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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二《對不起》

那天上午從醫院出來後,雲少霆沒再將佳音送回去。

望著她泛著紅暈的手背,他心有餘悸,所以任由佳音如何倔強,這一次他再不曾聽她的了,直接將她帶回了他們的小家裡,照顧起了她。

無奈,佳音只得給奶奶撥了個電話,告訴了她不回去的事,讓她不要送午飯了。

“喂~”

那一天中午,當午飯時間快到的時候,母親突然打來了電話。

“佳音,你咳嗽好些了沒有?你身上有刀口,儘量忍著些不要咳嗽,免得刀口崩開了,知道嗎?”

雲少霆靜靜的望著她,卻聽她說,“知道了媽,我會忍著點的。”

母親嗯了一聲說:“早上我同事給我帶了一隻自家養的老母雞,已經殺了,放後備箱裡會發臭,一會兒我給送回去,你要吃些什麼嗎,我給你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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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來!”佳音驚道,“可……可我現在不在家啊!”

“你不在家在哪?”

“我……”最後,佳音猶豫著告訴了她自己在雲少霆家的事。

“馬上回去~”甄文鳳命令道,“我一會兒到家,等說清楚了再做打算。”

見此情行,雲少霆無奈,只能將她送了回去,然後就這麼陪在她的身邊,一直等到半個多小時後甄文鳳回來。

“阿姨~”一見大門打開,雲少霆趕忙起身,禮貌的稱呼了聲。

“嗯~”甄文鳳衝著他點了點頭,隨後轉身將菜放進了冰箱裡。

放完菜後,她又來到了佳音的身邊,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奶奶又給你氣受了?”

“沒有。”她低垂著頭,呢喃道。

“那你爲什麼要去雲少霆家?我跟你說多少次了,你有求於人,她罵你也好怎麼都好,你忍著點又不吃虧,怎麼就在家待不住呢?”

“我……”佳音爲難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阿姨,不是這樣的。”雲少霆見了,趕忙迎上前,搶著說到,“實在是佳音現在看不見,她一個人在家太危險了。”

說罷,他拉起了佳音燙紅的手,說:“今天我來的時候,看見她人在廚房,滿地的水漬,褲腿也溼潤了三分之二,我迎上前想要看看她的腿,卻發現她手也被燙紅了。我實在不放心,才硬把她帶走的。”

望著她燙紅的手背,甄文鳳質問:“你自己一個人跑廚房去幹嘛?我不是跟你說了,想喝水的話,等你奶奶來了再給你倒嗎?”

“我等了。她說她忙,我跟她約定好9~10點,她回來擇菜做飯的時候會來家裡一趟,可我等到快11點了,她還是沒有來,我實在難受的厲害,才自己去廚房的。”

甄文鳳望著她的手,蹙著眉半晌沒有說話。

這時,雲少霆面向了她,他一臉誠懇的說:“阿姨,求您讓佳音般去我那兒吧,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她,直到她眼睛康復,我也保證,我一定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不行……”聽著他誠懇的請求,她依舊果斷的拒絕了,“一來,錦天晚上放學早,家裡不能離了人,就算她看不見,可至少錦天聽她的。這二來……”

她站起身,氣勢逼人的對他說:“雲少霆你是個男人,對你來說這沒什麼,還能換個不離不棄的好名聲。可佳音她是個女孩,沒結婚就搬去你家,你知道外面人會怎麼說她嗎?你知道這邊的人會怎麼說她嗎?你知道,你的家人會怎麼看她嗎?”

“可她之前也……”

“之前那是我不知道。”甄文鳳果決的說,“如果我知道的話,我就算打斷了她的腿我也不會同意。因爲她是我女兒,我不能眼看著她被唾沫星子淹死。”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佳音默默的低下了頭,那一刻她滿臉的羞愧,從未想過,母親對她的愛,是那樣的溫暖而又炙熱。

而云少霆也沉默了,因爲他無法去反駁一個一心爲自己女兒設想的母親。

想了半天,他又說:“那要不,我早上抽空來把她接走,到了晚上,錦天放學前,我再把她送回來。”

甄文鳳本不欲答應,可她看了看佳音的手,無奈也只能妥協了一步,說:“你也別來接了,每天早上我送她去吧,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在我面前,說她半句不是。”

“媽~”佳音嗚咽著喚了一聲。

“行了,我還要去上班,你今天下午就先跟著雲少霆吧,今天晚上回來,我把雞頓了,給你明天吃。”

說罷,甄文鳳拿起包離開了家。

聽著她關門的聲音,依舊是那樣的殺伐果斷。

“嘭~”的一聲,震的門窗直顫。

卻不曾想過,她會有那麼溫柔細心的一面。

不過,更令佳音沒有想到的是,甄文鳳在電梯口站了許久,其實根本沒有離開,她打開手機,編輯了一長串的字符,發給了雲少霆。

叮鈴鈴……雲少霆的手機響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信人名字後,對佳音說:“是你媽媽發來的。”

“她說什麼了?”佳音急切的問。

“她說……”

“雲少霆,不是我有多不相信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和佳音之間的坎坷更多而已。從今天起,你好好照顧佳音吧,記得多讓她喝點水,就算她說不想喝,也得逼著她喝。佳音這丫頭心思重,小的時候,她摔斷了腿,到了過高臺階的時候,她寧願冒著再次受傷的風險自己蹦,也不願意去開口求一下別人。現在,她白天指望不上她奶奶,每天的飲水量還不到一杯。到了晚上,就算我回來了,告訴她能喝水了,可她爲了怕打擾我休息,每次都說自己不渴。以前,她是自傲,覺得自己不用靠任何人,而現在,她是自卑,害怕自己麻煩到別人。所以,只要是爲了她好的,無論她怎麼鑽牛角尖,你一定要比她更強硬才行,不要去問她的意願,否則只要有一絲麻煩的事,她都一定會拒絕。”

那一刻,佳音的眼眶泛紅了,她緊緊的拉住了雲少霆的手,對他說:“帶我下樓。”

“什麼?”

“快帶我下樓啊!”她咆哮著,說。

“哦,好~”雲少霆聽了,趕忙扶起了她,兩人快速的趕下了樓。

好在,剛剛有人拉著甄文鳳說話,耽誤了一小會兒。

所以當兩人趕到的時候,甄文鳳正坐在電瓶車上,剛準備啓動。

“媽~”忽然,只聽的慌張趕來的佳音呼喊了一聲。

甄文鳳茫然回頭,卻見她泛紅著眼眶,突然跪了下來。

雲少霆伸出手剛欲去扶她,卻聽見她說。

“對不起……”

那一刻雲少霆停下了,他滿眼欣慰的望著她,因爲她隱忍了多年的那三個字,終於是說出了口。

上午,她被開水燙了,她沒有流淚,她和雲少霆說起奶奶的時候,即便滿腹委屈,即便哽咽嗚凝,卻也沒有流出過一滴淚。

因爲她告訴過自己,一定要堅強,不要讓任何愛她的人,再爲她擔憂。

所以回來的這段時間,即便再彷徨,再無助,即便她多少次爲了練習,撞傷了腿,她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現在,就在她跪地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再也收不住了。

“對不起我錯了~”她大喊著又說了一遍。

那一刻,甄文鳳緩緩下了車,她靜靜的望著她,只聽她淚眼婆娑的說:“是我不聽話,是我太笨。是我錯把你嚴厲的關心,誤以爲成了你不愛我,所以當全世界都冤枉你傷害你的時候,我不但沒有爲你說一句公道話,反而成爲了他們中的一員,事到如今我才明白,我錯的究竟有多麼的離譜,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

那一刻,望著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佳音,甄文鳳的眼眶也溼潤了,她偏著頭,徘徊著望向了天空,倒回了淚水。

那一刻,幾個來來往往的鄰居瞧見了這一幕,他們有的議論紛紛,有的對著佳音說“呦,這小丫頭,快起來吧,你媽怎麼會怪你呢。”

如果換作以往,佳音必然怯懦的站起了身,甚至不會有跪下的勇氣。

可是現在,面對那些議論紛紛的話語,她卻越發坦然了。

因爲,那些壓在她心底多年的心結,她終於有勇氣親手解開了。

是母親給予她的勇氣,是她用她的愛與關懷,一點點的,支撐起了她面對一切的勇氣。

如今的她,面對母親,有愧也有歉疚。可更多的卻是感激與愛。

當她心底的歉意被她一點點釋放,那些被壓制了許久的感情,也都一點點的漫了出來。

這時,母親走向了她,她伸出手,輕輕的拉著她的雙臂,扶起了還在抽泣的她。

“你終於肯說出來了。”她滿是老繭的拇指,輕撫著她溼潤的臉頰,對她說,“真是個傻子,這世上有幾個當媽的不在乎自己的兒女的。如果我不在乎,爲什麼還要罵你呢?”

“可是……”她抽泣著說,“是我錯的太離譜了。”

“傻瓜~”她慈祥的笑了笑,眼角間露出了一抹淡紋;說,“你那個爸錯成了那樣,你奶奶不一樣疼著他,可你又犯了多大的錯呢?你只是太傻太善良太執迷了,在你心中,所有人都是好人,偏偏我怎麼都勸不醒你,現在你已經明白了,已經清醒了,我還有什麼好責怪的呢?”

那一刻,聽著母親溫柔的言語,佳音泣不成聲。

甄文鳳見了,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微笑著勸解道:“好了別哭了,既然話都已經說開了,咱們以後就好好的過日子,以後在這個家裡,就只有我們三個人。”

說罷,她望了望雲少霆,又說,“就算你將來結婚了,這裡也是你的孃家,那時你再回來,咱們家就是真正的四口之家了。”

“呵~”佳音破涕爲笑的點了點頭。

之後,甄文鳳轉頭,對雲少霆交代了一句:“麻煩你了,好好的照顧她,我先走了。”

她轉過身,走到了電瓶車旁,可當她騎上車,卻再一次轉過頭,對著佳音叮囑了一句,“在家好好的,別亂七八糟的想,知道嗎?”之後,才離開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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