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有英文文學七九級研究生童敏，在公共場合發表的不恰當言行造成了惡劣影響，嚴重損害了學校和研究生的形象，現給予通報批評，望其他學生引以爲戒，政教處。”

英語教研室內，沈鐵軍看到學校的處理結果，一夜沒睡好的眼睛通紅，望著旁邊的祿教授，試探著開了口道：“老師，這個事兒是因我而起——”

“啪！”

李貴菊啪的拍了下桌子，怒氣勃發神情嚴厲：“沈鐵軍，你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你嗎？！你知道多少人在暗地裡等著看你的笑話嗎？！你說你喜歡周英，我們生怕你做出不成熟的事兒，就按照你的要求不讓你繼續再擔任輔導員，哪怕你像小青年似的去接近她照顧她，我們說什麼了？

啊？結果現在你和童敏又整了這麼一出，我們依然爲了替你著想，讓童敏背了這個處分，然而你現在又在迴護她，你就不用你的腦子想想，你現在這樣的所作所爲，你讓周英怎麼想你？你有替她考慮過嗎？”

“李教授不要激動，鐵軍只是鑽進了牛角尖。”

蘭教授連忙開口勸解，轉過頭髮現沈鐵軍依舊皺眉不語，繼續開口道：“鐵軍，你的感情問題呢，我們當老師的不置可否，現在老師只想說說你們三個人的情況，你現在屬於上不了天下不了地，掛在半空十三不靠。

童敏的學習咱不說了，只說她被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拒絕，你就自己好好想想她在學校的處境。最後是周英，入學的第一學期，就引起了這麼大的非議，你說你喜歡她，那麼你應該是瞭解她的，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她會怎麼做？！”

“那老孃們——”

沈鐵軍愣住了，周英的性格是比較肉的，想想他從三年前就開始聯繫，一直到進入學校倆月了，鞍前馬後的便是連盧勤進都看出來了，可直到昨天才喊他去參加舞會，結果便出了這麼個事兒。

上輩子結婚後，沈鐵軍之所以會成爲家庭婦男，還是因爲周英的這麼個性格，做什麼事兒都慢吞吞，不是說腦子缺根弦反應遲鈍，相反的是周英內心敏感異常。

只是她單純的認爲這個事兒就該這麼幹，耍性子不講理的，最起碼還會張嘴吵，放在周英身上，則是你說你的她幹她的，真惹的煩了，還會躲著走，你是臭狗屎我不踩你總可以了。

陡然間，沈鐵軍感覺到了莫名煩躁，他知道自己想的有點多，可萬一真把周英惹的躲著他走，說破大天也別想再見上一面，那纔是寡婦死了兒子，沒啥指望了。

沈鐵軍的煩躁情緒一冒頭，李貴菊便感覺到了，這貨很少能從表情上判斷他的心情，現在顯然是祿教授說的觸動了他的心思，飛快開口道：“你是個成熟的，我們之所以這麼做，首先的出發點還是你的前途，真和那廖紅旗似的扶不上牆，我們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牛不喝水強按頭。

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能讓事情繼續惡化，首先是你們三個人需要冷靜，只有冷靜才能幫助你們做出正確的選擇，童敏的處分也只是通報批評，後面我和蘭教授找個機會給她撤掉，不會記入檔案。

第二個是你不能再見她們倆，這個時間不會很短，說到這裡，我需要告訴你個壞消息，咱們羊外沒有博士生的授權資格，最起碼第一批沒有，後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

“沒有博士點？”

沈鐵軍呼吸一停，他等在這裡就是等著讀博士的，沒有資格的話還讀個屁，接著想起祿教授，不想沒等他張嘴，旁邊的蘭教授已經開了口：“祿教授的語言應用研究所，將會遷到社科院下屬的研究生院。”

涉及到學業問題，沈鐵軍還是比較在意的，飛快開口道：“那我要想讀的話——”

李貴菊點了點頭：“只能跟著祿教授走了。”

蘭教授微微一笑，開口道：“當然，前提是你能考上。”

“鐵軍，我希望現在的你是成熟狀態。”

祿教授聲音低沉，看了眼蘭教授和李貴菊，正色道：“當時你碩士論文答辯前，蘭教授和李教授便找到了我，說是沒有通過答辯也就罷了，通過後便要考慮博士授權資格的問題。

因爲羊外只是一個外語專科類學院，在教育部裡排不上號，所以就爲了今天這個可能性做了安排，雖然裡面有些功利心，可首先還是爲你著想，我希望你能感念他們爲你所做的。”

“謝謝，謝謝兩位老師的苦心！”

沈鐵軍的心沉了下去，他有些恨自己看的這麼清這麼成熟這麼理智，如果沒有看透，他就會瘋狂的再青春飛揚一回，只是現在他不能這麼做，周英的反應很可能會使兩人越來越遠。

更爲重要的，是沈老實和沈王氏都在羊城！

李貴菊眼前一亮：“你的那篇論文——”

“已經完成了。”

沈鐵軍頓時沒了隱瞞的心思，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然是有了要脫繮的趨勢，想想和周英還沒開始就要冷靜，饒是心中涌動著濃濃的怨念，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開口道：“蘭教授，李教授，周英就拜託了。”

眼看沈鐵軍做出了決定，蘭教授和李貴菊齊齊鬆了口氣，旋即滿臉欣慰之色的對視一眼，便再也抑制不住臉上的微笑，連帶著旁邊的祿教授也出了讚賞之色。

他曾經見過不少天縱之資的學生，更有些天才之類的智商上不知多高，可依然擺脫不了年齡所帶來的困擾，想起把導師氣到住院的廖紅旗，現在看來這心智成熟與否，倒是和年齡也沒太大的關係。

心智成熟與否的表現是自制力，特別是在情緒極度起伏狀態下，依然能把握本心分清對錯，並且能迅速調整好心態做出最有利的決定，通俗來說便是在麻將桌上輸的紅了眼，也能分清對面坐著的不是小舅子就是丈母孃，而不翻臉。

翻臉代表著回家要翻天，翻天代表著家宅不寧，家宅不寧的結果便是諸事不順，老祖宗留下的糟粕很多，但是也有不少千年百代的箴言，比如家和萬事興與退一步海闊天空。

“我去取論文。”

眼中的滄桑消失，就在蘭教授和李貴菊乃至於祿教授以爲自己眼花之際，面現悲傷的沈鐵軍轉身一步踏出，淚如雨下。

1980年秋冬之交，沈鐵軍考入了天和縣手帕廠，遇見入廠不久的周英，因爲同病相憐和終日相處，第二年便懷了兒子沈強——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現如今是再也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