

殺人鬼少年仍舊面無表情,用只有室內的兩人能聽懂的語言回答:“沒錯,這是報仇?!?

“報仇呢……真好啊,只是懷著這樣的想法,你就臉不紅心不跳地殺了這麼多人嗎?”

微笑逐漸變成了苦笑。

“我啊,可是才殺了一個人,就被打擊成這個樣子呢。”

率先殺人的一方如今卻露出受害者一般的表情,這令少年感到不快又疑惑。

“……你這是什麼意思?”

確認自己被眼前的少年質問,反倒使他安心地嘆了口氣,然後接著說下去。

“該怎麼說呢……因爲自小就希望能看到這個世界最多的面貌,所以從兩年前被某個老頭子收養了之後,我就經常借他的力量到世界各地去看當地的人和景色。你可能還無法理解吧?在一個狹小的地方鱉了十六年之後突然在兩年間接觸多得驚人的事物,真的會讓人感覺世界大得出奇哦。”

一反剛纔的問答式對話,這次他自說自話地說了起來。

“同時啊,也會覺得自己出生的地方實在是渺小得可以呢,這種小得連被發現的機會也沒有的地方,即使被當作世界的祭品也沒什麼,對吧?!?

他的發言讓手執魔刃的少年憤怒地皺起眉頭,但還是忍耐住沒有對冷靜地坐在牀上的他作出攻擊,所以他也就繼續地說下去。

“所以雖然有個外國老頭子說不能殺死島上的人,但是身爲本地人的我卻覺得只要能令這個美麗的世界重新運轉起來,殺掉那麼幾個人也是值得的。啊,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直到開槍射死你的妹妹之後……”

他平靜的語調開始崩壞。

“人渣?!痹浭且幻珠L的少年憤狠地罵道。

“啊,我確實是一個人渣、叛徒。我以爲自己已經做好承擔這一切的心理準備了,可是真的殺了人之後,我,我……”

昏暗的室內出現了嗚咽聲。

“我實在是很迷惑……我認爲自己所做的所有事都是爲了最多數人的幸福,只要能讓世界變回原來的樣子的話,要我變得有多骯髒也無所謂……可是真的奪走了其他人的性命之後,我開始懷疑自己……這樣真的是正確的嗎?爲了更多人的慾望而犧牲少數人?我一直認爲這種做法會對世界有利,可這又是世界本身所希望看到的嗎?口口聲聲都是代表大多數人,到頭來我又有什麼資格對無辜的弱勢者做出過分的行爲呢?說到底,我,我想要守護的人,這個地球……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在往正確的方向走動嗎?”

面對竭斯底裡地連珠炮般的發問,手握金刀放在仇人眼前的少年並沒有耐心得可以逐一替他回答。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殺了我妹妹?!?

“所以我也自然該死了?”

“對。”

“那麼,在剛纔殘殺了無數家庭親人的你又算是什麼呢?”

“……”殺人鬼少年沉默。

“比我這個人渣更可惡……對吧?”

沒有料想到看上去像是在懺悔的背叛者突然把話鋒轉向自己,殺人鬼少年有點不知所措,不過隨後又轉回到冷酷的表情。

“……你是在狡辯,想我放過你一命嗎?”

聽到比自己稍年輕一點的少年的質問,他不停地苦笑。

“沒有啦,從醒來之後我就不停想著這些問題,卻一個能爲自己開脫的答案也沒有……一直相信的東西卻在短時間裡被自己的幼稚全盤推翻,真是比死還要難受啊……如果死掉就能夠得到解脫的話,現在就被你劈成兩半也算是不錯的結局?!?

“……”

殺人鬼少年在沉默,但是他沒有停下。

“怎麼樣,你也終於察覺到了吧?”

“……”

“無論你殺不殺我,或者說接下來還要殺死多少的人,死去的人也不會復活,自己的雙手也已經蘸滿鮮血了……而且,你的行爲甚至比我更惡劣,因爲你的殺戮不能給任何人帶來幸福,只是爲了一己的憤怒而無端奪人性命而已。我是人渣的話,你就連人渣也說不上。”

“……”

“你手上的那把,就是傳說裡說的守護小島的黑炎之刃對吧。要是不親眼看到我還不會相信是實際存在的呢?!?

“……”手握大刀的少年咬著牙。

“如果擁有這種怪物一樣的力量的話,明明可以給人類帶來和平也說不定的啊……可是現在卻成了你復仇的道具?!?

“……閉嘴?!?

“怎麼,被說中痛處了嗎?嘴上喊著妹妹的名字,給人是爲了妹妹和島民而戰的感覺,其實也只不過是在發泄對自己的憤怒而已……因爲自己的無能而使得親人斷送性命的懊惱?!?

“……閉嘴!”

殺人鬼少年右手橫著一揮,金色的利刃在黑暗中劃過一道弧線,右手邊的牆壁應聲裂開一個大洞。

無視殺人鬼少年的威嚇,他猛地從牀上跳起,用雙手按住本身不算強壯的少年肩部往前推了幾步,大喊到:

“夠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只要有這把黑炎之刃在的話,我們就不可能再打小島的主意。而不管你再殺掉多少人,你的妹妹也不會回來的!醒醒吧!船上的其他工作人員都是無辜的!即使把他們都殺光了也沒有任何意義?。∵@麼做只會把你自己推落泥潭而已!清醒過來之後因爲殺人而感受到的愧疚感會把你整個人都吞噬掉!我是知道的!”

近距離地被吼著,使得殺人鬼少年愣住,後悔的神色從他的臉上一閃而過,但是馬上又轉變爲憤怒,少年嘶啞地怒吼。

“可,可是我已經……紐曼……紐曼!”

“嘖……”

但是,較年長的一方沒有給他發狂的機會。

“如果你還堅持自己要爲妹妹報仇的話,把兇手——我殺掉就好了,請不要對剩下的人們動手,不要幹掉海因老頭…拜託了,這是爲了我,也是爲你自己……他們都是出於任務纔會來這裡的,不要讓無辜的人死去……就像你妹妹一樣……”

不知不覺間,臃腫少年的吼聲向抽泣聲過渡,死死壓住殺人鬼身體的手也變得軟綿無力。

“如果你妹妹的死是因爲我的自大而犯下的罪行的話,讓我一個人承擔後果就行了,求求你……”

彷彿是受到感染似的,殺人鬼少年的雙眼也逐漸模糊,巨大的金色砍刀也從手中滑落。

“妹妹……紐曼……”

“所以說,停手吧。不要再犯跟我一樣的錯誤了……”

“……”

接下來,兩個人就維持著怪異的姿勢,爲了各自悲傷的理由站著哭了好一會兒。

“……說到底,你們到底是爲了什麼理由侵佔德盧島啊?”胸前項鍊閃爍著紅光的少年坐在佈滿灰塵的地板上,聲音疲勞地問道。金色的砍刀已經消失不見。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難道說你突然原諒我了嗎?”重新坐回到病牀上的他苦笑一聲,然後用問題來回答問題。

遭到反問的少年咂舌,沒好氣地說道:“開什麼玩笑,把我最重要的妹妹殺掉這個仇你別想逃掉。只是現在冷靜下來,想要知道你們的目的而已?!?

既然坐在地上的少年坦誠地回答自己,他也不再打馬虎眼。

“石油……這麼說你也不知道是什麼吧。舉個例子……就像是木柴一樣能夠燃燒,然後用作各種用途。有一種這樣的物質被我們用光了,然後發現德盧島附近有很多,所以就打算過來耍手段全都據爲己有咯?!?

“這種東西對你們很重要嗎?”

“嗯……說是沒有它就活不下去也毫不誇張吧。”

自己的疑問被一一回答,一直在原始島嶼上生活的少年陷入沉思,久久才重新出聲。

“原來如此……不過還是無法原諒你這個混蛋。”

“哈……我想也是。不過你記恨我的話我反而會心安理得些呢?!辈》倌険狭藫想s亂的短髮,雖然依舊是苦笑,其中卻夾雜了一絲釋然。

“搶奪別人的木柴……這種卑鄙的勾當你們也有在其他地方做嗎?”少年面無表情地沉思,不過這次的面無表情要跟剛纔有點不太一樣。

“我們這是第一次出手啦,不過還有其他人在你爭我奪就是。”

“也就是說,人們無意義地死去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嗎?”

“嗯,是呢。不止是國家間的戰爭,現在這世道平民間互相搶奪也毫不少見吧?!?

“明明付出大量代價搶過來的資源也馬上就會被耗盡……不是嗎?”

“無法反駁?!?

“那麼,這種醜陋的鬧劇根本沒有意義啊?!?

“你是這麼認爲的,但是這一點點的石油對我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呢?!?

“比人命更重要?”

少年一連串的質問使他臉上浮現難堪的表情,不停地用左手撓著綁了繃帶的頭部。

“這個嘛……誰知道呢?”

“……”

之後又陷入短暫的沉默。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叛徒?”

“問得還真突然呢……肯坦,或者你直接叫我叛徒也可以?!?

“肯坦……記住了。我是……”

“阿卡德,族長的沒用兒子。這個島上的人都知道啦?!?

剛纔還被自己用砍刀指著眉間的臃腫男竟然敢戲謔自己是個廢物,使少年想要重新拉開架勢給他一刀,不過還是忍了下來,繼續著對話。

“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嗎?”

接受一臉不爽的少年的提問,他擡頭看了看沒被毀壞的另一邊牆上的掛鐘,上面顯示的是凌晨兩點。他想了想怎麼換算成小島使用的時間曆法然後開口。

“兩點啊……我想想,大概是第二天的五盧比了。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了想要的回答,少年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往走廊走去。

“好的,那麼作爲我們兄妹二人的生日禮物……我要去贖罪。”

“……贖罪?”少年唐突的句子讓他反應不過來。

“嗯……贖罪。我的雙手已經蘸滿鮮血了。爲了告慰死者,也爲了紐曼……和我自己,我要進行贖罪?!?

“……哈?慢,慢著……那你想要去做什麼?”他看起來更驚訝了,兩隻眼死盯著少年不解地看。

宛如感受到視線一般,少年回過頭來,回答道,

“我要去阻止那些無意義的爭鬥……然後,解決那個什麼能源問題。”

少年雖然作出回答,但卻讓他更加地大惑不解,驚訝地追問少年。

“什……阻止戰爭還好說,能源問題你要怎麼解決啊?”

“我還不知道呢。不過我有信心,只要能運用好黑炎之刃……守護者的力量的話,一定有辦法的。”

“有辦法……雖然你這麼說……不過各國最頂尖的科學家也想不到方法啊……”

“相信我就是了。而且……你也想爲自己贖罪吧?”

聽見少年的問話,臃腫的臉換成了嚴肅的表情。、

“如果是真的想要爲殺掉紐曼贖罪的話,就來協助我吧。不過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少年重新把頭扭回走廊方向邁開腳步。

“只要能帶來和平的話,我願意拼上命幫助你?!?

後方傳來令人滿意的答覆,少年嘴角上揚。

“那麼走吧,第一步是向剩下的船員道歉,還有讓他們冷靜下來。”

兩個少年造成兩種腳步聲,帶著同一個目的走了起來。

“拜託了,翻譯。”

安撫傷員,抵達合衆國,迫使總統放棄對外侵略計劃,接受聯合國開出的條件與之合作,單人匹馬武力介入世界各地的掠奪戰爭,以壓倒性的震懾力讓各國?;穑褂煤谘字休敵龅哪芰繀f助製造推廣核能的機械。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來自神秘島嶼的少年完成了上述的全部工序,如今,只差最後一步即可按照他在故鄉跟比自己大三歲的同族臃腫男制定的計劃,完成他們兩人的贖罪。

面向全世界的電視演講還有半小時便開始,15歲的勇者少年已經把臺詞背的滾瓜爛熟,現在只等時機來臨。

自己休息的房間門被敲了一下,少年用英語迴應了一聲示意請進,一個穿著夏威夷風格短袖的棕色皮膚少年便走了進來。

“喲,勇者小鬼,英語說得很流利了嘛,難不成我們島上的人都有語言學習的天賦嗎~”

斜眼看了流裡流氣的略胖男性一眼,少年沒好氣對對他說:

“你來幹什麼啊,演講馬上就要開始啦?!?

穿著花俏衣服的他似乎很高興,完全不理會少年的逐客令。

“還不是來看看你的情況嘛!怎麼,很緊張對吧?”

“鬼才會緊張啊。你來就是說這些的嗎?”

“啊不,其實我是來給你這個的啦嘿嘿……”他邊說邊拿出一部流線形的手機。

“……這是什麼啊?”才接觸現在社會不久的少年對眼前的硬物感到困惑。

“這個麼?手機……簡單點說就是能帶著走動的電話啦?!?

“電話……也就是說,跟那個能用來跟人說話的東西用途一樣嗎?”

“呃……基本上是這樣沒錯啦。阿卡德你馬上就會忙起來了,所以帶著這個會很有用哦。我跟你說,聽到這個歌聲的時候……就說明有人找你啦!”一頭黑色雜亂短髮的他熟練地點擊著手機的屏幕,很快手機就有歌聲響起。

“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現在又要……”

“……這是什麼啊?聽起來好怪?!睜懥松想娨暥鴵Q上西裝的少年眉頭皺起,向身旁問道。

似乎是對少年的話感到不滿,他興奮的臉馬上變得不悅。

“什麼叫‘聽起來好怪’啊?這首可是二十年前在東亞那邊很流行的曲子耶,我可是最喜歡聽了。”

“是是……總之這個我就先收下就是。時間要到了,快讓開啦。”

看著少年勉強把手機收下,他也滿意地把路讓出來給少年起身。

“瞭解,待會的演說一定要成功哦?!?

少年站起來,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

“廢話,一定會成功的……因爲是我們一起想出來的話啊?!?

“說的也是。我覺得最後一句一定會變成經典哦。”

“只是因爲這是肯坦自己想出來的,所以纔會這麼說吧?”

“纔不是呢……那麼,要上咯。”

“啊……要好好地完成我們兩人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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