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上國！”

社科院研究生院新聞系的辦公室內，沈鐵軍靜靜的端著杯白開水，旁邊的老師聽到後擡起頭望來，徐教授拿著薄薄的信箋點了點頭，輕笑道：“詩詞方面不是我的強項，我感覺你這首詩還是不錯的，但是要發在人們日報上，很難。”

心中微沉，沈鐵軍強自笑道：“所以想找您打探下，現如今是國門初開，人們看到的只是些膚淺的表面，衣食住行的巨大差距，可以用溝壑來形容的差距，出恭用的廁紙都是精美的，一次性的塑料杯更是聞所未聞，但是這都是物質上的，咱們應該有咱們的精神內涵——”

“鐵軍，你這可是在對大好形勢在潑冷水。”

徐教授用手指敲了敲信箋，一雙花白的眉毛下面老眼清澈，也許感覺到自己說的太重了，接著開口道：“你的擔憂是對的，但是找的地方不對，人們日報是絕對不會通過，但是你如果只是提醒人們關注這點，那完全可以轉變下方向，比如內部參考資料，當然這詩就用不到了。”

研究生院新聞系的教學地點就在人們日報社，聽到老人說的這麼決絕，沈鐵軍也並未太失望，這是他來之前就想到的，現在改開進程正在坎坷中前行，只從這篇詩的內容來看，便是在唱反調——還是他這個主旋律詩人在唱！

然而寫內參，那是需要資格的——

沈鐵軍笑著和徐教授告辭，不想老人竟是直送到了門口，瞅著四下沒人了，開口道：“鐵軍，你的心思不要太重了，有些東西只有傷到痛到，纔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並且記住，在事情沒有發生前，會被人認爲是杞人憂天的，回去看看三國演義第七十二回。”

帶著滿頭問號回到家裡，沈鐵軍先是到廚房裡看了看，李老頭正拿著個瓶子在看，發現身後有動靜瞅了眼是他，摘下了老花鏡開口道：“有事兒？”

“沒有~”

沈鐵軍是想問王樂來著，一想李老頭沒事兒的時候也看書，開口道：“我想問問王樂有沒有三國演義這本書——”

李老頭頭也沒回：“想問啥你就說，前天還收了本明版的，趙老頭正在後面伺候呢。”

沈鐵軍倒是沒想到家裡就有，還是明版的：“就是第七十二回裡面有什麼事兒？”

“第七十二回啊，誰讓你看的？”

李老頭差點沒把手中的瓶子扔了，轉過身後滿臉正色：“楊修不給曹吉利面子，就惹了殺身之禍，這班還沒上兩天，你又惹啥事兒了？”

“咳咳——沒事兒，就是寫了首詩。”

沈鐵軍自然知道楊修之死，只是沒想到徐教授拿這貨來敲打他，這是把誰當做曹阿瞞了：“曹吉利？曹操還叫這名？”

“多稀罕吶？你那不會是反詩吧？”

李老頭說著轉身進了屋，坐回瓶子前繼續拿起忙活，開口道：“曹操本名就叫吉利，字孟德，小名阿瞞，別人都能反，就是你不能反——吃幹抹淨掀桌子罵孃的人，是從來沒好下場。”

接二連三的被人敲打，沈鐵軍算是徹底收了將詩發出去的想法，愛咋地咋地吧，過個星期天也不讓人舒服，回到屋裡給自己倒了茶噸噸噸灌了，探手打開了電視機錄像機放歌聽，坐在了椅子上拿起旁邊的《The C Programming Language》，中文名叫做C語言。

自打坐了辦公室，沈鐵軍是把所有能看的文件都看了，所有能看的資料也都濾了，結果能做的不是沒有，而是太多，做不下去是因爲不能做，就如他今天的詩一般，於是乎每天和查看報紙的，也就想起了這玩意。

操作系統漢字化的課題交給了鄧彬，今年過年是也沒回去，就窩在學校裡頭懸梁錐刺股的學了，聽到後倒是讓沈鐵軍鬆了口氣，要是這位不重視他就的找別人——未來的那個什麼漢卡，可能，大概，也許是要出來了？

有殺錯沒放過，這是沈鐵軍給自己的定位，抱著全英文的教程坐在水果2電腦前摸索著，學了不知道多久，外邊傳來了個聲音：“喂，家裡有人嗎？”

王樂出去浪了，沈鐵軍拿著書到了堂屋門口，瞅了眼廚房好似沒有動靜，這時便見到影壁後轉出個人，天氣漸暖，來人穿著個兩道筋的背心，留著個大光頭，下面套個大褲衩子和黑拖鞋，要不是那個臉黢黑就和他前些年似的，眉頭上一道疤痕，瞅見他當即面現諂媚低頭哈腰：“那個，你好，我是崔和車的朋友——”

“崔和車？”

沈鐵軍滿臉問號，這是個他從未聽到過的名字，滿臉好奇：“他是誰，幹什麼的？”

“呵呵，他啊——”

光頭嘿嘿一笑，露出了滿口大黃牙，拿著黑乎乎的手指甲撓了撓腦門，面上的笑漸漸斂去，不大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著院子，開口道：“他年前賣了個東西給這個院子裡的人，賺了好幾萬跑了——”

“？？？”

沈鐵軍面色微變，捏著書的手一緊，接著開口道：“賣了什麼東西？能賺好幾萬？”

“呵呵，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光頭一直在注意沈鐵軍的神情，看到這裡呵呵一笑拉下了臉：“他把不該賣的東西給賣了，我看你也是個不懂的，你家大人呢？”

沈鐵軍穿著馬甲吊帶褲兩件套，手上還捏了本書，在光頭的認知裡，這應該是這家院子裡的孩子，聽到這裡沈鐵軍不禁好奇：“我家大人不在家，你想幹嘛就直說，別這麼婆婆媽媽的，要不然我報警了。”

“報警？”

光頭的黑臉上閃過顧忌之色，點了點頭開口道：“就是一個官府大印，崔和車收了我們的錢將東西又私下賣了，現在錢被他花的一乾二淨，說東西賣給你們家了，我們老闆很大方，願意出兩倍你們收購的加錢收這個，麻煩告訴你家大人一聲，我明天再來。”

光頭的話裡話外，透著股不含糊的勁兒，沈鐵軍第一個想到的是在仿膳飯莊見到的小鬼子，第二個想法是賣金印的那哥們落在這些人的手裡了，還把他給供了出來，當然這個事兒是打死都不能承認的。

沈鐵軍沉思的時候，李老頭從連廊裡轉了出來，手上拿著個抹布擦著手，先前他也是從頭聽到了尾，開口道：“看樣子那小子叫崔和車——”

沈鐵軍點了點頭：“還落到人家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