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離去了,看熱鬧的人羣也漸漸散開了,這時佳音轉過身,一頭扎進了雲少霆的懷抱中。
雲少霆順撫著她的長髮,仰頭慢慢望向了藍天。
那一刻,她破涕而笑的神情,扎進他懷中時臉上洋溢的幸福感,大概是他這一生,領略過最美的風景了。
那天下午,雲少霆將佳音帶回了那個小家裡。
一進門,他便倒了一杯水,溫柔的遞給了她。
捧著溫暖的水杯,佳音打趣道:“剛進門你就給我倒水,你就那麼聽我媽的話?”
“當然得聽了,她可是我未來丈母孃啊!
聽著雲少霆的話,佳音的臉上,瞬間綻開了燦爛的笑容。
又過了一會兒,替佳音治療眼睛的醫生來了。
他與雲少霆本就是故友,一見面便不由得互嘲閒聊了起來。
之後,佳音坐在那一動不動,任由他在自己的頭上施針。
過程中,那人對她說:“你這情況特殊,身上有傷口,我也不能給你開活血化瘀的方子,只能慢慢用鍼灸治療了,沒有藥物配合,也許會慢一點,但你放心一定會好的。”
“我當然放心了,”佳音莞爾一笑;說,“你是少霆的朋友,他說你可以,我相信你一定能治好我的。”
“喲~”那人一見,略顯驚訝的說,“你這今天心情不錯啊,都開始給我撒狗糧了。”
說著,他轉過頭問雲少霆,“你說我要因此內心受了傷,你是不是得補償我啊!”
“行啦!快施針吧你……”雲少霆與之互相編排了兩句後,便不再說話了。
那一刻,他望著她臉上洋溢的笑容,心裡滿是欣慰。
鍼灸結束後,雲少霆將那人送到了門口,然後又與他閒聊了兩句。
屋子裡的佳音手捧著水杯,趁著這個空擋,她回憶起了這幾日以來發生的事。
這幾日,白天沒人照顧她,她不敢喝水,到了晚上她又怕打擾了母親,依舊不敢。
多少次,她被母親逼著喝了杯水後,夜裡想要起夜,她總是要糾結很久。
一開始的時候,她總想著,能忍則忍,也許天馬上就要亮了,也許等會母親也要起夜,倒時就剛好了。
可是,她一等再等,天沒有亮,母親也沒有起夜。
後來,她又選擇了自己嘗試,可是剛開始的時候,她甚至就連走出房間門都有困難,不是撞了腿,就是手。
就這樣,每每她要起夜的時候,這兩套程序都會被她試一遍,可最後的結果都是,要麼她自己實在不行,只能喊母親,要麼就是母親聽見了動靜,直接過來扶她。
一直以來,她的小心和糾結,她以爲母親都不知道,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
看似大咧,絲毫不顧及佳音感受的她,原來什麼都清楚。
她的心裡,似是有一方明鏡,照亮著一切,卻從來都不曾表現出來。
後來,佳音不禁又回憶起了兒時的一些片段,回憶著回憶著,不覺間她的嘴角已經上揚。
這時,雲少霆送完人回來了,他望著她滿是笑意的雙眸,好奇的來到了她的身邊。
“想什麼呢,那麼開心?”
“沒有啊,”佳音搖了搖頭說,“就想了些以前的事。”
“是你小時候的事嗎?”
“嗯。”
“那能說給我聽聽嗎?”
“可以啊~”佳音爽朗的迴應著。
之後,雲少霆坐到了她的身邊,他伸出手,輕輕的摟著她,讓她靠在了自己的懷中,慢慢的~說起了過去的故事。
這是第一次,當佳音侃侃而談著她從前的事兒時,她的臉上沒有悲苦,沒有淒涼,有的只是幸福的笑容。
她沒有提過一句跟她父親有關的話題,可她的眼神,卻再不似以往那般的落寞了。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可她的眼中,彷彿重新點亮了一顆星,那樣的閃爍,那樣的璀璨。
不覺間,他突然俯下了身去,緊緊的貼住了她的脣畔。
一時間,她愣住了,眼裡盡是彷徨。
突然間,她退了一下,捂著脣一臉羞澀的說:“誰讓你親我了!”
“呵~”他微微一笑,手肘搭在沙發靠上,握著拳緊撐著額邊,一臉壞笑的說,“只是看你滿眼星光的樣子,有些情不自禁了。再說,沒想到你也會有這樣喋喋不休的時候,活像個小話嘮,所以我就想看看,能不能堵的住你的嘴。”
“那我不說了……”生氣的佳音轉過身,抱著膝蓋,一臉不悅的說。
“好~”雲少霆向前靠了一點,從身後寵溺的摟住了她;說,“反正我們還有一輩子呢,你可以慢慢說。”
“誰跟你一輩子啊。”佳音傲嬌的說著。
“你啊!”
那一刻,佳音的臉頰上,彷彿綻開了一朵羞紅的桃花。
雲少霆見了,沉思了一會兒,乾脆趁熱打鐵,對她說:“對了,既然你今天這麼開心,那~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雲少霆:“就是……你當初昏迷的時候,爲了喚醒你我看了你的日誌,日誌中有寫到你有一樣東西想要交給我,那……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啊?”
“不能。”佳音斬釘截鐵的回道。
“爲什麼?”
“因爲我已經扔啦!”
“扔了!哎不是……”雲少霆扒拉著她的雙肩,令她轉過了身,“你怎麼能扔了呢?你要送我的東西你怎麼能說扔就扔呢?”
“誰讓你當初不聽我解釋的,我一時生氣,就扔了啊。”
“那……那你總能告訴我是什麼吧?”
“不……能……”佳音一臉傲嬌的搖了搖頭說。
見此情行,雲少霆一臉懊惱的鬆開了手。
那一刻,感受著他鬆手時的力度和速度,佳音不由得竊笑了。
那一天下午,佳音的臉上再沒出現過絲毫憂愁,兩人說說笑笑,雲少霆幾乎陪了她一整個下午。
到了晚上,錦天快要放學的時候,雲少霆也如約將她送回了家。
然後就這麼陪著她,直到錦天到家,他才放心離開。
那一晚,吃完晚飯母親在爲她擦洗身子的時候,她望著她眼角的笑容,再沒有了之前的愁雲,不禁嘲諷她說:“還真是女大不中留,當初誰口口聲聲說寧死不嫁人的,這纔去了一下午,心情就這麼好啦!”
“沒有~再說就算我想嫁人,不也得你同意嘛。”
“我不同意有用嗎?”母親邊替她整理著衣領,邊抱怨說,“真沒想到,我照顧了你二十幾年,這好不容易你病治好了,我能有點盼頭了吧,轉眼就得把你送別人了,最虧的還是我。”
“媽~”佳音拉著母親的手,撒嬌般的搖晃著。
“行啦你,別來這一套。”甄文鳳輕輕的戳著她的額頭,然後拿起衣物便離開了房間。
聽著她離開的聲音,佳音一臉幸福的躺回了牀上。
那天晚上的夢很美。
夢裡,她彷彿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兒時,那個常去的菜場裡。
那個時候,每一次上街,母親都會將佳音留在朋友的餛飩店裡吃混沌,然後自己去買東西。
家裡並不富裕,母親爲了省錢,幾乎每一次都是隻點一碗給佳音一個人吃。
可是,爲了能和母親分享這份她最愛的美食,多少次她都會洋裝吃不了,勻一點給媽媽。
在菜場的另一邊,有一條長街,那裡是**家禽的地方。
那裡的雞鴨,嘰嘰喳喳的,簡直可愛極了,每一次路過那裡,佳音都會流連忘返。
因此,母親只要一有空,就會帶她去玩,望著她害怕,卻努力伸出小手試探的模樣,她的臉上,總是掛滿了慈祥的笑容。
母親並不擅長飼養家禽,可是有一次,爲了佳音,她甚至直接買了10多隻回家,說是要養肥了給佳音燉老鴨湯喝。
只可惜,那時正直網魚的時期,鴨子買回去後沒幾天,有一天晚上,母親將網回來的小魚,魚腸魚鰓都餵給了小鴨子吃,結果因爲太多,第二天早上就都撐死了。
那一次,佳音難過極了,從那以後,母親沒再養過家禽,卻還是時常會帶她去那條街玩耍。
除了菜市場和家禽街,服裝店和小商品店也是兩人常去的地方。
那時,雖然家裡窮,也買不起太貴的衣物,可是母親卻依舊爲打扮佳音,花盡了心思。
她的上衣褲子,鞋子頭花等等……都是母親千挑萬選的。
那個時候的佳音,不過五六歲,距離現在已經快20年了,可是那些片段式的回憶,卻重新回到了她的夢裡。
誰說,母親從不溫柔,從不體貼從不善解人意。
不……她都有,那份溫柔,那份體貼那份善解人意,佳音都感受過,只是,她忘了……
生活的磨難,已然將她漸漸的逼成了一個脾氣暴躁的女強人,而佳音,卻也因爲恐懼,將曾經的那個她,忘的一乾二淨了。
直到今天,直到這個夢喚醒了她的回憶,她才發現,她其實很幸福。因爲,媽媽其實,很愛她……
從那天過後,再面對一切時,佳音的心境也慢慢的轉變了。
白天,她就默默的跟著雲少霆,雲少霆忙了,她就獨自一人戴上耳機,聽雲少霆替她找的有聲小說。
晚上回到家,她也會和母親他們說說笑笑,她心底的負罪感漸漸的淡化了,人也慢慢變得開朗了起來。
她依舊每天配合著醫生的治療,與以往不同的是,現在的她心中更存了一股希望。
儘管,有時她也會接到來自於他,看似關心的電話和微信,但她的內心,卻再沒有過波瀾。
她還是會接通電話,還是會回他微信,卻早已沒再把他當成一個父親,只是手機上,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聯繫人而已,因爲,她真的淡然了。
就這樣,每天周而復始,一直到了一個多星期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