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偉壯觀,莊嚴肅靜的紫宸殿,東方辰像前幾天那樣,無精打采地斜靠在寶座上,心不在焉,不知所思。
有別於他的死氣沉沉,小廣場上文武百官正在交頭接耳,小聲議論,有些甚至壯著膽子、硬著頭皮做出啓奏,只因有些事情實在無法再等下去。
“皇上,關於湘城雪災一事,您說過昨天會給答覆,可到了今天還是不見有結果,微臣斗膽,請問皇上有決策了麼?戶部尚書怯怯地仰視東方辰,聲音透著絲絲顫拌。
“皇上,請容微臣捉醒一下,關於雷城旱災的賑蒼品,也在等待皇上的簽署與發佈。”戶部侍郎跟著戰戰兢兢地稟奏。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做出啓奏。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提出應該早幾天就下抉擇卻久久等不到東方辰指令的重大事件。
東方辰冷眼睨視著臺下的唁鬧情景,無動於衷,好像他們說的話都與他無關。
剛從鄴城歸來、站在東方辰旁邊的王封安,不瞭解具體情況,因此滿腹疑雲,時而看往臺下,時而注視東方辰。
計公公則心急如焚,恨不得走前幾步,冒死“喚醒,他那尊敬的主子!
自從皇后娘娘出宮後,整整十天,皇上好像丟了魂似的,不是往宮外跑,就是坐著發呆。早朝時,人是坐在這裡,心卻不知游到哪個地方。
這是他頭一次看到皇上意志如此消沉,他明白這跟皇后娘娘離宮有關,但他實在不瞭解,明明是皇上親自批準娘娘出宮,該有心理準備,爲何還會變成這樣?
“你們都稟奏完了?沒事講了吧?那就退朝!”突地,東方辰一聲令出,高大健碩的身軀從寶座椅內起來,不顧臺下衆人的困惑和震驚,拂一拂袖,自顧揚長而去。
王封安內心疑雲更深,快速掃視一下廣場上的人,連忙朝著東方辰的方向走。許公公又是一聲低嘆,最後也邁動短小的雙腿追出去。
回到辰佑宮,東方辰徑直踏進御書房,整個身體深深陷入寬大的龍椅內,緩緩閉上眼睛。
王封安困感不解之心仍在,正猶豫著如何開口。
剛剛趕到的許公公稍微緩過氣後,終忍不住做聲了,“皇上,奴才斗膽,請皇上振作起來,重新投身國事。”
“皇上,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王封安趁機詢問。
東方辰一動也不動,彷彿睡著了一般。
許公公躊躇一下,苦口婆心地勸說,‘奴才明白皇上心掛皇后娘娘,但娘娘是皇上批準出宮的,娘娘辦完事就會回來,皇上何必如此糟蹋自己”,
東方辰封鎖了寧菱失蹤的消息,因而許公公還在認爲寧菱是回家省親
“皇后娘娘出宮了?王封安面色變了變。
“娘娘離開已有幾天,皇上茶飯不思,無精打采,對國事不聞不理,大臣們已經頗有怨言。”許公公小心謹慎地解釋,語氣陡然捉高些許,“皇上,思念娘娘固然重要,可也應該分輕重,怎能因爲一個女人而荒廢朝政呢“…哎呀…,
許公公說話聲嘎然停止,變成淒厲的慘叫,一手捂住額頭,白皙無須的面容露出痛苦的神色。
“大膽奴才,你是什麼東西,竟然在教訓朕?”東方辰不知幾時已睜開眼,此刻,那幽潭似的的眸瞳盡是陰鷲與深沉,對許公公射出無數道凌厲的光芒。
“奴才該死,請皇上恕罪!”許公公驚恐萬般,嚇得雙腳發軟,迅速跪下。
“朕看你這狗奴才是活得不耐煩了,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東方辰怒氣不減,朝外大聲一喊,“來人,把他拉下去,痛打20大板!”
許公公差點昏了,渾身抖得愈加厲害,嘶聲吶喊,皇上饒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饒奴才一次!
東方辰不爲所動,冷酷依日,無情依然。
許公公又趕緊向王封安求饒,王封安深感同情,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看著他面如死灰地被侍衛帶出去。房內有了數秒的寂靜,王封安深深一鞠,恭敬地道,“皇上,屬下回來了!”不像以往的熱情,東方辰只是淡淡輕應一句,‘嗯!”
王封安小心翼翼地瞧了他幾眼,然後稟告,“這兩個月以來,弟兄們一直在想辦法對付那批山賊,五天前,屬下還親自率隊進攻鳳凰山,奈何敵方實在狡猾,我軍誤中陷阱,弟兄們傷亡極其慘重。”說到最後,王封安語氣透出濃濃的哀痛,還屈膝跪了下來。
這下,東方辰總算有了正常人的反應。只見他俊容倏轉凝重,黑眸一凜,只是,維持不到幾秒,他又馬上恢復之前的冷漠。
“那夥山賊普遍武藝高強,屬下懷疑他們就是前些日子于山頂消失的江湖人士,有可能已被山賊頭目收服,與寇爲友,禍害民間。懇請皇上速速決策,一舉殲滅這批可惡的山賊,不但爲弟兄們報仇,同時爲鄴城的老百姓討回公道”,王封安繼續悲憤地說道。
看到東方辰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王封安既急切又無奈,思及許公公剛纔的情況,他本該打退堂鼓,當又想起弟兄們慘死的一幕,於是決定豁出去,“皇上一向以公事爲重,從不因私人感情而把國事扔至一邊,可是屬下今天所見,皇上似乎發生了異樣的變化。屬下不清楚娘娘因何出宮,屬下想說的是,天下蒼生等著皇上的掌管,皇上任何想法與抉擇都直接關係到整個曄鄲皇朝。”
王封安說完之後,做好被懲罪的準備,值得慶幸的是,東方辰並無任何發怒的跡象,或許他在東方辰心中尚有分量,又或者東方辰突然開竅吧
王封安暗暗鬆了一口氣,準備再接再厲,皇上一一,
“退下!”東方辰下逐客令。
王封安緊抿著脣,切切地凝望著他,最終無奈地退了出去。
東方辰還是滿面的不知所思,半響過後,也緩緩踏出御書房,直接回到寢宮正殿。
目光習慣性地朝炕上一望,忽見那抹淡紫色的人影,不由產生一種錯覺,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瞬時轉亮,嘴裡不受控制地喊出,“菱兒!”
淡紫色的人影迅速站直身體,回頭,投以他一個嫵媚的嬌笑,溫柔細語,皇上,您回來了?”不是菱兒!不是菱兒!!唉,怎麼會是菱兒呢!好不容易有點希望的東方辰霎時又重新墮入谷底,雙眼恢復深沉。
“凌兒乖,來喊父皇!”楊德芙抱起原本在炕上爬行的東方曦凌,朝東方辰靠近幾步,儼然她是寶寶的孃親。
東方曦凌認得父親,已刷嘴對他微笑,還向他遞出胖呼呼的小手。
東方辰一把將他抱過,緊緊地抱住,由於激動而兩手略微顫抖。
“凌兒天庭飽滿,俊俏可愛,機靈聰穎,與皇上如出一澈,將來必定也像皇上一樣,威武英明,尊容華貴,成爲萬人敬仰的九五之尊!”楊德芙芊芊玉手輕輕撥弄著東方曦凌的短髮,動作極其溫柔與寵溺。
東方辰冷峻的面容總算舒展開來,薄脣不自覺地揚起。
這,就是月華踏進殿來所看到的情景!她內心迅速燃起一絲不悅,故意把聲音放得比平時大幾倍,“皇上,奴婢爲小皇子準備好米羹了,
原來,楊德芙今天突然駕臨,不顧月華反抗,令月華去爲東方曦凌準備米粉,支開月畢,好讓她對東方曦凌表示慈祥與關愛。
月華心中百般不願,但礙於楊德芙的身份與地位,只好聽從,用最短的時間把米粉調好,快速回到這裡,想不到會碰上這樣一幕。
以往,這種樣寧溫馨的畫面只發生小姐與皇上之間,故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取代小姐的地位!
寶寶估計聞到了香噴噴的米羹味,兩手爬到東方辰肩膀土,小頭顱跟著豎起,興奮地看向慢慢走近的月華。
東方辰也從無人所知的沉思中清醒,在炕上坐下。
月華蹲在炕前,開始給東方曦凌餵食。楊德芙默默看著,忽然說道,讓本宮喂凌幾吧!”
月華兩手微抖,數秒後纔回答,“小姐臨行之前交代過奴婢要好好照顧小皇子的一日三餐!”她特別加重小姐,二字,目光牢牢盯在東方辰臉上
“芙妃你身體抱恙,不宜操勞,這事還是讓月華來吧!”東方辰發話。
“皇上,其實一一其實臣妾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自從嚴秋棠詭計被識破後,楊德芙不再服藥,身體在慢慢走向康復。
東方辰用沉默表示他的不贊同。楊德芙心中儘管不甘,卻只好靜靜呆在一邊。不用多久,東方曦凌吃飽喝足,泛起睏意,很快睡去。月華小心輕柔地抱起他,向東方辰請示一番後離去。
東方辰也從嫵上起身,一聲不吭,看也不看楊德芙,徑直往寢房方向走
注視著他慢慢遠去的背影,楊德芙俏臉盡是沉思,好一會才擺駕回她芙蓉宮。
風姿卓約、麗質天然、徇麗多彩,翼粟花外表看起來是多麼的純美無害,然而誰又想到,其實它一直暗藏殺機。
章福的時候,因爲被愛;痛苦的時候,因爲愛著;逃避與掙扎是爲了拒絕痛苦;痛苦,卻因爲總在逃避。愛情就像罌粟,美麗的底下充滿兇險與痛苦,但人們還是不顧一切地對它靠近,直到最後變得無可自撥,遍體連傷。
不知幾時開始,寧菱喜歡來到這片爲美的花海,藉以思念她忘不了的人。時間的流逝非但不能讓她忘卻東方辰,反而加深對他的思念。
愛情,生長於塵世,又超然於塵世。光譯奪目,栩栩生輝。若蒙上世佑的塵垢,則黯然失色,黯淡無光,其所有的價值,只能用世俗的一切來衡量
有時她不禁在想,是否應該贊同東方顕的看法,支持幫助他,好讓東方辰擺脫帝王的身份,與自己永遠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沒有世俗的牽絆,沒有凡塵的因擾,有的只是彼此間深情的愛。
“在想什麼?”一個溫和渾厚的聲音驀然響起,是東方顕。
寧菱不答話,也不回頭,只是抿了抿脣。
“看起來越無害的東西,往往才最能夠置人於死地。”東方顕莫名其刮地說了一句,手伸到寧菱頭上。
感覺到頭頂輕輕壓下一樣東西,寧菱不由擡手把它取下,一個五顏六色的花環展現在她面前。
是罌粟花!剛剛採集的花朵,妖冶鮮嫩,五彩繽紛,奪目迷人。
欣賞過後,寧菱仰起臉,對東方順發出疑感的眼神。
“鮮花贈美人,送給你的!”東方顕微笑,在她旁邊那塊石頭坐下。
寧菱先是一愣,隨即把花環遞迴給他,我想,秋棠姑娘或曉雪更適合它!”
“她們只不過是一些野草,還不配。”東方顕笑容開始隱退,面部毫無表情。
“那顕王妃呢?你可知當年扔下她們,她們是何等彷徨與無助,何等難過與悲傷!”
“那是她們的命!”東方顕語氣冰冷依日,我的女人,必須跟我榮辱與共。”
“不錯,是有榮辱,但好像不是‘與共!”寧菱低低一哼。
東方顕臉上又是一僵,語音透出幾許不悅,‘你今天怎麼了?我來找你,並非跟你討論這些!”
寧菱也愣了愣。對啊,自己到底怎麼了,榮辱與否,他和誰一起榮辱,關自已什麼事?
“來了這麼久,應該覺得悶了吧,想不想去其他地方看看?”東方顕整個人恢復了平靜。
悶?側不覺得!只是被另一種感覺纏繞,具體是什麼感覺,她也說不清
“你沒仔細看過鄴城,我帶你下山瞧瞧吧!”
鄴城!曾聽東方辰多次提及,說那裡飽受山賊肆意侵杞與惡意搗亂,就連官府也束手無措。
“好啊,我們下山吧!”寧菱應得異常響亮,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