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我笑了,還真把我當(dāng)成那年的樂以瑤了。不過,這樣的話我不以爲(wèi)意。
看著他彷彿聚集了憂傷的容顏,我終於開口諷刺道:“我就是哪天嫁個糟老頭,嫁個窮酸乞丐,只要對我好,你也沒資格干涉。倒是你什麼立場來說這沒臉沒皮的話,我也沒興趣知道。你這樣三番兩次的糾纏我,我就當(dāng)……就當(dāng)讓一條瘋狗給咬了,頂多上個醫(yī)院打個點滴也就繼續(xù)過我的太平日子。”
說著,我低一下頭,逼回似乎要奪眶的淚水,腦子一轉(zhuǎn)彎,再度擡頭挑釁道:“你這樣死纏爛打,難不成對我餘情未了,想和我再續(xù)前緣嗎?”
他聽著突然手上一緊,滿眼瑩光的逼視著我,雙眸彷彿要印到我的臉上。
“如果我說是,你相信嗎?我們重新來過,你還願意嗎?”他眼神好似有很多忍耐和悽苦,像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艱難說出的話。那一瞬間,我彷彿還能聽到他激烈撞擊胸腔的心跳。
我悽然的笑了,仰頭笑了。再見到他糾纏的那一刻,我知道有一天他會說出來,我肯定他還抱著與我重溫舊夢的幻想。那樣的看穿像是冬日裡的一場冷雨,凍得我全身冰冷,卻讓我異常的清醒,清醒的記得過往的一切。
在他疑惑而期待的眼神裡,我把頭一揚,輕蔑的說:“不存在相信不相信的問題。對我而言,那是毫無意義的話題。你沈劍鋒在六年前已經(jīng)把話說盡把事做絕,如今再死皮賴臉的來求和,我只會當(dāng)做街邊笑話來看,聽聽就過。我要還像條哈巴狗似的,搖尾應(yīng)和,只會侮辱自己。我沒有你精明的頭腦,但也請不要嘲笑我的智商。至於你要不要繼續(xù)噴毫無意義的話,那是你的自由,不過,你自娛自樂也就罷了,請不要耽誤我的時間,我可沒那心情陪你玩。”
我把身一扭,用力掙開他,後退一步,想要離開。我知道自己的話夾槍帶棒,很難聽,但這已經(jīng)是隱忍後的措辭。
這時,耳邊想起他低啞而無力的聲音:“六年前是我對不起你,當(dāng)時發(fā)生了表哥的事……”
“住口!”我猝然回頭,憤憤的止住他的話。那年的回憶如同煉獄一般不堪回首,如今聽他再度提起,心上像是被一條帶刺的辮子抽打著,鑽心的痛。
“不要再提六年前!你像個復(fù)讀機一樣重複提也改變不了那些事實,更改變不了我的決定。我不否認(rèn)我恨你!即便我拿你沒有任何辦法,我也一樣恨你。你帶給我的一切,對樂家做的一切,我會記著!並時刻提醒自己,沈家與我不共戴天,你沈劍鋒便是我心裡的小人,我恨不得每天都拿針尖扎著。當(dāng)年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讓我覺得噁心。你知不知道這六年來每每想到和你在一起的點滴,我都要用毛巾狠狠的搓自己的身子,因爲(wèi)它太髒了,真tm的太髒了,比給狗啃過還髒。和你相遇是我這輩子最倒黴的事,和你重逢更是我迄今爲(wèi)止最糟糕的相遇。你極度讓我噁心你知道嗎?你在這裡哭喪著一張臭臉給誰看呢?你還不如回家照照鏡子,把表情練好了再出來丟人現(xiàn)眼。”
我用盡力氣低吼著,憤怒著,彷彿要把積蓄六年的恨意盡數(shù)發(fā)泄,可是吼完彷彿還意猶未盡,倒是自己像被抽乾了全部,飄蕩蕩的虛軟著,淚水不知何時淌滿了整張臉。我倒是把什麼都憋出來了,卻一點都不暢快。
搖晃間我瞥見他飽含驚懼和眼淚開始發(fā)紅的雙眸,我知道那樣刻薄的話一定深深刺痛了他,可那是他理應(yīng)承受。他懸在半空中的手顫抖著,最後握成了拳頭,像是要把它捏碎。
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他似乎極力的剋制著情緒,一瞬不瞬的凝視我。
而我除了說那樣的話,再無其他辦法。樂家依舊倒了,父親再也回不來了。轉(zhuǎn)身那一刻,我又痛恨著自己,痛恨自己的無用。胸中積聚著隨時都會擴散的憤懣,擁塞著要將我窒息。
他沒有再追過來,想來是被傷到了。
我抹乾臉上的淚,在餐廳樓層走了一圈,待情緒稍作平息之後才端起笑臉回到座位,自然不希望樂樂看到自己的壓抑的一面。
樂樂正開心的坐在張羅的旁邊,小手指點著遺落在餐桌上的菜譜,好奇的問著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小孩子的好奇心真重。張羅耐著性子溫言給他講解,看得出他的耐心比我多。
“樂樂吃飽了嗎?”我喝了口果汁,問道。
樂樂正在興頭上,頭也不擡的“嗯”了一聲,繼續(xù)她無厘頭的問題。
倒是張羅笑著說:“樂樂很聰明,思維很發(fā)散,是棵好苗子。”
樂樂聽到有人誇她,終於擡頭,睜著咕嚕嚕轉(zhuǎn)動的大眼睛,眉開眼笑的臭屁道:“這話很多叔叔阿姨都誇過,老師也誇樂樂聰明呢。”
我無語的笑了,張羅輕輕撫摸他小小的頭,柔和說:“是,樂樂很聰明,樂樂像媽媽一樣聰明。”
看著這一幕,心中依舊五味雜陳。顯然,張羅很快就博得了樂樂的歡心,我本該感到欣慰,今晚的約會不就是爲(wèi)了更進一步嗎?只是,在經(jīng)過了剛纔與沈劍鋒激烈的對話後,如今卻一點興致都沒有了。前後心情的變化,讓我更加抑鬱,像是有無數(shù)的酸楚、苦楚擁塞著。
在微微發(fā)愣時,感覺身旁一抹高大的身影靠了過來。我下意識的一擡頭,便撞上了剛纔因悽苦而發(fā)紅如今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的眼神。
張羅感覺到有人,也擡頭一看,眼神一驚。只見他連忙站起來,笑著說:“沈總,您也來這裡吃飯嗎?”
我冷眼看著,沒有吭聲。我們這是靠窗的四人位,樂樂和張羅坐在對面,我獨自坐在一頭。剛剛回來時,看到樂樂坐裡面的位置,我便往裡坐了。如今正下意識的往外坐,卻被沈劍鋒搶先佔了座位。
他還沒坐定,便聽樂樂的驚呼聲,好似帶著驚喜:“怪蜀黍,你也來和媽媽約會吃飯嗎?”
我的臉不由唰的紅了。這人小鬼大,見我破天荒的和男人吃飯,不知哪裡撿來的詞。
沈劍鋒先是一怔,居然朗笑著應(yīng)道:“是啊,怪蜀黍來陪樂樂,樂樂歡迎嗎?”說著,轉(zhuǎn)頭望了我一眼。
張羅殷勤的叫來了服務(wù)生,要求加餐具。沈劍鋒倒毫不客氣的沒拒絕,張羅望著我的眼神有些訕訕,似是有難言之隱。
我纔想起張羅也是在日化行業(yè),十有八九便是在hj。
一邊冷眼看著,一邊腦海裡縱橫馳騁著解脫之道。張羅是他下屬,肯定不會拒絕他的要求,這氣氛可微妙了。
沈劍鋒倒出聲了:“張羅你不是離婚了嗎?”
他是故意找茬,專挑不愉快的事說。
張羅尷尬的笑說:“已經(jīng)離婚幾個月了。”
樂樂倒閃動著大眼睛道:“什麼是離婚?是離開就昏倒了嗎?我們班上有個小朋友就說他爸爸離開了,他媽媽就昏倒了。這是離婚嗎?”
傻不愣登的話令我苦笑不得,倒惹得兩個男人大笑了起來。
這樣的氣氛讓我心中更爲(wèi)鬱結(jié),我忙接過話題:“樂樂,你不是想看喜羊羊嗎?”
樂樂像是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用力點頭“嗯”著。
我看都沒看沈劍鋒,便對著張羅說:“我想帶樂樂先回去了。”
張羅倒像是如逢大赦,忙歉然對沈劍鋒說:“沈總,您看,我得先送他們回去。”
沈劍鋒抿嘴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接著又對樂樂說:“樂樂,下次我去看你,你歡迎嗎?”
聽到小人兒自然笑呵呵的說著:“好啊。”之後他不容置疑的說:“今天難得碰上,我請客,張羅你別推辭。”說著,竟然拿起點菜單自顧自的去了前臺。
張羅不自然的笑著問:“你認(rèn)識我們老闆?”
我收拾著包包,正想說什麼,卻被樂樂搶聲道:“媽媽說那怪蜀黍半路搭訕?biāo)耪J(rèn)識的,可是他很喜歡樂樂,還給樂樂買了東西,所以樂樂也喜歡他。”
張羅聞言一怔,不知如何接話了。
其實,原計劃是吃了飯便去看上映沒多久的《爸爸去哪兒》,是樂樂嚷嚷著要去。起初聽到時,我心中狠狠的一抽,爸爸這個詞是她想要而不得的寵愛。後來張羅高興的答應(yīng)了她,我呆愣著,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
如今這樣的情況,錯在哪裡了嗎?
張羅把我們送到家,臨走前搓著手說:“下次我們再帶她去看電影吧。”
我“嗯”了一聲,倒讓他看起來很歡喜。他後來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有疑惑,沈劍鋒一定不是因爲(wèi)他纔出現(xiàn)。不過他不說,我也不提。
我今晚的心情如同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那樣的狠話肯定不是一時的氣話。他聽了之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繼續(xù)糾纏,倒讓我生出一絲悔意來。
也許,反應(yīng)得有些過度,反而激起他極大的興趣。我差點忘了他閱人無數(shù),這樣的經(jīng)歷應(yīng)該屬首次,我這纔想起他向來不是知難而退的人。有沒有感覺沈渣在對待女主上沒有當(dāng)年的直接了?他內(nèi)心一定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