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水壺裝滿了鮮血後,趙沉才緩緩的站起身來,凝望著地上死相痛苦的士兵久久不語。
李贊看到這樣的趙沉,心忽地狠狠一揪。
他知道趙沉是在心裡悼念他們,這些個都是跟隨著他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同樣也都是一羣二十幾歲的年輕小夥子,有的甚至還沒有成家,可現在他們卻永遠也回不去了,最後只能埋骨在這一望無邊的荒漠之中,也許會被黃沙埋沒也許會成爲禿鷹的食物……
片刻後,趙沉忽然轉過頭,看著他沉聲道,“走!”
李贊想開口問要走去哪裡,但看到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張了張嘴沒再開口,擡步跟在他後面。千餘名士兵最終卻只剩下他們兩人,這可真是令人心痛的結果。
北海國的潰兵被他們全部殲滅,整個北海大軍退回去休養生息,據說北海政變,自己人窩裡反了起來,但他們也同樣的損失慘重……
沙漠裡的風沙很大,大的讓人很難掙開眼睛,沙漠的氣溫也很高,烤的他們渾身難耐。雖然他們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裡衫,但還是感覺很熱,早就已經汗流浹背……
這一路上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因爲他們都要保存體力。爭取活著走出這裡……
時間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是最寶貴的東西,一連又過了三天,羽林軍還是沒有得到任何關於趙沉他們的消息。大家紛紛猜測估計他們是兇多吉少了,但這也只能是心裡想著,沒有人敢說出口。
整個羽林軍氣氛死一般的沉寂,似乎還帶著幾分看不見的哀傷。
李衍前兩天帶著一對人馬親自去尋找,找了整整兩天,但很遺憾的是最後還是沒能尋到,而蘇毓的臉也逐漸變得越來越陰沉,一雙噴火的眸子看著有些駭人。
幾個主要的將領圍坐在一圈,分析著底圖上的地形,這一代屬於是平原幾乎沒有高山,除了草原就剩下沙漠了。
這幾日他們一直在西南方向的草原上尋找,但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最後大家紛紛將視線轉移道東南方向的沙漠上。
當時趙沉率人是往西南方向追的,所以他們理所應當的往西南方向尋找,可是一連幾天都沒有消息,大家心裡猜測難道他們進入了沙漠?
一想到這種可能,大家心裡忽地一冷,這都已經過去了整整八天了,若是他們真的迷路進了沙漠,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那麼即使他們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承認,怕是已經兇多吉少了……
就在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的時候,營帳外面忽然一個高聲傳來。
“報……”
蘇毓聞聲兒,蹭的一下從椅子上躥了起來,快步走到來報的士兵身前,急聲問道,“怎麼樣?找到了沒有?”
士兵臉一沉,暗暗一咬牙,搖搖頭高聲道,“稟告副將軍,目前並無大將軍王和李副將軍的消息,不過曾和大將軍王一同前去追敵的士兵們……回來了!”
回
來了?
蘇毓眉心一突,隨即心一寒,“現在人在哪裡?”
士兵看到蘇毓臉上一閃而過的殺意,心一驚,忙道,“人就在外面。”
蘇毓和李衍對視了一眼,隨即大步的走出帳外。
與趙沉追敵的一共有兩千餘名士兵,除了眼前的十幾個人外,其餘的人全部不知下落。蘇毓看著眼前灰敗的士兵們,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重,一雙眸子慢慢的猩紅起來,高聲問道,“你們是怎麼逃回來的?”
僥倖逃回來的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名士兵站出來,戰戰兢兢的回答,“稟告副將軍,屬下,屬下們跟隨大將軍王一同追敵,但,但是……”
“但是什麼?”蘇毓拳頭握的“卡卡”作響,臉上的表情有些猙獰,指著他們怒喝,“你們這些個逃兵!還有臉回來?”
那十幾個士兵一聽,臉色頓時一變,紛紛跪地,有膽子的大的士兵扯著脖子道,“請副將恕罪,當,當時的情況緊急,就是屬下們繼續追敵的話,也一定會死的,所以,所以屬下們才……”
“戰死是英雄,逃兵是孬種!”蘇毓牙關緊咬,恨不得一刀砍了他們,猛地一下拔出手中的劍,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現出一道道寒意的光芒,“羽林軍從來就不需要孬種!”
士兵們聞言臉色一變,其中一個膽子的大的士兵高聲求饒道,“副將饒命,屬下,屬下們只是不想白白送死啊,屬下還沒有成婚,家中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剛剛會走路的孩童!”
“你他孃的沒成婚,哪裡來的剛會走的孩童?”蘇毓眼底的殺意更勝,身上的冷意驟增,扯著嗓子吼道,“逃兵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
大家一聽連連求饒,一時間求饒聲頓起,“副將軍饒命,副將軍饒命,當時我們隨著大將軍王追北海潰軍,卻不料遇上了風沙來襲,當時,當時大家幾乎都被捲進了風沙裡,屬下……屬下……”
之前的猜測得到證實,蘇毓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心底火氣幾乎將他湮滅,他猩紅著眸子死死的瞪著他,“都被捲進了風沙裡,你他孃的怎麼還活著回來了?”
那士兵哀嚎一聲,哭著道,“屬下,屬下們是拼死才跑出來的!”
他們都是一些二十幾歲的小夥兒,害怕死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他們既然身爲羽林軍的戰士,面對他們的只有一條路……要麼勝利,要麼戰死,逃兵是羽林軍最不齒的。
蘇毓陰沉的臉看著不停磕頭的士兵,手中的劍一揮,“來人!”
蘇毓手下的一名尉長站了出來,雙手抱拳,高聲道,“末將在!”
蘇毓臉色陰沉嚇人,一雙猩紅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地上這些個逃兵們,“將這些個逃兵給本副將綁了!明日午時三刻於三軍將士面前斬首示衆!這就是作爲逃兵的下場!”
剛剛逃過一命的士兵現在各個面如死灰,心知自己是逃不過這一劫了,但卻不甘心,跪
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有的頭都磕破了,就是希望蘇毓能網開一面饒他們一命。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若是蘇毓今日饒了他們,怕是來日在戰場上會有更多的逃兵出現,所以不管他們有什麼樣的理由,今日他們必須得死!
李衍看著被強行拖下去的士兵心裡並沒有半分的同情,就像蘇毓說的,逃兵只有死路一條,不值得同情和可憐,若是上了戰場人人都想著逃跑,那還如何打勝仗?
李衍心裡嘆息,八天了,他們還沒有找到,時間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沙漠那種地方,怕是他們早就已經兇多吉少了。
李衍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心彷彿被刀割一般,一下子失去了兩個至親,只有真正經歷的人才能真正的體會,這一刻他竟荒唐的在想,回到京師後,他要如何向他的妹妹交代……
“報……”
就在他們彼此都陷入沉默時,忽然從外面傳來一陣凌亂的馬蹄聲,隨後一個身影快速的躥來,來人正是之前趙沉在清河縣傳旨的莊耀。
莊耀環視一眼,高聲道,“稟告毓小王爺,京中八百里急報,聖旨到!”
蘇毓和李衍對視一眼,紛紛跪地接旨。
莊耀沒有看到趙沉,心裡有些疑問,擰著眉頭問道,“毓小王爺,亓王殿下在嗎?”聖旨是傳給亓王的,亓王不在這聖旨怎麼傳?
蘇毓暗暗一咬牙,深呼了口氣,臉上掛著痞痞的笑意,再擡起頭時,看著莊耀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樣,挑眉道,“大將軍王日前帶著一衆士兵追敵去了,目前不營中,由我們代爲接旨就行了,傳旨吧。”
莊耀雖是建元帝和趙懷仁身邊的紅人,但也不敢輕易的得罪他們,微微的思忖了一下,還是打開聖旨便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吾兒趙沉英勇善戰,與敵軍作戰中屢屢大獲全勝,朕心甚慰,相信不久吾兒就能殲滅敵軍凱旋而歸,那時朕定會在宮裡大擺流水宴席,款待有功將士,爲吾兒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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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建元帝的這道聖旨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只是說了一些鼓舞士氣的官話,將趙沉狠狠的誇讚了一番,莊耀宣讀完聖旨後,蘇毓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心裡對建元帝的怨氣越來越重。
宣讀完聖旨,莊耀看著臉色不愉的蘇毓,遲疑一下道,“毓小王爺,陛下在幾日前下旨,親封長孫殿下爲皇太孫並輔政。”
“操!”
蘇毓一腳將身側架著的火盆踹翻,幸虧現在是白天,火盆裡沒有火。
他狠狠的抹了把臉,指著莊耀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雙眸子猩紅的有些駭人,心裡爲趙沉更加的不值。
遣走了莊耀,整個營帳房裡氣氛變得更加的詭異了,大家對於建元帝的那道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的聖旨都十分的不滿,對於建元帝在此時封趙懷仁爲皇太孫更是不滿。
他們都是趙沉的心腹,所以各個都在心中爲趙沉感到憤憤不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