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是知道李朝陽的，他年少出名，在皇上面前也是能說上話，更有不少的閨秀暗暗對他上了心，只不過聽說李雲麾將軍和當年的徐離雲麾將軍一般，獨獨鍾情一個女子，而那個女子想比就是福澤郡主了。

兩個多時辰是什麼概念，就是李朝陽從官員那邊的筵席散了後就不曾離開過，外面天氣寒冷，哪怕是鐵錚錚的男兒，恐怕也不會好過。

李朝陽的傷是好的差不多了，可是仍舊留下了隱疾，特別是陰天下雨的時候更是會時常發作，福兒心裡暗暗怪李朝陽不會照顧自己，面上也生出了幾分擔憂，求助似的看向七公主。

“李雲麾將軍既然等了那麼久，你爲何現在才報？”七公主任性，但是也是在一定的條件範圍內，而李朝陽是國之棟樑，要是因爲天冷得了風寒，她這個做公主的也難辭其咎。

這個太監也是跟在七公主之前的老人了，自然知道怎麼消滅自家主子的怒氣，二話不說趕緊跪下磕頭，聲音懇切的道，“奴才該死，是李雲麾將軍不讓奴才通報，說是福澤郡主難得在京城有個能談得來的人，不想打擾了公主郡主們的雅興。”

七公主猜想太監不傻，明顯的謊言是不會說的，想必真的是李朝陽十分牽戀福兒纔是，她忽然很羨慕福兒，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福兒能得李朝陽如此對待，恐怕一生都會快樂無憂了，不像是她，不過她得不到幸福，倒是不會去拆散別人的幸福。

“本來還打算留你過夜的，現在看來是留不住了，也罷，你回去吧，讓晚兒在宮裡多住上幾天，就當是陪陪本宮了，可好？”七公主雖然是商量的語氣，但是卻已經得下了結論。

福兒很想離宮，但是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妹妹獨自留在人心險惡的皇宮裡，當愛情與親情交織，她還真是左右爲難。

晚兒開始還想看看在福兒的心裡到底誰更重要，但是又不忍心福兒爲難的模樣，只好主動的拉上七公主的衣袖，率先高興的答道，“小姨這個主意好，二姐你快走吧，別擔心，小姨的那份好吃的我都替你吃了，絕對不會虧本。”

福兒一直覺得妹妹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卻從這句話裡聽出了妹妹的弦外之音，這裡面的“你放心”指的是讓福兒別擔心，而“絕對不會虧本”指的是她不會讓人欺負，能自己保護自己。

福兒憐愛的摸了摸妹妹的頭，“你呀！就知道吃，可得少吃點，要不然以後胖成豬就嫁不出去了，還有皇宮這麼大，別貪玩。”

宮裡面可不比臨邑村，所謂的貴人多著呢，要是背地裡使些壞招，不一定是晚兒能防的，但是跟在七公主的身邊就不一樣了，都說大樹底下好乘涼，哪怕是看在七公主的面子上，也沒人敢與她爲難。

“好啦！知道了！”兩姐妹一來一往，把要交代的話都說了個大概，七公主旁邊的奶孃也是久經宮斗的老人了，聽後不禁暗暗讚歎趙星辰的血脈骨子裡都是精明的。

福兒和七公主辭行，還沒走到二門就遠遠的看到那在冰雪裡矗立的李朝陽。

福兒加快了腳步，衝到了李朝陽的面前，因爲畢竟是大衆之下，兩人也不敢太親密，互相點了點頭確定對方安好，李朝陽便將福兒扶上了馬車。

不同於往常李朝陽騎馬，他今日也選擇坐在馬車裡，福兒詫異的眼光看去，發現李朝陽似乎正被什麼困擾，眉頭皺的緊緊的。

福兒以爲他是在怪她耽擱了太久，便找話來說，“七公主的人不錯，她有意想去和親，不過估計不太可能。”

“嗯！”李朝陽雖然和七公主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是活了兩世，那點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我走了，晚兒卻被留下，也不知道她在宮裡會不會認。”福兒現在其實更關心李朝陽的身體狀況，可是他的態度不瘟不火的，就算她問了也是白問。

“宮裡還有一批第一公主留下的舊人，他們會在暗處保護晚兒的。”李朝陽曾經身爲暗衛，對那些看不見的勢力格外熟知。

“既然你知道，爲什麼還要執意把我接出宮？”福兒迷惑了，明明李朝陽今天早上還很正常，怎麼半日不見就成了現在的模樣。

李朝陽將目光看向福兒，眼裡面有說不出的複雜和憐憫，他本來打算有的話回去再說，既然福兒追問，他索性從胸口裡把信掏出，直接交給福兒。

福兒不知爲何，卻有種不好的預感，她顫抖著手將信展開，待看清上面的字記後不禁潸然淚下，一滴滴的淚水落在紙上，將墨跡一點點暈開，只能隱約的看到上面寫著符玉可，十一月二日殤。

李朝陽將渾身顫抖的福兒摟進懷中，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老婆婆也算是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的，她的突然離世對於他來說也是極難過的，但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在福兒的面前，他更加不能表現出他的痛苦來。

福兒在村子裡的時候就猜到這一天早晚會到來，只是沒有料到的是居然這麼快，他們纔到京城沒幾日老婆婆就去了，難道是真的生無可戀了嗎。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老人家一生良善，即便是離開了也是與夫君相會，說不定她現在纔算得到了真正的幸福。”李朝陽死過一次，自然知道地府的玄妙，況且老大爺那麼愛老婆婆，又怎麼忍心她孤單，定是如他一般在奈何橋邊等候，無論生死，皆不離不棄。

“我……我想回去看看。”福兒沒有見到老婆婆的最後一面，心裡終究是遺憾的，無論李朝陽說的天花亂墜，她都根本聽不進去。

“送信的人說府裡還有一封她專門留給你的信，等你看完了之後再做決定吧！如果你要回去，我必然會陪你。”李朝陽無論做什麼，最終的目的都是讓福兒能夠開心，再說福兒重情重義，他又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李朝陽！謝謝你！”福兒擡起淚眸，主動親了一下李朝陽的側臉，算是她對他的獎賞，雖然叫李朝陽還是很生疏，不過倒是比朝陽叔叔要好上一些，也算是一項不小的進步吧。

李朝陽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將福兒的淚水擦乾，心想著也好，她將他要流的淚水和她的一起流走，倘若老婆婆在地府真的能夠看見，也是一種慰藉了。

福兒腦海裡不停的回想著她成長的點點滴滴，裡面總會或多或少的有老婆婆的身影摻雜其中，老婆婆總是那麼慈祥，將人的心溫的暖暖的，彷彿再大的事情擺在她的面前都雲淡風輕一樣。

好半晌，福兒的腦袋才能正常的思考，頓時想起另外一個問題，“我們要不要把消息通知晚兒？”

“等到她出宮再說吧，徐離夫人既然沒把此事聲張出去，估計就是不想天下皆知，能進符家的祖墳固然是一種榮耀，但是老人家會更想和心愛的人葬在一起。”李朝陽的腦袋比福兒清醒一些，因此分析的也更爲透徹。

李朝陽的一席話，讓福兒明白了他爲何寧可選擇在宮門口等待，卻又不願直接通報的真正原因了，的確是用心良苦，福兒抓起他身側微涼的手十指相扣，輕柔的說了一聲，“我明白了。”

兩人回到宅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老婆婆給福兒留下的信，不過憑藉上面的字跡來看，這也不能完完全全的稱之爲信，因爲上面一大半的字都是由趙星辰代寫的，可見當時的老婆婆何其虛弱。

看著那一字字一句句的關切語言，福兒好不容易收起來的淚水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撲到李朝陽的懷裡。

李朝陽將福兒的身形穩住，眼睛粗略的掃了一遍信上的內容，然後不得不讚嘆老婆婆對福兒的瞭解程度，她在信上說的皆是一些福兒往日性格上的弱點，容易被人欺負的短處，告誡福兒要學會珍惜眼前人，甚至怕福兒與李朝陽生了間隙，將李朝陽爲了藥丸找她道歉的事情也說了，還特意叮囑他們不用回去奔喪，說若是有心哪怕他們人在京城，她在天上定能看到，不一定要面對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死者長已矣，她不願意把痛都留給那些敬她愛她的人。

“姑太姨奶奶信上寫的時間是明年二月，想必是想讓我們過上一個快樂的年，要不是娘執意把信送來，我們根本就不會知道消息，嗚嗚……你說她怎麼會那麼傻啊！”福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嘴上是對老婆婆的抱怨，心裡卻是對她滿滿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