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溪一進(jìn)警局,楊圓就過來說,“你老公出事了,你知道嗎?”
不等顧小溪回答,她坐了下來,繼續(xù)說道,“據(jù)說是蓄意殺人。殺了林月。”
顧小溪身子一顫,擡頭看她,“你聽誰說的?”
楊圓將報紙扔她面前,“新聞都出來了。他現(xiàn)在還在審訊室接受調(diào)查呢,24小時不能保釋,這事鬧得有點大,畢竟死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是林月。”
顧小溪下意識打開電腦去看陸氏集團(tuán)的股票,果然跌得厲害。這事連陸家都沒壓住,看來幕後推手不止是一個人,而是幾方勢力的合作了。
顧小溪蹙眉,朝劉健的辦公室看了一眼,他還沒來。
“幫我請個假,我有事先走了。”說著,她拎包衝了出去。
劉健、崔紅、顧志平、憑直覺,顧小溪覺得這三個人都脫不了關(guān)係。
剛衝出大廳便看見周航面色嚴(yán)峻地大步走進(jìn)來,他也看見了她,打招呼,“嫂子。”
“陸庭衍呢?”
周航剛要回答,大廳門口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早間新聞,畫面中,陸庭衍跟在一羣警察身後上了警車,閃光燈連成一片。
屏幕下面巨大的幾個字,“陸氏集團(tuán)總裁陸庭衍殺人案”
他那麼高大偉岸,即使走在一羣警察之中仍是灑脫從容,面帶溫和的笑意。顧小溪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就在昨天晚上,她還那麼冷漠地對他說,“我夢見我跟你離婚了。”
顧小溪拔腿就往審訊室跑,卻被周航從背後抓住了手,“嫂子,你進(jìn)不去的。”
“我……我在外面等他……”顧小溪結(jié)結(jié)巴巴,眼睛澀得厲害,她很怕在別人面前掉眼淚,屏住呼吸,拼命剋制自己的害怕和擔(dān)心。
“放心吧嫂子,沒事的。”周航安穩(wěn)她,“人不是三哥殺的,我們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
“可是……”
“我倆好像從來沒有單獨坐下來聊過天。”周航突然笑了起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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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心情很糟糕的時候,就喜歡坐在公交站臺看別人擠公交。”周航翹著二郎腿,喝著杯中的果汁,笑道,“這樣的愛好或許有點惡趣味,但是你看看他們——”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顧小溪去看公交車上被那些被擠得臉貼玻璃窗的人們。
“大家都在辛苦而努力地生活,他們的夢想就是成爲(wèi)我們這樣的人。”
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起來,“我們是什麼人呢?我們有錢、有地位、有權(quán)力。我們呼風(fēng)喚雨、掌握別人的人生和生死。沒錯,我們從出生便享受這一切,別人奮鬥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夠擁有的一切。可是別人只看得到我們的光鮮,我們身上的社會責(zé)任,家族使命,辛苦和心酸只有自己知道。我們從出生就註定不得自由,我們的人生和道路都是設(shè)定好的程序,我們只能成爲(wèi)別人要我們成爲(wèi)的人,我們和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享受著家族榮耀父輩財權(quán)帶來恩惠的同時,也得揹負(fù)這些榮耀和財權(quán)帶來的沈重壓力。我們的身上流著世家的血液,也肩負(fù)著將家族發(fā)揚光大,庇佑子孫的重任。你知道什麼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嗎?無論是三哥還是我,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爲(wèi)了一己私慾,稍一放縱的後果就是萬丈深淵……”
“你怪三哥娶了你,你想要的只是一世安謐,只想要有人與你攜手共度這漫長的歲月,平靜和淡然地過完一生。你怪站在他身邊壓力太大,怪他給你的失望和傷害太多,怪他不能爲(wèi)了你犧牲擁有的一切,只爲(wèi)了陪在你身邊給你安穩(wěn)。”
周航一口氣說完,突然指著路邊騎著單車飛快而過的外賣員,又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大廈裡走出來的一羣西裝革履形色匆匆拿著文件袋的男士,最後目光落在公園出口一個小女孩身上。
她拉著母親的手,用渴望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母親,“媽媽,我真的想去海洋館……”
“門票198這麼貴!去什麼去?電視裡什麼都能看見。”那位年輕的母親不由分說拖著孩子離開了。
顧小溪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周航淡淡道,“貧賤夫妻百事哀,雖然我不敢說貧窮就一定沒有幸福,但是我問你,你這樣的女孩子會甘心嫁給一個普通人嗎?朝九晚五的白領(lǐng),或者是自己開一家小店的老闆?嫁給這樣的人未必不會幸福,但是每個人的追求不同,顧小溪你誠實地問問自己,你想要嫁哪種人?”
“我以後要嫁給世界上最好最優(yōu)秀的男人。”腦海中響起當(dāng)年年輕氣盛說的話。這些年雖然沒有再說起,但是這樣的想法一直深種在腦海,所以纔會喜歡上劉健跟陸庭衍。
“要嫁給英雄,就必定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周航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慨,“不是每個人都能做英雄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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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yuǎn)航守在顧志平的病牀前打瞌睡,聽見有人推門走了進(jìn)來。
他刷的一下站起來,見進(jìn)來的人是顧小溪,有些意外,“三嫂,你又來了?”
顧小溪點點頭,將手中的禮物放下,“我來看看你大伯。”
“我爸媽有事,叫我在這裡守一下午。”顧遠(yuǎn)航解釋道,“三嫂你吃過午飯了嗎?我去給你點外賣吧?”
顧小溪連忙拉住他,“不用了,我吃過飯。”
顧遠(yuǎn)航點點頭,走回牀邊,順著顧小溪的視線看向病牀上的男人,“大伯剛吃了藥睡著了,剛纔還和我說過話。”
那可真是不巧。
顧小溪坐了一會兒,陪顧遠(yuǎn)航聊天,看著時間也不早了,便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叔叔。”
差點脫口而出的‘爸’被她硬生生收了回去。
顧遠(yuǎn)航從椅子上跳下來,狡黠地衝她一笑,突然衝著顧志平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顧小溪大驚,想要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病牀上的顧志平從夢中痛醒,皺著眉睜開眼睛。
“大伯,三嫂來看你了。”他擦了擦嘴邊的口水,趁著捱打之前跳出去老遠(yuǎn),衝顧小溪吐了吐舌頭,“一看你就是來找大伯有事的。好啦,你們先聊,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說完便溜出了病房。
房間裡只剩下顧小溪跟顧志平,氣氛順便變得尷尬,他睜眼看見顧小溪在病房裡,懷疑是自己還沒睡醒,可是手臂上的疼痛又告訴他,這不是做夢。
“小溪?”顧志平不可置信地喊了一聲,顧小溪的臉?biāo)⒌囊幌卤慵t了,侷促不安地四處張望,目光落在飲水機上,連忙說,“你……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顧志平擺擺手,“你快過來坐。”
顧小溪仍是在站在房間裡沒有動。
顧志平怔怔地看著她,不敢相信真的是她來看他了。她來醫(yī)院看他了……
“小溪……”顧志平看著她,眼睛裡閃著異樣的光芒,他勉強撐起身子想從病牀上起身,可是卻忘了自己還掛著點滴瓶,手一扯動,差點將瓶子扯落在地。
顧小溪眼疾手快,幾步衝過去將他的手臂按住,一手將點滴瓶扶正。
顧志平順勢緊緊抓住她的手,滾燙的溫度握在手臂上,她能夠感覺到他的顫抖。顧小溪連忙想要抽出手,卻被他更緊地抓住。
“小溪,我好高興……”顧志平含笑看著她,眼中卻閃爍著淚光。嘴脣動了動,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更緊地握著她的手。
顧小溪沒說話,心跳提到了嗓子眼,被他握著的那隻手僵硬得一動不動,掌心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