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詡在她面前站定，兩人之間，隔著一大束花的距離，她有些懵地看著眼前那個神色認真的男人，他嘴角輕勾，聲音磁性，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道：“如果你對我沒有信心，或是沒有想好，都沒關係……我會等。”
***
也不知道那掌聲是如何潮水一樣響起的，也不知道陸塵詡是怎樣牽過她的手，在萬人注視之中走出了宴會場。外面的冷風吹過來，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戰，秦優優的神思才清明瞭一些。
肩膀的位置披上了外套，陸塵詡搓了搓她的手，加快了腳步。
車子裡的暖氣開得很大，車窗的玻璃也跟著模糊起來。剛剛那一場告白，實在是驚濤駭浪，到現在還是讓她迷迷糊糊。
“嚇傻了？”陸塵詡輕笑著揉了揉秦優優的腦袋，“花也收了，是不是代表有所進展了？”
“……”看著陸塵詡逼近的臉，秦優優瞪大眼睛，身子一直朝後靠去，“喂，陸塵詡！”
“嗯？”陸塵詡嘴角的笑容勾大，車子內的空間原本就不大，秦優優的身子已經靠到了車門，退無可退，一雙眼睛睜得跟小鹿一般，只是男人的姿勢相對而言顯然是輕鬆了太多，甚至有些慵懶，就這樣閒適地看著女人，等著她把話再說下去。
秦優優的腦子一時之間竟是有些短路，遲鈍了幾秒才理清思路：“你，你往後退點！”
靠！半天說出一句話，還無法完整！秦優優在心底低咒了一聲，幸而男人聽她的話將身子挪回了原位，她才感覺自己的心臟漸漸恢復了原來的頻率。
“怕我？”陸塵詡笑著單手托住腦袋，瞇了瞇眼，“收到花，臉都紅了？”
“喂，陸塵詡，你夠了沒！你今天這樣，我知道你是爲了讓我有面子，我很感激，但也不代表你總是可以這樣跟我開玩笑。”
秦優優伸手便要拉開車門，男人的手及時握住，有溫熱透過手背直達手心，陸塵詡的聲音有些急：“到現在你還覺得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嗎？秦優優，就算你再粗線條，你也用腦子好好想想，我所做的，是不是在開玩笑！”
“那你是認真的？”秦優優反問，帶著一絲冷嗤。
陸塵詡扳過她的肩膀，深眸望進她略帶慌亂的眼底：“你這話的意思，是覺得我沒認真？你是覺得我會隨隨便便地跟一個女人提讓她考慮做我的女朋友，還是覺得我會這樣跑到螺城只是爲了旅遊？我這樣大庭廣衆地表白自己的心事，純屬興趣？又或者，我解除了婚約，也是一時興起？”
“……”秦優優瞪圓了眼睛，說什麼呢？解除婚約，真的解除了？她眨了眨，覺得聲音都有些發澀，“你是說，你跟藍詩雅……解除了婚約？”
“是。”男人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秦優優徹底慌了，“你怎麼能解除婚約呢？那是多大的事，你怎麼能……”
“喜歡一個人，總不能讓她受那麼大的委屈。”陸塵詡打斷她的話，“我跟藍詩雅之間，原本就毫無感情可言。原本以爲是可以將就的，不過發現……真的不行。”
秦優優的腦袋像是巖漿在翻滾，她打開窗戶，冷風吹過來，腦子就會清醒一些。
車廂裡有一陣子的沉默，她又把車窗漸漸搖上。
“陸塵詡，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像你們這種出生豪門世家的人，可能想法和思維都跟我們不一樣。你說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麼呢？我工作一般，能力一般，最重要的是，長相一般，身材一般。你是不是見慣了大美女，看得都發膩了，所以才忽然之間對清粥小菜有興趣？但不管怎麼樣，我可不陪著你淌這趟渾水，我們之間，根本就不適合。”
“怎麼就不適合了！”陸塵詡瞇了瞇眼，“聽你剛剛那話的意思，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對我沒有信心？”
“……”
“讓你對我沒有信心，是我的錯。不過，優優……不管你信不信，在我眼裡，你是個善良可愛的女孩子。”
“你又哪隻眼睛看到我善良了？”秦優優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豪門公子的招數，都是這個嗎？
“你能這樣陪著唐語輕，不善良嗎？採訪的時候，遇到有困難的人，總會像個大俠一樣出手相助，不是給錢，就是出力。優優，說實在話，記者這份工作，真的不適合你。”
“……”秦優優愣住，她的這些事情，他怎麼會知道？什麼時候知道的？她明明……都沒有跟他很熟啊……
車子發動，緩緩往前駛去，一路上悠揚的音樂在車廂裡流淌。秦優優的腦海裡就這樣閃過一些畫面，跟陸塵詡相關的，卻是發現這畫面一個接著一個，一時半會兒都斷不了了，就連車子停住，她都沒有發現。
陸塵詡看著她。
這些日子調查過一些她的事情，知道了她的父親秦凱，原本是一個記者，她的母親白荷，很早就離開了他們，跟席鵬在一起。外界傳聞白荷是席添翼的母親，也就是說，席添翼跟她之間，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只是外界同樣傳聞，白荷並不是席添翼的母親，如果那樣理解的話，那麼席添翼跟秦優優之間，就沒有血緣關係。
而席紫薰，對優優向來都是諸多爲難。今天在宴會上看到的，估計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可以想象優優在席家的生活，儘管富足，但是不快樂。所以，她寧願跟語輕，跟小糯米一起，那些日子過得該有多艱難，可是他卻從未見過她有傷心的痕跡。
可是現在的她看上去，顯然是不開心。
“到了？”
沉思的女人顯然此刻纔回過神來，看到窗外的建築物，伸手拉門，卻又頓住了動作。
住了些日子，還是沒有家的感覺，這樣的陌生感簡直要將她整個人擊垮，她都不確定自己能這樣下去多久。
只是，家，還是要回的。
秦優優推門走了出去，冷風寒涼，那嬌小的身子顯得落寞單薄。陸塵詡快步跟上，把外套披在優優身上。
“這裡是席家，但卻不是你的家，是嗎？”
“……”秦優優怔了怔，身子卻是有些發顫，陸塵詡輕嘆了一聲，“既然不願意，爲什麼非要回螺城？總不至於是真的被我嚇得跑回來吧？”
“……”
“席紫薰，她一直都這麼對你嗎？優優，這樣的容忍不是你的個性……如果在席家那麼委屈，回g城。”
“……”
車子的燈光照過來，黑夜之中格外地刺眼，秦優優瞇了瞇眼睛，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子，車門打開，席添翼從車子上走下來。
“優優，這麼冷的天，怎麼這樣站著？……陸院長？”
席添翼的目光從秦優優身上落到陸塵詡臉上，又落到秦優優身上披著的外套上：“陸院長……怎麼到螺城來了？”
“追優優追到這裡來的。”
“……”席添翼看著秦優優微囧的臉，“所以說，陸院長……已經決定了，而且是認真的？”
“相當認真。”
“……”席添翼瞇了瞇眸子，看著陸塵詡帶笑的臉，兩個男人的目光在對視，黑夜似乎就這樣更爲沉寂了下來。
秦優優攥緊了手心，這樣的場面著實有些滑稽，一個是她曾經喜歡了多年的男人，一個卻是開口說喜歡她的男人。兩個人，還是在討論她的話題。
“如果是這樣，那麼優優……你好好考慮一下。”
席添翼說完，便又坐進了車子。秦優優怔怔地看著他的車子駛入，心裡還是亂。席添翼，是該說這樣的話的，從來，他就是她的兄長，在她生命裡扮演著如同父親的角色。
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地都會轉變一些東西。比如說此刻，聽到席添翼這樣的話時，似乎，也沒有從前聽到那樣難受了。
還記得，他曾經也提過幾次要給她介紹男朋友之類的話。那個時候的痛，想來還是刻骨。
原來，無論什麼樣的傷痛，都會漸漸地變淡。就如同唐語輕跟陸南城那樣，那麼深刻的感情，沒有辦法繼續了，終究也會漸漸忘卻。而她跟席添翼，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或者不是那麼說，她跟席添翼發生過的，那是無法跨越的生死，是她秦優優這輩子都無法釋懷的悔，和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