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楊軍升爲人如何、官德怎樣,也不管他對崔主任一家百般照顧的出發點是否純正,但他至少在實際上對崔主任一家確實是幫了不少忙,這一點是無可置疑的。
所以崔主任也前去參加了楊軍升的追悼會。
追悼大會上,當崔主任看到楊軍升的大幅照片上圍著一條黑紗時,心裡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周揚所說的那則隱語預言:凌空一躍,皁衣換紅袍;烏紗罩頂,衆人皆仰視!
“凌空一躍,皁衣換紅袍”,確實讓人沒有想到竟然指的是飛凌而下、落入山崖,流血過多而將黑色的西服染成了紅色;而不是高升一步換官袍。
至於“烏紗罩頂,衆人皆仰視”,更是讓人想不到這裡的烏紗不是借指官帽,而是指楊軍升的照片上面圍了一圈黑紗,高高掛在正牆上的遺像也確實讓前來弔唁的衆人不得不仰視……
看到這一切,崔主任不由得暗自感嘆不已,覺得從古至今這術士的隱語絕大多數還真得反著聽纔對,否則的話肯定像喜實悲、似喜還憂。
莫道生前多偉大,蓋棺定論知真僞,楊軍升在世時身爲副縣又兼局長一職,大權在握、顯赫一時,很多負面的東西自然不易暴露出來。
等到他去世以後,他所做的部份劣跡終於浮出了水面,除了大肆貪污受賄、生活腐化墮落之外,竟然還是黑社會的保護傘,真可謂是劣跡斑斑、死有餘辜。
當然,這件事看似落下了帷幕,實則是後患無窮。
……
當初在酒桌上記得周揚對楊軍升預言的人,等到楊軍升事發以後自然是對周揚佩服得五體投地,認爲周揚當真是觀相算命、料事如神——那個驚人的預言偈還真不是一般術士能夠說出來的。
這樣一來,崔主任的親戚鄰居更是絡繹不絕地登門求教,請求周揚給他們觀相算命看風水,推算小孩的升學就業、婚姻嫁娶,中年人的工作前程、財源狀況,老年人的健康長壽、能否善終甚至是婦女同志們的生男生女問題等等。
好在有楊奇龍能夠用他的六壬神課分擔一部份,這才使周揚能夠喘口氣兒。
等到給崔家親友同宗們忙碌一番之後,周揚終於騰出空兒來給崔主任的父母去觀一下他們百年之後歸宿之地的風水狀況——崔主任的父母確實是待人和氣、謙恭禮讓,凡事總讓別人優先。
當然,崔家兄弟在此之前早就請有名地師指點過的,這次只不過是感到周揚年紀輕輕而法術非淺,想要請他過目確認一下而已。
次日上午,崔主任與他大哥領著周揚、楊奇龍來到了那塊早就請人看過的福陵壽地。
“你們沒有記錯地方吧,確實是定在了這個地方嗎?”周揚四下察看了一番,然後問崔主任的大哥說。
“沒錯啊,喏,這都留的有記號呢!我們打算翻過年去、春暖花開時,就準備動工先建生祠呢,對了,可能你們對這事兒感到有些奇怪,但在我們這兒卻是老傳統、老規矩。”崔主任的大哥說,“在我們這個地方就是有這個老習慣,就是在父母健在的時候,提前選好墓地、建好生祠——不這樣做的話,就會被人視爲不孝順呢。”
“嗯,這個我理解,其實不只是你們這個地方,就算是在南方發達地區,很多地方都有建生祠的風俗習慣呢。”周揚點了點頭,“我問的是這個地方確實是你們請風水先生看過的嗎?”
“那當然啦!”崔家老大脖子一擰,非常肯定地說,“這是大事兒呢,誰敢胡鬧啊,說句託大的話,我們崔家經濟條件在方圓附近還說得過去,肯定要花大價錢請最好的風水地師來指點呢。”
“呵呵,那是、那是,這和我老家的風俗習慣是一樣的,陰宅風水不但事關先人後代,而且還關係到晚輩的臉面呢,如果捨不得花錢請有名兒的地師看風水、選吉地,還會惹親戚鄰居笑話。”周揚笑著說,“當初這個地方是請哪位高人看的啊?”
“我們當初請的那個相地仙兒可不是一般的人。”崔家老大頗爲自豪地說,“那人姓郭,人稱‘郭小璞’,你想想厲害不厲害?”
“郭小璞?哈哈哈哈……”一聽崔家老大這樣說,旁邊的楊奇龍不由得哈哈大笑,“那個郭小璞有多大年齡?十來歲?”
“哪裡哪裡,人家郭老先生已經年過半百了,就是因爲在風水上非常厲害,這附近的人才送給他那個郭小璞的綽號呢。”崔家老大連忙解釋說,“這並不是因爲他年齡小!”
“哈哈,雖然我在風水方面瞭解不多,但我多少也知道郭璞他老人家可是中國風水學的鼻祖呢,那個相地先生真是敢戴大帽子,竟然好意思稱什麼郭小璞!也不怕他的老祖宗託夢責罵他!”楊奇龍口無遮攔地譏笑道。
周揚也是笑著搖了搖頭。
很顯然,這個姓郭的風水師竟然敢稱郭小璞,想必應該在風水方面造詣非淺,否則的話肯定不敢戴這麼大的帽子。
“這個地方就是那個郭小璞給你們敲定的嗎?”周揚一臉不解地問。
“是啊,這塊地不錯吧?當初郭小璞說這正是結穴之地,叫那個什麼來著。”崔家老大拍拍腦袋想了一下,非常得意地對周揚說,“對了,郭小璞說這塊地方叫做‘五福臨門’,說是非常少見的!”
爲了顯示這塊地方的妙處,崔家老大還特意對周揚說,這所謂五福啊,郭先生曾經講過,說是一長壽、二富貴、三康寧、四好德、五善終,缺一不可,而這塊地正好是五福俱全,說是老人百年之後住在這裡,可以福廕三代、五福不缺呢……
“那個郭小璞爲人如何,就是他的品性心底兒怎樣?”周揚不動聲色地問道。
“品性心底兒?這個不好說,反正是聽人家講過,那個郭小璞是有點兒恃才傲物,如果請他前去的東家照待不周的話,郭小璞就會氣咻咻地拂袖而去!”崔家老大說,“據說以前有人請他時,因爲敬他的那條煙不夠高檔,郭小璞竟然當著很多人的面直接扔出去了呢!”
崔家老大畢竟是鄉下直性漢子,只顧回答周揚的問話而不多加考慮,但閱歷甚豐的崔主任卻是從周揚的表情和話語中感到了異常,故而趕快插嘴問道:“周老弟啊,你感覺這塊地方怎麼樣啊?先別管那個郭小璞怎麼說,以你來看,這塊地妥當不妥當?”
“不是不妥當,而是非常嚴重!”周揚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反正離我們回去還有幾天時間,能不能想辦法讓我見見那個郭小璞啊?”
“非常嚴重?”崔主任見周揚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連忙扭頭問他大哥說:“大哥,當初請那個郭小璞來相地的時候,招待禮數上沒有出什麼問題吧?酬金方面呢?人家滿意不滿意?”
崔主任非常清楚,從古至今很多風水師就是因爲東家招待不週或者是禮金不夠,那些地師就想方設法害人家,不是讓人家財源不暢就是讓人家諸事不順,碰到個別睚眥必報而又心狠手辣的傢伙,甚至讓人家斷子絕孫……
所以崔主任立即正色問他大哥,是否因爲對那個郭小璞招待不週、讓他不滿,從而找了塊不吉之地。
但崔主任的大哥非常肯定地說,不會不會,當初請那個郭小璞來的時候,用的是我們這兒最隆重的待客方式,十八大盤、十八蓋碗,冷熱三十六道菜品道道鮮美豐盛,一點兒也沒有怠慢於他。
至於酬金方面,採用的是我們這兒的老傳統,也就是“備錢留”的方式,寧可多給一萬、不能少給一分,郭小璞當時非常滿意,還另找回來一千塊錢呢!
“要是這麼說的話,那就太奇怪了。”周揚不解地說,“招待那麼周到客氣,酬金又讓他隨意留,他應該盡心給你家找塊非常不錯的地方纔對啊!”
“孃的,十八大盤、十八蓋碗,冷拼熱菜一共三十六道呢,那個郭小璞也真是太他孃的有架子了!”楊奇龍感嘆道,“大哥啊,改天你教我給人家看風水吧,我看這行纔有前途而且過得爽!”
“周老弟,這個地方嚴重到什麼程度?”崔主任面色沉重地問道。
“說實話,這個地方實爲敗家之地,也就是會讓東家家破人亡的大兇之地!”周揚一字一句地說,“如果那個郭小璞不是一個不懂裝懂的騙子,就是一個別有用心的惡徒,所以我非常希望在我們回去之前見見他,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家破人亡的敗家之地?”崔家老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瞪大了眼睛問道,“不是說這個地方是那個五福臨門的吉祥寶地嗎?”
“唉,還說什麼五福臨門呢。”周揚嘆了口氣說,“這絕對是非常兇險的五虎擒羊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