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玉看到她這個樣子,忍不住捂嘴輕笑:“你這個孩子!”
範宅依然高貴華麗,在葉微微眼裡已經多了幾份溫情。因爲,裡面的人不再冷漠,已經願意接納她。
她在心裡無數次地練習著如何甜美地叫出“爸”和“媽”。老媽對著門口望了許久,重重地呼了一口氣。葉微微忙跑過去扶住她:“媽,您別緊張,他們都很好的。”
“是啊。”範慕北停好車走過來,禮節地邀請她們進入。
程嘉玉看著花花草草,嘴裡低喃:“沒變,還沒變哪。”葉微微沉浸在歡樂當中,不曾將她的話聽在耳裡,看到對面迎過來的範冰兒,她撲了過去。
“嫂子,我可是專門抽時間見證你們幸福的喲,呵呵,看吧,我馬上就得走了。”她不滿地看一眼跟上來的經紀人。葉微微推了她一把:“忙就去吧,有空請你吃飯。”
“再好不過!”她揮手快步走遠。背後,大門裡,快步走出了範父範母,範慕北快一步走上前,叫一聲:“爸,媽。”
範季禮和岑芳菲的目光同時射過來,葉微微明顯感覺到程嘉玉的身子顫了一下,馬上聽到了範季禮誇張的聲音:“小妹?”
小妹,小妹,小妹……
葉微微看到他停頓一下,和岑芳菲對望一眼,加快了步子。而老媽,已經呆在那裡流出了眼淚。
“你真的是小妹?”範季禮來到近前,握緊了程嘉玉的臂。葉微微被擠到了一邊,茫然地看著兩人,看到程嘉玉艱難地點頭:“哥,對不起……”
哥,哥,哥……
這是什麼情況?
不僅葉微微愣住了,連範慕北都杵在那裡。
“嘉玉,你原來一直都在本市,爲什麼不來找我們?”範季禮質問著,程嘉玉除了掉眼淚就只有“對不起。”
岑芳菲緩慢而遲疑地把目光移向了葉微微:“那她……”
“哦,這是微微,我的女兒。”程嘉玉臉紅了紅。葉微微和範慕北相視,他們、竟然、是表兄妹?
“天啦!”岑芳菲尖叫一聲,扶住額頭差點倒下。範季禮也像被雷擊了般巍巍欲倒。
程嘉玉忙扶住他迭聲解釋:“我也是他們結婚了才知道的,雖然這樣不太好,但終究只是表兄妹,以前不都興結婚的嗎?”
“不……不是啊……”範季禮抖著手搖個不停,臉都白了。葉微微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副表情,嚇蒙了。
他喘了好久的氣,岑芳菲已經虛軟地唔唔哭起來,低聲喊著:“報應嗎?報應嗎?”
到底怎麼了?
葉微微已經預感到了事情的不妙,她臉上滾下冷汗,卻全然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他們是表兄妹,天啊,會有這麼奇怪的巧遇?
範慕北扶著岑芳菲,岑芳菲不迭地道:“快,快扶我進去,北兒,快扶我進去!”
範慕北轉身扶著她離開,葉微微傻傻地站在那兒,只聽到範季禮在喊:“小妹,他是海海啊,海海根本就沒死啊!”
“海海?”程嘉玉機械地望一眼遠去的兩副背影,怔愣片刻,突然尖叫一聲,臉色一白倒了下去……
“媽,媽……”葉微微摟著她無助地呼喊,範家的車駛過來,範季禮親自把她抱上了車。
彷彿從雲端跌下來,葉微微邁開顫悠悠的步伐,無法相信剛剛還一臉喜氣的老媽突然之間變成這樣。
手術室的燈光亮著,媽媽生死未卜,而範慕北,在這一個多小時裡連電話都沒有打過來一個。是他的母親也病了嗎?海海是誰?媽媽爲什麼會那麼激動?所有的人爲什麼會那麼震驚?
表兄妹,她和範慕北竟然是表兄妹,老媽和範季禮竟然是親兄妹,這是在演電影吧。爲什麼這種狗血的劇情會出現在她身上?
就算是表兄妹吧,這又如何?她生不了孩子根本無從影響下一代,範慕北也應該有這個認識啊,他此刻爲什麼沒有給她一聲慰問,一點安慰?他不知道她現在有多麼地害怕嗎?
強忍著淚花,她在手術室門外踱著步子,不停地踱,她發現自己一停下來就會害怕,就會顫抖,她感覺到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了,可會是什麼呢?他們不過是表兄妹啊。
範季禮快步走來,看她的目光已經變化。
“微微,手續費已經交了,後期的治療你不要操心。”
他第一次對她溫和,可她卻感覺到了他眼底的痛楚和難堪,彷彿和她說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到底出了什麼事?”她試著問,範季禮用力地嘆了一聲。
門突然打開,兩個人中斷談話,衝向門口。
“我媽怎麼樣?”
“病人還好嗎?”
範季禮和她同時問出聲,醫生不慌不忙地解著口罩,雖然只有幾秒鐘,於他們,已然如過了數個世紀。
“病人搶救過來了,已經清醒,想見範季禮先生。”
“太好了!”葉微微抹著淚想要衝進去,範季禮攔下了她。“還是我先進去吧,你媽有話和我說。”
範季禮進去了,她只能守在門口,猜測著他們會說些什麼。時間漫長,她虛弱而好奇,無力地倚在門口。
半晌,範季禮終於出來,看她一眼,微微嘆息:“進去吧,不要和你媽媽說太多,她身體還沒有恢復。”
她走了進去,程嘉玉已經睡下,臉上還有淚痕,顯然剛剛哭過了。不敢驚動她,葉微微安靜地坐在牀前,看著母親的臉。
難怪範慕北會和老媽像,原來他們是親戚啊。可爲什麼老媽的睡容會這般無奈,眉頭像凝結了無數的苦楚,無法化解?
爲什麼範季禮會不斷地嘆氣?
一定是因爲他們多年後重複在感嘆吧,沒事的,一切都沒事,他們很快就會緩過勁來,一切都會回到原點的。她,還可以和範慕北在一起,他們會一起去組織,一起度過無數艱難和甜蜜的日子。
老媽醒來後再也沒有提及範家任何事情,就像完全忘了般,範慕北不僅不見人影,連電話都沒有,他去了哪裡?
葉微微不敢問程嘉玉,她的心臟脆弱極了,就算一點點的波動都得引起危險。她只能嘗試著去找範慕北,她想問他,爲什麼不來看自己,不來安慰自己。
只是,無論她怎麼打他的電話,都無人接聽。
她發了好多短信,打了好多電話,他都沒有回覆。最後,關機了。
捧著手機,她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範慕北的手機明明開著的,卻不接她的電話,爲什麼?以前,就算在任務中,只要他手機開著就一定會接的。
範慕北的手機關機後再沒有開過,葉微微一直在醫院裡照顧程嘉玉。程嘉玉的情緒一直不穩定,對著自己時,她笑,揹著自己時,她哭,哭得相當悽慘。葉微微真的想跑過去問她:到底怎麼了?
老爸過世的時候,她也不過如此啊。
難道,這次的事情比老爸過世更嚴重?
她不敢問。
已能感覺到一道深邃的傷口已經存在,只需要拉開,就是血淋淋的傷口。她怕這道傷口傷在母親身上,傷在所有最親最愛的人身上。她有種無力承受之重,又不甘心。
範慕北,爲什麼一個解釋都沒有就消失了?
她找不到範慕北,只能找沈浩,找常拓,他們遮遮掩掩地什麼都沒有告訴她。
老媽住了十天的院,出院只有她一個人,範季禮自從那天和老媽見面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她像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切又回到了從前,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只有她自己面對。
好想哭啊。
醫院外面,不期然碰到了沈浩。與其說碰,不如說他早就等在那裡,另一側,蹦出了夏悠悠。
恍若隔世,若在以前,她一定會和夏悠悠盡情地開玩笑,只是此時,她連笑的心情都沒有,看了一眼夏悠悠懷裡的孩子,苦笑了一下。
老媽也分外沉默,只有在夏悠悠向她打招呼時才苦苦地笑一下。
“我知道你們出院,所以特意來接你們。”夏悠悠故做熱情,只是沒有人響應她,空氣陷入無底的尷尬。她用力撞了一下沈浩的臂,沈浩像突然醒來般道:“哦,是啊。”
沈浩眼睛亂轉,葉微微想問範慕北的事,礙於老媽在場,沒有問。
把她們送到家,沈浩和夏悠悠又推說有事,就急急離開了。
葉微微一個人扶著程嘉玉進屋。屋裡空蕩蕩的,還殘留著範慕北的氣味,可是,他的人已經不知去向。
強忍著心頭的煩亂和悲傷,葉微微把程嘉玉扶上了牀。
“微微。”程嘉玉突然握住她的手淚如雨下,葉微微一時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媽,您別這樣,您的病還沒有好,不能太激動。”
反握著她的手,雖然心裡很難受,葉微微還是主動去安慰母親。程嘉玉的淚卻越發流得多,強忍著沒有發出哭聲,幾乎祈求般道:“微微,聽媽媽話,以後再也不要和範慕北來往了。”
這道聲音很輕,很悲,卻有如天雷,直劈得她頭重腳輕。什麼叫再也不要來往了?有多大的事一定要拆散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