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轉鬥移,她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重回到落月閣書房,那窗外陽光透亮,鳥兒一如往日的清鳴,她才知道自己還活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來的,她不顧錦葵幾人的驚詫,不理會他們的問候,行屍走肉般躺回榻上。
她需要睡覺,睡著了就什麼都不需要想了。
迷糊中她似乎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
“郡主還在睡嗎?”
“回四爺的話,郡主是才睡下,昨夜在書房未歇。”
“郡主昨夜爲何不歇?”
“奴婢們不知。”
她似乎聽到腳步聲向榻邊走來。
她似乎聞到那男人身上的氣味,不再是清冽的青檀木香,而是那女人身上的花香。
她似乎感到那灼灼的眸光,還有那冰涼的手在觸摸她的臉。
她想說,去你的,滾!
夢中魘魘,她如被一座山壓著,如被地獄魔鬼掐著脖子,一會兒子凌子騫的臉,一會兒是巫驚魂的臉,交替著哈哈狂笑。
“郡主姐姐,郡主姐姐,你醒醒,你在發高熱,醒醒。”有人在輕拍她臉龐。
她聽到了聲音,是太子,是太子在喚她,她沒有死,她發燒了嗎?她極力想睜開眼,但卻怎麼都睜不開。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老天,你就放我走行嗎?
等她終於能睜開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巫驚魂那焦慮痛心的臉,還有那憂切的鳳眸,還是一如清泉般清冽幽深。
“你醒啦?怎麼突然間發起熱呢?”巫驚魂眸子一亮,驚喜的扶了她起身坐著,長臂輕摟著她,“你的嘴脣怎麼破了皮呢?來,喝點兒水,慢點兒。”
白非兒想推開他,可眸光一閃,神情一動,眸底不見聲色,低頭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大半清水。
“郡主姐姐,你可醒了,可把督主嚇壞了,督主可是守了你一夜呢?”太子在一旁喜色道,清秀的小臉神色似乎輕鬆了一些。
白非兒擡眸虛弱的淡笑,如一朵淡白的蒲公英,淡而清渺,一吹即散,“多謝殿下關心,我睡了好久了嗎?”
太子點點頭,“一天一夜。”
“把藥喝了。”巫驚魂接過錦葵送來的湯藥,輕輕吹了吹,把碗湊到白非兒嘴邊。
“我先吃點東西再喝藥。”白非兒垂了眸,眼中並無這個男人,聲音清淡得一如對著一個陌生人說話,“錦葵,去幫我做一點清粥來好嗎?”
錦葵領了命趕緊的出去。
巫驚魂大手輕輕摸一下白非兒額頭,柔聲道:“也好,那就先躺著,可不許再睡過去了,你不知道我多擔心你醒不來。”
哼,只怕是希望她再也醒不來吧?
她心裡嫌惡萬千,面清如湖,低垂的眸子,長長的羽睫掩蓋了萬千的情緒,她緩緩的躺下,無言的側身,冰冷的脊背向這個男人宣告。
你已徹底的失去白非兒。
“巫督主,我們還是先出去吧,郡主姐姐得好好歇著。”太子輕聲道,許是有意許是無心。
“嗯,殿下也去歇著吧,臣下還得入宮。”巫驚魂站起身道,“近日來莫臥兒國來襲,皇上爲此事正頭疼,正召內閣及兵部尚書商討此事,殿下要是有什麼事儘管差至宮中,臣下定會盡量回來。”
“嗯。”太子輕聲應,緩步離開。
巫驚魂有些不放心的看一眼白非兒
,眼中掠過一絲不明的意味,略躊躇便快步而出。
片刻,側臥的白非兒緩緩睜開眼,那緊拽的粉拳骨節已發白,青筋一條條的暴起,她緩緩坐起身,一陣暈眩襲來,她輕輕撫了撫太陽穴。
她深深的呼一口氣,下了榻,穿上繡了白蓮的鍛錦鞋,兩腳雖然無力,但依然有力的向太子廂房而去。
“郡主姐姐,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歇著嗎?”太子驚愕的扶了她,讓她在外室的椅榻上靠坐著。
白非兒臉色臘白,眸光清淡,但異常的凝定堅決,輕聲道:“殿下,安排我見皇上,越快越好。”聲音雖輕,卻是字字清晰沉重。
她不會懦弱也不會讓那不該發生的事發生。
她要用現代白非兒的處事方法去做,不會再有那麼多顧慮,更不會畏前畏後。
太子沉靜的看她,並不詫異,沉聲道:“郡主姐姐可有計劃?”他知道白非兒不顧還發著高熱跑來找他,自是有計劃和想法。
他也爲父皇的身體憂心忡忡,如今又有外敵在邊境擾亂,更是憂心如焚,只恨自己年紀太小,不能爲父分憂不能爲國分擔。
“嗯,等我見過皇上,我帶你離開天涯宮,一定要走。”白非兒眼中清淡的底下,銳利的顯出寒意。
太子一動不動,輕眨眼眸,略一思索,“好,我聽郡主姐姐的,只是父皇解毒一事”
“我會安排妥當,皇上的毒,我會幫他解。”白非兒果斷說道。
“好,郡主姐姐等兩日,先把身子養好,見父皇的事我會安排妥當。”太子向她笑笑。
他知道眼前的情況並不樂觀,經過這陣子與她相處,知道她不會害他,也願意相信這位如同姐姐一樣的郡主,雖不是姐姐卻親似姐姐,待他比起他那些親姐姐要好得多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白非兒纔回自己寢屋中,剛進屋,錦葵把做好的清粥及小菜給送了來,湯藥也熬好了一併送來。
她吃完了清粥只淡掃一眼那碗黑糊糊的湯藥,淡聲道:“錦葵先下去吧,我一會兒再喝藥,剛吃飽喝藥不太好。”這藥,她斷然不會喝。
發燒而已,只要不是高燒,她自己有辦法不用吃藥降溫。
錦葵收拾了碗筷,“郡主可得記得喝藥,一會兒便涼了。”臨出去前不忘交代。
白非兒笑笑點頭。
三日後,白非兒秘密見到了皇帝
第五日,一輛馬輛出了順天府,向北疾馳,趕馬車的是身影削瘦的懷恩,他熟練的駕著馬車,臉上是悠然自得的淡笑。
幾個時辰,馬車遠離了京師,到了一片叢林,只一瞬,林中飛出十幾個執刀蒙面青衣人攔了馬車,懷恩冷笑,停了馬車,眸光一斂,馬車後從天而降二十八名身著黑色長衫未有蒙面的武士,均手執軟劍,面色沉冷,眸光陰鷙,讓人一望不寒而慄。
領頭的一名蒙面青衣人身形似乎輕動,眉目緊擰一下,沉聲道:“原來名動中原的暗夜軍在太子手上?“懷恩在馬車上緩緩站起,瞳光一收,眼底生著煞氣和冷厲,一字一句的開口,“一個不留。”說完狠厲的一揮手,那十八名暗夜武士如離弦利箭,凌厲的攻向那十幾名蒙面青衣人。
小半個時辰之後,十幾名蒙面青衣人橫屍林中,一陣風吹來,帶起陣陣血腥,令人作嘔,懷恩用劍挑開其中一個屍體的面部,冷哼。
“走,與
太子會合。”說完領著這二十八名暗夜武士向東部而飛去。
一條行人稀少的小路上,白非兒與太子在一輛小小的馬車上,趕車的是一位四十歲開外的中年壯漢,駕車穩健。
馬車內,戴了假面皮面具著一身普通公子裝束打扮的太子好奇的盯著白非兒,“落月姐姐,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讓父皇和巫督主都同意讓我們去蒙古王庭?”
要勸服父皇讓他去蒙古王庭那是件極難的事,必竟他是太子,去敵國的王庭那豈不相當送羊入虎口,本來他心裡有些擔心,但見父皇同意,心也就安了下來。
正在看書的白非兒也是一身的男裝,只是臉不是再用凌子騫的麪皮,而是一張極普通的男子臉,兩人一路以兄弟相稱。
她笑笑,撫一下太子腦袋,道:“山人自有妙計,殿下無需擔心,也無需多想,皇上那兒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蒙古塔木兒大王子和達達汗三王子都是姐姐的好朋友,他們不會傷害你的,也不敢,相信姐姐。”
“我相信。”太子甜甜的笑,這是這些日子他笑得最甜的笑臉,“姐姐可不是一般女子,一般男子都比不上姐姐呢,我要向姐姐學習。”
白非兒眸光淡閃,道:“殿下過獎了,你這不是在向姐姐學醫術了嗎?治國之道你還得多聽你父皇的,聽你的那些少傅少保老師們,姐姐這些,你權當閒暇用來玩兒便好。”
她可不想誤了這位一代聖主,她何得何能?不就是現代玩意兒見得多一點的現代人嘛,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太子伸手撩了馬車窗簾,眸光淡淡,有些擔心道:“不知道懷恩現在怎樣了?姐姐,不,大哥,你說那些人真的會派人追殺我嗎?”
“會,肯定會。”白非兒果斷的道,眸光深深的斂著,“這一路都不會太平,但是我們在外面總比在天涯宮強,明白嗎?他們如果知道暗夜軍在你手上,會有所收斂的。”
太子神色有些暗淡,放了窗簾,心裡有些沉重,悶聲道:“大哥,這天下的人都那麼貪心嗎?總想得到那榮華富貴?重權高位?”
白非兒輕攬著他,淡聲道:“是的,弟弟,這世上的貪,會讓人顛狂,讓國動亂,這是人的本性。”在古代,有誰會不想做皇帝?坐在那張龍椅上,號令天下,掌握別人的生殺大權,吃好的穿好的享受,特別是在貧窮的封建社會,有誰會不想?
明太祖朱元璋本身就是一個農民,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農民起義,他們爲的什麼?難道會爲了建設富裕國度?爲民請命?不是,都不是,他們爲的無非就是自己而已,人本身就是自私的。
太子擰了眉,默然不語。
“公子,前面便是江陰鎮了。”馬車外傳來馬車伕的聲音。
“好,到鎮上吧。”太子沉聲應了,那是與懷恩約好會合的地方。
不一會兒,馬車便奔入江陰鎮,這是一個不算小的鎮,不少南來北往的人路過此鎮,江陰鎮才得已熱鬧非凡,街邊商鋪,小商小販,生意倒是做得紅火。
馬車在一家普通的客棧君再來客棧門前停下,店內的小二趕緊的笑臉迎上,“客官住店嗎?本客棧乾淨吃東西便宜,很劃算的。”
“住店,兩間上房。”白非兒撩簾而出,道。
“好咧,客官裡邊請。”店小二歡快的吆喝,指點著馬車伕牽馬去後院,引著白非兒與太子入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