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臨終交代,此人右手掌中有痣,這天下間手中有痣的男人能有幾人?而且玉佩斷然不是假,如果說玉佩會易主,那這掌中痣何來假?無論他是何種身份,她從一出生就定了這命,多想徒勞煩惱。
窗外,月華如水,夜空瀾靜。
翌日,一陣擂鼓似的敲門聲把白非兒吵醒。
她睜眼,抿嘴冷笑,起身不緊不慢的弄好胸前的布條,穿上棉中衣,這谷中溫暖如春,再外加一件外袍就好了,由於得在谷中多停留幾日,昨夜冷雨從谷外的衛(wèi)隊那裡取來換洗衣袍,她平日喜穿白色,可一想到那位不食人煙的谷主,便選了這件藏青色的衣袍。
待她束好公子髻,簡單洗漱完畢,那門幾乎快要被擂出個洞來。
嘩啦拉開門,眼眸便撞入一頭蒙著面紗暴怒的妖魅“獅子”,還不停的抓撓著。
“凌子騫,你,找死是不是?居然敢對我下毒?你以爲我就不敢動你?”飄煙還是那一身大紅衣袍,修眉倒擰,冷厲的眸中染著幾分噬血。
他一晚上被這該死的癢折魔得無法睡眠,越抓越癢,現(xiàn)在渾身都是被抓破的細小血痕,他知道這種過敏,嚴重導致呼吸困難,窒息而死不無可能。
白非兒斜靠門框邊,輕挑淡眉,不鹹不淡的說了兩個字:“證據(jù)。”
“何需證據(jù)?你,這裡除了你還能有誰對我恨之入骨?你心知肚明,看在爺?shù)姆萆希抑徽f那麼多,你快快拿解藥給我,要不然,別怪我不講情面。”飄煙微靠向她身側(cè),面紗下的嘴角噙著譏諷,陰惻惻的輕聲開口。
白非兒神情一滯,眉宇間閃過一絲異樣,很快便沉在眸底那一汪深湖中,輕啓薄脣,風輕雲(yún)淡:“你會講情面?你只是在爲自己考慮而已,也許也在爲督主大人擔心,明哲保身,你還算是聰明人。”原來飄煙知道她的身份。
這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身份?巫驚魂自然是不用說,洛向南,達達汗,冷雨,再加一個飄煙,已經(jīng)是五個人知道她的身份,天呀,她未來的日子隨時在受著這五人威脅,這叫什麼事?該死的千年妖狐,爲什麼讓那麼多人知道?就算不爲她考慮,也得爲他自己考慮吧,真不知他是蠢還是聰明。
“飄煙,你著急個什麼勁?你看我,還不是一樣的過敏得渾身紅斑點,難道小凌子連我一起也下毒?你用點腦冷靜想想好不好,平日裡你那麼冷靜淡定,今日怎地就不淡定了?”一臉紅斑的冷雨不知從哪竄出來,眸色平靜的看二人。
唉,小凌子,你好好的惹飄煙幹什麼?他可真是個不好惹的人物吶,此人的心可是比四爺都還很狠,你不瞭解情況就消停一些。
飄煙疑狐的看看冷雨又瞄瞄白非兒,一臉的疑惑。
白非兒也是一臉的不解看著冷雨,她明明沒有往冷雨的湯碗裡灑東西,他這一臉的紅斑又是什麼意思?
冷雨眸光輕閃,一把拉白非兒,掃一眼飄煙:“飄煙你先去用早膳,我去弄解藥,一會給你送去,你要是實在忍受不了就跳進這湖裡,這水夠冷的,可以緩解燥癢。”
一席話說得飄煙無語凝噎,臉色如寒霜,太陽穴邊的血管隱隱跳動,那滔天的怒火愣是被逼強忍了回肚裡。
“你惹他作甚?”一進了水草閣冷雨劍眉輕攏,臉上掠過一絲陰霾,邊說邊寫方子配藥。
白非兒驚訝的看他,懦懦的說:“你怎麼知道的?”她以爲自己做得是神不知鬼不覺呢。
冷雨撇撇嘴:“少惹他,這個人心思慎密,心狠手辣,可不是吹牛的。我理
解你,但如今不一樣不是嗎?他只聽爺?shù)模挥袪斣诓拍苕?zhèn)得住他,我不知道爲什麼爺會讓他知道你這件事,但我相信爺做事有他的道理,目前你該忍還是得忍。雖然飄煙當真是親手殺了白貝寧,最終還是奉的皇上的旨意。”
白非兒無語凝噎,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氣憋,悶悶的靠在窗邊,擡眸看向遠處,頓時便被這清晨的景色吸引,撩繞的薄霧氤氳在湖面,陣陣寒風吹過,白霧輕輕的移動,不時有幾隻小鳥在薄霧中橫衝直撞,伴隨著幾聲清脆的輕鳴,遠處是蒼翠的山影,朝陽未衝破雲(yún)層,天邊只顯露著淡淡的紅霞。
來到這大明朝,白非兒還是頭一次在山谷中居住,觀賞到這山谷美麗的清晨,這古代的好處就是空氣好,呼吸著這清冽的氧氣,她心裡稍稍舒暢了些。
“你這身上的紅斑又是怎麼了來的?”她這纔想起問這事。
冷雨正忙乎著煎藥,從一進來他就沒有指望能從這裡找得到解藥,他那冷麪的師父肯定把解藥藏了起來。
他輕睨她一眼,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問,要不是你的叟主意送什麼花,我至於弄得這一副醜八怪樣子嗎?害得我一夜沒睡好,一大早便上山找藥去,早知道該拖你起來幫我找藥。昨天服的那個解藥有一味藥和紫藤花相撞,後果就變成這樣了。”他當時也是一時大意就忘了這事。
哦哦,白非兒掩嘴輕笑:“原來是愛情蒙了你的雙眼,懶不得我吶。”
“少給我胡縐,快來幫看著火,我去端早膳來。”冷雨把扇火的蒲扇扔給她。
當聽到婆婆宣佈說巫驚魂氣奄一息,白非兒姑且這麼形容吧,只有兩天的命,三人表情各不一樣。
飄煙幾乎站立不穩(wěn),扶著桌子坐下,咬脣嗚咽,眸中淚水氤氳,真當人已死了那樣悲痛,繼而又嘶吼著拽婆婆的手,臉色掙擰:“救不了爺我要你們幽靈谷陪葬。”
“飄煙。”冷雨大喝,上前扯開他,深擰著眉,眸色沉痛。
白非兒只覺得缺了氧氣,胸腔悶悶的,心瓣似在顫,藏在袖下的手微抖,可臉上的表情淡然無波,眸光掃了一下那內(nèi)屋的門,而後垂下眼瞼,把她認爲不該有的情緒掩於眼底。
爲什麼會這樣?他死,自己該高興纔對啊。
這一日,三人都圍坐在水月閣等候著。
一隻只猴子因試藥而死,飄煙又上山抓回來一隻只活猴。
水無心的臉色越來越白,額頭的汗越來越多。
冷雨不停的幫著找藥、分藥、記錄。
白非兒剛開始是袖手旁觀,看到那牀榻上的男人無聲無息的樣子,終還是忍不住加入。
終於有試了藥的活猴沒死。
第三日,清晨,朝陽斜照入窗,淡黃的光線照見屋內(nèi)空氣中的粉塵飄飄散散。
“別走。”
巫驚魂深鎖著長眉,兀地睜開眼,手中緊抓著一隻柔軟的手。
水無心擡頭,淡眸輕顫:“你醒了?”
巫驚魂瞬的鬆開手,冷聲道:“你是誰?”聲音中氣雖不足,但是冷若寒冰。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記得是進ru了幽靈谷中,更記得的是那個女人是跟著進來的,她人呢?
“醒了就好,我去叫你那幾個屬下,別說太長時間的話,多休息。”水無心蹙眉淡淡的說,輕撫一下被捏得發(fā)紫的手。
“現(xiàn)在不是白日麼?我聽到鳥叫聲,這屋內(nèi)怎地那麼暗?”巫驚魂用力眨一下眼,還是漆黑一片,難道他看不到東西了?
心裡有這個認知之後,瞬間如掉入冰窖,從心底涼到了腳尖。
水無心神情一滯,指尖迅速探向他的脈,秀眉深攏了起來,伸手從他眼前拂過,躺著的男人的一動未動,寒星般的黑眸,有著深湖似的空洞。
“殘留的毒素轉(zhuǎn)移到了眼睛,你現(xiàn)在一點都看不到,是嗎?”
巫驚魂勾脣,閃過一抹冷笑:“你是誰?”並不回答她的話。
“水無心。此谷的主人。我開個方子,就在谷中好生調(diào)養(yǎng),這湖中的魚對眼睛有療效,一會我讓婆婆捉來。”水無心臉色淡然,也不併打算多言,起身寫了個方子便準備出門。
“幽靈谷谷主?是你救的我?”巫驚魂眸中閃過一絲寒意。“你看玉佩是何意?”
他記起來入谷之前多番周折,玉佩之事他並沒有忘記。
水無心駐步,清淡的說道:“督主只需知道你還能活著就好了,其他事不足牽掛。”
靜默片刻,巫驚魂幽然開口:“多謝。”既然是她救,一聲多謝他自然不會吝嗇。
“不必,督主只需記得應過我的條件就好。”水無心再次抽步出門,聲音飄渺如煙。
巫驚魂輕攏眉心,冷硬的開口:“把小凌子叫來,伺候本督。”又是條件,難不成怕他賴了不成?他堂堂東廠督主,還不至於。
水心無輕步而出,秀眉淡淡的輕蹙,這人果然冷麪霸道。
外屋的人在凌晨時已散,她讓婆婆去通知了各人,自己便回水無閣歇下,連著兩日不合眼,當真是累虛脫了。
白非兒走進水月閣內(nèi)屋的時候,飄煙和冷雨已在,飄煙正拉著巫驚魂的手問這問那,臉色雖不似先前難看,但也還是憂切不已。
冷雨深深的蹙著眉,迎上白非兒,輕聲說道:“四爺?shù)难劬Γ床灰娏恕!彼臓斒莻€驕傲之人,這如何受得了這眼睛瞎了的事。
白非兒愣了一下,剛剛還有些欣喜的心一下子又掉到地上,有些生疼。
她看向牀榻上的男人,臉色依然蒼白,眼睛瞪著,神思似乎在魂遊。飄煙跟他說什麼都沒有反應。
她微挑一下嘴角,問道:“怎麼會這樣?”
“毒素殘留,師父開了方子,藥在煎著了,我去捕幾條湖裡的魚,那些魚可是寶貝呢,明目去毒,養(yǎng)傷最好,你不用擔心。”冷雨向她笑笑,眼眸閃著一絲捉黠。
白非兒一垂眸迴避他的眼光,淡然說道:“擔心什麼?我纔不擔心呢,有你那美女師父在,你這谷中又到處是寶的,何須愁。”這冷雨幹什麼呀,一看那眼神就知道不懷好意,她纔不上當,她纔不替那人擔心呢,壞事做多了,活該瞎眼。
“你們兩人出去。”牀榻上的人幽幽開口,清冷而不容反抗。
飄煙一怔,臉色瞬的發(fā)白,坐著不動,這進來都好一會兒了,自己虛寒問暖的問了一大堆,四爺一個字不應,得,最終就得了這一句。
四爺當真是變了啊。他輕輕的握了握袖下的手。
冷雨抿嘴意味的笑笑,上前拉他:“走,走,捕魚去。”飄煙飄煙,你終歸是男人,四爺怎麼可能當真喜歡男人?
白非兒木然的撇嘴,不行,她也得溜,反正他也看不見。偷瞄了一眼牀榻上那人,悄悄的向外挪步。
“你再走一步試試。”森冷的聲音飄過來。
呃,他不是瞎了嗎?
她頓住腳步,屏住呼吸,無奈的看向冷雨。
她不想和他單獨相處啊,冷大爺幫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