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醒來,起身四顧,不禁有種浮生若夢的感覺。
青山已遠,綠水不再,老頭少年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此時的他已然置身於一片荒野。若非那萬蜂噬體時割裂靈魂的痛楚依然清晰的存於腦中,他一定會覺得自己只是做了場靈異的夢。
可是,這畢竟不是一場夢。因爲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一套嶄新的麻布料縫製的武士服。擡手摸了摸,“天蠶寶甲”也在,懷中的金票也一張不少。
“都被叮成了蜂窩了,怎麼身上一點都不痛?”撩起袖子一看,胳膊上竟然沒有一絲被叮咬過的痕跡。
“看來,哥要成超人了。”檢查完全身後,林克不禁苦笑道。細細地把昏睡前發(fā)生的事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他陷入了極度的困惑中。
這一老一少,冒著風險將他從暗影手中搶了過來,難道就是爲了像赤練說的那樣,看下人被蜂羣叮了後能不能活下來?這完全是特麼的扯蛋。
“你們竟然是什麼人,又對我做了什麼?”林克陷入了極度的迷茫中。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給任何人機會,把老子當猴耍!”想不明白,他索性不再去想,隨意選了個方向,大步飛奔而去。
雖然不知自己此時身在何地,但只要能找到一個村鎮(zhèn),他就能確定自己的位置。
遠處的山坡上,老頭和少年站一起,目送著林克遠去的身影。
“真沒想到,他恢復的速度竟然這樣快,才兩天的時間,就連一點傷痕都沒有了。”赤練輕嘆道。
“是啊,這也出乎了我的意料。”老人點了點頭,“而且,上萬根蜂刺上的元力,竟然被吸收得一乾二淨,這麼詭異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師父,這些聖靈蜂,可是你冒著生命危險從精靈聖地弄出來的啊!”赤練困惑地看著他。
聖靈蜂,是伊蘭特大陸一種極爲神奇的魔獸,相傳只有在精靈聖地中才能找得。它們外形如同普通的蜜蜂,但以魔晶爲食。這種魔獸最神奇的地方在於它們的蜂刺——這是它們的魔晶,也是大陸目前唯一一種不借助法陣就能直接轉化爲鬥氣的魔晶。
但是,古往今來,鮮有人敢去打它的主意,因爲精靈實在是一個難纏的種族,一旦惹上,往往就是不死不休的結果。這種產自精靈聖地的魔獸,便漸漸成爲了一個傳說。
“你是不是好奇,我爲什麼這麼做?”老頭問道。
“嗯。”赤練點了點頭。
“因爲,他有一個偉大的母親。”老頭嘆道。
“他的母親?”赤練訝然道。
“赤練,你會不會覺得師父這樣做不公平?”老頭似乎不願多談,轉而問道。
“師父你爲什麼這樣說呢?”
“聖靈蜂刺可以急劇提升鬥氣修煉的水平,這可是武者夢寐以求的聖品,師父卻全部送給了他。”老頭笑道。
“師父,我希望用自己的力量給家人報仇。”赤練黯然神傷地說道,“藉助外力,反而可能會影響到我的修煉。”
“你能這樣想,師父就放心了。你要知道,你揹著血海深仇,走得很艱難。而他,只要走錯一步,就會粉身碎骨!”老頭說完,便轉身離去,只留下赤練,望著林克消失的方向,獨自惘然。
——
巴特那城南城門。
數(shù)百名身披戰(zhàn)甲的騎兵在城外整齊列隊,哥斯特帝國的軍旗迎風招展。
騎兵的身後,是十幾輛華麗的馬車。馬車旁邊,一羣聯(lián)邦官員們,正與哥斯特帝國議和團的官員們依依惜別。
“瞧著高興勁,估計他們早盼著你走了!”伊月瞄了眼遠處那羣虛情假意地客套個沒完的官員,對蒙哥利笑道。
“那當然。”蒙哥利笑道,“羅索部長跟我握手道別時,我說了聲再見。你猜他說什麼?”
“元帥,有生之年,我不想和你再見了。”伊月將羅索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蒙哥利苦著臉道:“聰明。”
馬車馳動,騎兵們飛快地散開,形成了護衛(wèi)隊形。
城門口送行的官員們,都不禁鬆了口氣。
“真心希望,我不會在任期內再見到你了,蒙哥利!”羅索望著遠去的車隊,輕聲嘆道。
和平條約雖然簽了,但那張紙和上面的幾句廢話,對於大陸最強的軍事帝國來說,有用嗎?羅索對此表示懷疑,他甚至懷疑蒙哥利這麼幹脆地簽約,背後定然有什麼陰謀。
“老師,你怎麼這麼爽快地就同意簽約了,還沒提啥特殊的條件。我原以爲,你這趟親自來,肯定要弄個盆滿鉢溢纔會回去呢!”同樣的問題,也困擾著伊月。
“老師看上去,像那麼貪婪的人麼?”蒙哥利一付吃驚的樣子。
“不貪婪的政客,不是個好政客。”伊月嬌笑道,“難道幽靈的事,對和談的影響真的那麼大?”
“幽靈的事,只是一個因素,但並不是最重要的。”蒙哥利搖頭道,“米歇爾的事,纔是問題的關鍵。”
伊月眉輕蹙,思索了片刻後,說道:“老師是指,這一次他成功復出,會給天夢的政局帶來變數(shù)?”
“對。天夢聯(lián)邦眼下的形式,對米歇爾和邊防軍都極爲有利。這樣,天夢三大軍系既有的平衡,就已經被打破了。更關鍵的是,米歇爾的復出,會讓很多人食不知味,睡不安眠。”
“爲什麼呢,難道因爲他曾經是蘭頓元帥的手下?”
“可以這麼說。關於蘭頓元帥,你知道多少?”
“他的生平,我都瞭解,他是近百年來,天夢最傑出的將領,也是老師你最強勁的對手。”
蒙哥利微微一笑,神情變得有些傷感。
“世人都知道我們是對手,但很少有人知道,我們還是知己。”他輕嘆道。
伊月顯然有些意外:“哦?這件事,我從沒聽你提過呢!”
“你還記得,沙盤中的那幾場平局麼?”蒙哥利問道。
“當然記得。一共七場,我可被他們折磨得頭大了。”
“其中五場,我的對手都是他,而有三場較量的戰(zhàn)場,就在藍關。”
“藍關?”
“對。那是二十五年前,我還是諾頓戰(zhàn)區(qū)“天狼”獨立師師長,他是天夢邊防軍的師長。藍關本來屬於天夢,但因爲地理位置重要,一直被帝國佔領著。蘭頓率軍發(fā)動襲擊,一舉將藍關收復,而我則奉命率獨立師向藍關展開攻擊。在三次交鋒過程中,我們誰也沒佔到便宜,最終打了個平手。”蒙哥利苦笑道,“從那時開始,你這個雄心勃勃的老師,就知道他會成爲我生平最強的對手。”
伊月:“爲什麼這件事,我從沒聽你提起,資料中也沒有記載呢?”
“因爲那時魔族已經蠢蠢欲動,兩國正商議締結合約,我是違命出擊,他也一樣。”蒙哥利笑著,臉上神采飛揚。
“後來呢?”伊月眼中也亮起了光華。她實在沒想到,大陸兩位最傑出的將領,竟然還會有這麼一段不爲人知的往事。
“後來,在遠東戰(zhàn)場,我救了他兩次,他救了三次。雖然沒有過多的交流,但我們成了知已。我沒有想到,他會以那樣一種悲壯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這一瞬,伊月似乎明白了老師曾經說過的話。兩個曾經生死相搏的人,爲了大陸的和平,在遠東的血與火中,卻成了生死相托的戰(zhàn)友。
“從種種跡象來看,我總覺得蘭頓元帥的死,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她嘆道。
“是啊。在遠東戰(zhàn)場上,他曾經隱晦地告訴我,這一生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和我分出勝負了,想來是對後來發(fā)生的事有預感。可惜,當時我沒有聽進去,還答應了他提出的約定:如果無法分出勝負,二十年後由我們的後人沙場決勝。他出事後,我曾經多次派人到天夢調查他的死因。”
“結果呢?”
“我先後派出過五拔人,其中還包括兩名【紫曜武聖】,無一人生還。”
伊月的心底,不禁涌起了一陣寒意。
“後來我才明白,他提出的約定,不過是想要我給天夢二十年的和平。”蒙哥利悲傷地說道,“這是一個多麼忠誠的軍人,他臨死的時候,心中依然惦記著他的國家。這就是爲什麼這麼多年來,我力排衆(zhòng)議,反對向天夢用兵的原因。我蒙哥利的一條命,還值得起天夢二十年的和平,這個情我必須還!”
“老師,我有時都不理解,你爲什麼一次次阻止帝國向天夢用兵。沒想到,你的心裡藏著這麼多事。”伊月嘆道,“還有三年多的時間,這個約定,就由我來幫你完成吧!”
聰明的女孩明白了,爲什麼這十多年來,老師在她的身上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一手托起了她的成長。
“他的兒子亞瑟失蹤了,這個約定也許實現(xiàn)不了了。”
“但是,二十年期限一到,你依然要走上戰(zhàn)場。因爲,天夢聯(lián)邦雖然富饒,但骨子裡已經失去了戰(zhàn)爭的意志,帝國的霸業(yè),將由你們來實現(xiàn)!”蒙哥利慨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