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楊顏楓將玉兒叫到房間內(nèi),他詢問後者的身世。
“公子爲何想知道這些?”
“因爲好奇,怎麼,不便告知?”
“談不上不便,只是玉兒的身世不值一提,怕煩擾了公子的耳朵。”
“不會,你請講。”
據(jù)玉兒所說,她年幼時便沒了父母,村中的一個老瞎子收養(yǎng)了她,老瞎子不能下地種田、無法爲販行商,本就是以乞討爲生,自己都食不果腹,現(xiàn)在還多了一張吃飯的嘴。
老瞎子是因爲害怕孤獨,才收養(yǎng)了玉兒,每次乞討得來的零碎夠買兩個饅頭或者一張餅,他即便自己不吃也會讓玉兒先吃。
村中人心善,看著老瞎子與玉兒可憐,每天老瞎子出來行乞,他們總會多丟給老瞎子兩三個銅幣,甚至有人將家裡多出來的食物送給他們。
有了村裡人的扶持,兩人的溫飽問題得到了解決。
玉兒因爲身份卑微常常會受到村中頑皮孩兒的欺凌,那些頑皮孩兒有時候甚至會說出“沒爹媽,隨瞎子”之類帶著人生攻擊的言語。
但儘管如此,玉兒沒有變得性格卑微,更不會看不起將自己養(yǎng)活的老瞎子,她明白安於現(xiàn)狀的道理。溫飽對她而言,已然足矣。
後來村中鬧了饑荒,糧草枯竭,村民們自己都吃不上正經(jīng)東西,更別說施捨給老瞎子和玉兒了。
絕境能令一個人喪失原有的人性,有的村民爲了讓自己存活,賣妻賣子,也有人打玉兒的主意,想要將她賣掉,不過好在沒有得謀。
老瞎子明白,他們兩人繼續(xù)呆在村中是沒有活路的,於是帶著玉兒踏進了離村子最近的一片森林。
老瞎子並非除了乞討之外一無是處,他的動手能力還是十分卓越的,會製作各種陷阱,陸上可捕到火球鼠,金冠雞,灰尾兔之類的,空中可捕到蘭雀。
有時候運氣好能捕捉到土元豬,不僅可以打打牙祭,而且也好幾天不用擔心食物來源,即便是捕獵無果的日子裡,他們也可以採摘森林中的野菜蘑菇。
吃的,倒是比在村裡的時候更好了。
森林中最不匱乏的就是食物來源,但也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危險。
夜晚,是飛禽猛獸狩獵的時間,也是蛇類出沒的時間。
夜晚的森林中危機四伏,這便是爲什麼多數(shù)村民寧可忍飢挨餓,也不願踏足這裡的原因。
老瞎子與玉兒遭受過虎豹的襲擊,也遭受過飛禽的侵擾,但數(shù)次都非常好運地脫離了危險。
然而運氣也不會一直眷顧他們,後來老瞎子被毒舌咬了一口,不治生亡。
他在臨死前對玉兒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要她一個人堅強地活下去。
玉兒很傷心,但是她知道自己表現(xiàn)得越是傷心,老瞎子走得就越不放心,因此直到老瞎子閉上眼睛之前,她都強忍住沒哭出來。
老瞎子走了。
所謂沒吃過豬肉,也看見過豬跑,之前看老瞎子做陷阱,玉兒一直呆在旁邊細緻觀察著,她親手製作的陷阱,比起老瞎子的更加完善,更加牢固,更加具有欺騙性。
有了這項自力更生的技能,玉兒也有了生活下去的籌碼。
她還找到了一個山洞,夜晚躲進洞中。
升起火,猛獸會因爲懼怕火光而不敢靠近,她還學會了將幾種植物磨製成粉末,這幾種粉末混合起來放在洞口,毒蛇等爬蟲類就會被嚇跑。
每隔一段時間,玉兒都會去一次老瞎子的墳前,爲他清掃一下墳墓,對他說一些近來碰上的事情,與他道道自己心中的感受。
唯一的伴兒走了,但其實還在,老瞎子沒有走遠,他依舊會靜靜地聆聽玉兒說話,玉兒甚至能看到老瞎子露出笑容的模樣。
玉兒憑藉自己,一直在森林中生活了兩年,兩年後的一天,她頭一次在森林中碰到了除自己以外的人類。
他們身穿著獸皮,手持木柄石尖的長矛,一上來就是一羣人圍住了自己。
兩年多的生存經(jīng)驗告訴玉兒該怎麼做,即便面對這種情況,她也表現(xiàn)得十分冷靜。
她不會逃跑,因爲逃不掉,她更不會反抗,因爲人數(shù)差距顯著,反抗只會將自己陷於更加不利的境地。
玉兒選擇了同他們回去,那些人將她帶到一個部落,圓屋草頂,木柵欄圍成一圈包繞著整個部落。
玉兒突然意識到,這些人或許是這片森林的原始居民,這片森林中土生土長的人羣。
他們沒有爲難玉兒,或是對她做什麼過分之事,將她押回部落後,首先把她帶進一個屋中,由首領(lǐng)問話。
所幸在異界中,不存在什麼語言溝通障礙,大家說的是同一種話。
玉兒將自己的由來與經(jīng)歷一五一十地道給部落的首領(lǐng)聽,包括自己與老瞎子生活的那段時間。
這些部落中人也是有血有肉之人,在場的人,凡事聽聞玉兒的經(jīng)歷,無一不覺感傷,其中幾個甚至哭出聲來。
自幼父母雙亡,收養(yǎng)自己的人也喪命於這片森林中,玉兒的身世實在可憐。
部落中人很快接納了玉兒,而玉兒也不介意他們中的一份子,因爲孤生一人在這裡生活,永遠不如有團體來得安全可靠。
經(jīng)歷了兩年時間的鍛鍊,玉兒製作陷阱的能力已然如火純青,她甚至會製作很多這些部落人聞所未聞的陷阱,令他們歎爲觀止。
而身體素質(zhì)方面,玉兒一直以來也是一人生存,凡事都得靠自己,體質(zhì)自然健康卓越。
在森林中,越是有能力的人就越有話語權(quán),幾次狩獵行動下來創(chuàng)造的不菲功績,令部落中的衆(zhòng)人都認可了她的能力。
大家對玉兒的態(tài)度,也由同情轉(zhuǎn)化爲尊敬。
一年時間,玉兒以一個外來加入者的身份被列入狩獵先鋒之列。
三年時間,她便由先鋒晉升爲主將,成爲這個部落有史以來首個女性主將,當時她才十五歲。
雖然這些頭銜都是部落內(nèi)部自己封化的,但是每個部落中人都很認真地對待它,並將其視爲榮耀,玉兒也是如此。
原以爲能夠一直這樣平淡而充實地生活下去,但是好景不長,上天再次和玉兒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在她十六歲的那一年,一夥強盜入侵了這片森林,他們二話不說就對著部落大開殺戒。
雙方人數(shù)差距懸殊,而兇惡程度也不是在同一個層次的,部落頃刻之間就收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老者被全部殺死,其中還包括部落的首領(lǐng),剩下的成年男子、婦女、還有孩子都被盡數(shù)擄走。
那些稍微有姿色的婦女甚至會慘遭強盜的**,而且是當著他們丈夫的面,任憑婦女如何求助,他們的丈夫如何慘烈地嘶吼,一切都無濟於事。
玉兒的相貌普通,躲過了這一劫,但是她永遠無法忘卻那一天,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天。
她三次擁有歸宿,第一次是出生的家,第二次是老瞎子,第三次是這片森林、這個部落。
她三次失去歸宿,從父母雙亡,到老瞎子中毒不治,現(xiàn)在部落遭受滅頂之災。
每一次的痛苦,她都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的發(fā)生。
部落人痛苦的呼喊聲不斷地衝擊著玉兒的耳膜,她的雙眸逐漸變得無神。
之後,她與部落中倖存下來的那些人被賣到其他地方,他們就被這樣當作貨物一般經(jīng)過數(shù)次轉(zhuǎn)手,輾轉(zhuǎn)反側(cè)。
玉兒與部落中的夥伴們分散了,一路漂泊來到了這裡,出現(xiàn)在了販奴活動的廣場上。
“原本玉兒對自己的人生已然絕望,但求一死,是公子您重新讓我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玉兒突然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感謝公子今日和我說的幾番道理,玉兒在此謝過公子的再造之恩!”
楊顏楓急忙將她扶起,“這是做什麼,今日不是我再造了你,而是你自己成全了自己,明白了麼?”
玉兒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過聽聞玉兒講了一通自己的身世,楊顏楓頓感鼻子有些酸澀,慘的人他見過不少,但是像這麼慘的還是頭一遭見到,也難怪她之前會尋短見。
說起來玉兒之前還擔任部落的狩獵主將,楊顏楓看過她的氣力值,高達三十五。
這個數(shù)值或許對於現(xiàn)在的他來說太過渺小,但是對於一個普通人,尤其是一個普通女子而言,已經(jīng)是很難得的了。
要知道他剛來異界的時候氣力值才二十八,試問自己也沒少鍛鍊過。
“對了公子,玉兒還有一事沒講給你聽。”
楊顏楓無所謂道,“沒事沒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也沒必要一一告知給我聽。”
“唯獨此事,我不能瞞著公子”
玉兒一邊說著,她的手靠近了臉頰的邊緣,似乎在探索著什麼。
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處,然後找到了一個角由內(nèi)往外翻折,在楊顏楓驚訝的目光中,她將整張臉皮撕了下來。
楊顏楓不曾想到,玉兒的這張臉皮竟然是一副面具,更沒想到的是,在這副面具之下,掩蓋的竟然是一副絕世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