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楓是吧，你到底說不說！”

這是一間審訊室，除了一盞白熾燈，周圍，漆黑一片。

隔著一張桌子，三人相對而座，兩個警察，一個罪犯。

毫無疑問，被審訊之人，正是林楓。

他，已進來多時，一直被關在這裡。

警察換了一批又一批，輪番審訊，然而，從被抓到現在，他從未說過一句話。

戴著手銬，甚至，他一直閉目養神，眼皮都動過一下。

“混賬！”審訊人員臉色鐵青，拂袖而去。

“尼瑪的，要問什麼，也先把老子哄好吧，老子撞車撞得頭都破了，一根菸也不給，一杯茶也不給！”

林楓自言自語，索性，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不多時，鼾聲響起。

他，竟然睡著了。

“太囂張了！”

外面，一個大廳裡，寬敞明亮，一衆警察，盯著一塊大屏幕，看到林楓此番模樣，咬牙切齒。

“不用急，時間多的是，等會兒我看他還會不會如此氣定神閒！”一箇中年男子開口，目光悠悠。

“周局長，婺城警方的人來了！”這時，一個警員，走到中年男子身邊，輕聲低語。

中年男子回頭，便看到兩個青年，一個消瘦，一個魁梧，迎面而來。

“周局長，你好！”

消瘦的青年開口，“我是婺城公安局刑偵隊副隊長，楊啓發，這是我刑偵隊同事，孫宇！”

“楊隊，你來得正好！”周局長苦笑，指著大屏幕中，正呼呼大睡的林楓，“一直這樣，什麼都不說，又不能像以前一樣，嚴刑逼供！”

“無妨！”

楊啓發輕笑，“他的犯罪證據，我們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只是這個人很狡猾，善於隱藏，十年了，一直沒有抓到他……局長，我去會會他！”

“好！”周局長點頭。

……

“老婆，別離開我啊！”

審訊室，林楓呼呼大睡，還不時說幾句夢話，迷糊中，將桌子上的白熾燈掀翻，而後換了一個姿勢，繼續大睡。

“你當這裡是賓館麼？”一道冷哼傳來，震耳欲聾。

門開了，楊啓發和孫宇走了進來，臉色極度陰沉。

“滾一邊兒去，別吵老子睡覺！”林楓低喃一聲，再次翻一個身，繼續趴著大睡。

“混賬！”孫宇勃然大怒，往前撲去，將林楓提起來。

“鬼啊！”

林楓驀然驚醒，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一張漆黑入底的臉。

“沒醒是吧！”楊啓發走過去，將地上的白熾燈撿起，對著林楓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誰？”

“咦？”林楓徹底醒了，眼睛不察覺地收縮一下，一道精芒，一閃而逝。

隨後，聳聳肩，泰然坐下。

“原來是楊隊和孫隊啊，來得正好，趕緊把我保釋出去，酒駕而已，你看，我都撞傷了，需要治療！”

“保釋你？”孫宇吼道，捏著拳頭，咔咔的響，“你沒睡醒吧，信不信我讓他們把攝像頭關了，我讓你清醒清醒？保證驗不出傷來，要不要試試？”

“就你？”林楓斜眼，瞥了孫宇一眼，“覺得我年紀大了，好欺負不是？長得五大三粗的，又屁用，要不是我被拷著，要不是有這身警服護著你，我一個打你兩個，你又信不信？”

“你！”孫宇怒吼，一拳砸在桌子上。

“對我兇沒用……”林楓淡淡地說道，“聽說，有一次，你帶著十幾個警察，全副武裝，想抓一個人，卻被人家反制，一腳就把你踢翻了，當場跪下？好像是一個酒吧裡吧，叫什麼來著？離人醉？還有一次，在海天工貿門口，被一個青年大漢，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你！”

“你知道別人是怎麼形容你的麼？”

林楓打斷孫宇，“莽夫，有勇無謀，最關鍵的是，腦筋不夠用也就罷了，打還打不過，廢物而已，你以爲，我怕你？”

“住口！”孫宇眼睛眼睛赤紅起來。

“孫宇，過來！”楊啓發喝道。

他知道，林楓故意激怒孫宇，以此來轉移話題，要是這樣，白白浪費時間罷了。

他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他需要掌握主動，且，他有信心，攻破林楓的心理防線。

孫宇瞪了林楓一眼，來到楊啓發身邊，掏出本子和筆。

“你說你是醉駕，是麼？”楊啓發看著林楓，陰測測地說道，“現場那麼多人，目睹你現場喝酒，舉著槍，開車撞警察，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我有理由告你，持槍威脅公共安全，企圖謀殺……”

“胡說八道，我喝多了……”林楓說道。

“也罷，當你喝多了！”楊啓發不追究，“至於怎麼判刑，是法院的事……你先看看這個！”

楊啓發說著，將一份資料，扔在林楓面前。

“切……”林楓看也不看資料一眼，直盯著楊啓發，“想怎麼栽贓我，隨便你！”

“這是在案發現場拍下來的監控資料！”楊啓發悠悠說道，“你前面，有輛白色的北京現代車，裡面，坐著兩個人，什麼模樣，拍得清清楚楚……”

楊啓發湊前，目光凌厲起來，“那男的，雖然帶著口罩，無法分辨他的模樣，但那女的，我認識，她叫陳曦……由此可見，那男的，就是吳志遠！”

“警方在查他們的時候，你正好鬧事……故意的吧，吸引警方的注意力，讓吳志遠逃走！”

“吳志遠？陳曦？不認識！”林楓搖頭。

“是麼？”楊啓發笑了，“還記得韋小倩吧，你在她商場，和她搭訕的時候，我們都拍下來了，下樓後，你就見到吳志遠和陳曦，開著一輛灰色的麪包車走了，那輛車的車主，外號叫百事通！”

“第二天，發生槍戰，你和韋小倩在大街上奔逃，我當時，就在現場……是吳志遠救了你吧……證據確鑿，你怎麼辯解，也沒用！”

“還有麼？”林楓神色不變。

“楊楓……”楊啓發搖頭，“你龍泉山的住房，我們也查到了，最近一個月，顯然有人住過……”

“我住我家，不行麼？”林楓反問道。

“自然不行！”楊啓發說道，“因爲，你是楊楓，不是林楓……楊楓是誰？一個惡貫滿盈的軍火販子，害了別人不說，甚至，連自己的老婆和沒有出生的孩子，也害死了！”

“放你媽的屁！”林楓突然大怒，拍案而起。

“坐下！”孫宇放下筆，大聲警告。

“不是麼？”楊啓發不爲所動，“你老婆就死在那套房子裡，所以，十年來，無人住，你更不敢進去，爲什麼？因爲你怕，怕那種想念的滋味，所以，十年來，你裝瘋賣傻，還隱姓埋名，一邊逃避思念，一邊逃避警方的追捕……你以爲，你和你結拜大哥餘成，從東南亞把槍支彈藥走私到渝城來賣，無人知道？我有充足的證據！”

“所以，那房子，住的不是你，而是吳志遠和陳曦……裡面，有吉他，有鋼琴……他們離開時，雖然清理乾乾淨淨，沒有發現指紋，但，他們忘了，他們穿過的衣服，一絲頭髮，我都能把他們的DNA提驗出來……”

“你想告我什麼？”林楓說道。

“你涉嫌走私軍火，已經是重罪了……現在，還包庇吳志遠，協助他逃走，世紀輝煌夜總彙槍殺案那天，阻止張逸傑抓人的，也是你吧……除了這些，我還可以告你與吳志遠同謀……多重的罪，你應該清楚！”楊啓發沉聲說道。

“哈哈！”忽然，林楓狂笑起來，“楊隊長，哦，說錯了，應該楊副隊長……你不說，我還不知道，我原來這麼了不起，謝謝哈！”

“只是……”下一刻，林楓收斂笑容，話鋒一轉，“既然我是重犯了，是不是怎麼著，也都是死刑了？來來來，多列一些罪名，反正都是死，剛好，我真的想我老婆孩子了，早死早超生……還有其他罪麼？一併說了！”

“你……”楊楓叔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無比。

“不是想用這些重罪來嚇唬我麼，不是想用我老婆來刺激我麼？”

林楓悠悠說道，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你無非，是想從我口中，得知吳志遠的消息麼？還是想利用我把他引出來？你看過卡耐基那本書沒有？人性的弱點，如果看過，你應該知道，想要從一個人身上得到什麼，就先得知道，他想要什麼，且，能滿足他！”

“楊啓發，你連我想要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想找我談話，和我打心理戰？”撐著桌子，林楓湊到楊啓發眼前，“連功課都沒做好，你怎麼跟張逸傑學的？就學到這點東西了？難怪，你一直是副的，沒法真正成爲刑偵隊長……”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是不是想說，吳志遠不是好東西，殺人無數，放他走，會嚴重危害社會治安？是不是想讓我良心不安？”

“但，你忘了一件事了！”林楓說道，“吳志遠是殺人，但他殺的人，都是罪惡累累，那些人，販賣人口，販毒，還得多少個少女走上不歸路？還得多少個家庭家破人亡？他們，纔是惡貫滿盈，那些人，是你們一直想抓，而抓不到的人，他，是在幫你們……還記得那個倉庫嗎？殘陽路的那個，要不是他，你們能搗毀蘭花草？做夢吧！”

“是，你們是執法者，他是罪犯……但，你有沒有想過，要不是你們無能，救不出門陳曦，他會殺人麼？換句話說，是你們的無能，逼著他去犯罪！”

“你你你！”楊啓發指著林楓，渾身顫抖，他，竟然被林楓說得一句話都沒法反駁。

“你知道你最失敗的是哪裡麼？”林楓繼續說道，“有些人，是思想者，會思考，有些人，是行動者，靠做事說話，無疑，張逸傑就是後者……

而你，不及他之萬一，爲什麼？你只會紙上談兵，要是我是你，就不會在我這裡浪費時間，應該把重點，放在那些惡貫滿盈的人身上……出如，歡兒，她，纔是罪魁禍首！”

“我沒說你是廢物，已經客氣了，慢走，不送！”

林楓說完，再次坐下，閉目養神起來。

一時間，整個審訊室，安靜下來。

楊啓發盯著林楓，不禁握緊拳頭，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許久，帶著孫宇，楊啓發怒氣而去。

“你更不知道，情義二字！”

林楓睜開眼睛，目光深邃無比，猶如四周的漆黑。

“志遠，你們也應該到新餘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