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
自從刑伋走進屋內,青檀先是震驚了一下,然後就像是失了魂一樣,一直就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
他看著遊渺,然後又把目光放在邢伋身上,“我就說,這個世上,能把我們家妖皇大人從族地裡帶出來的,也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青檀來回走動著,想起了什麼,趕忙給邢伋拉出個椅子,“戰神,來,坐這兒!”
邢伋笑著走過去,“有勞。”
“我記得你們還沒來過青樓吧?好不容易來一次,不好好長長見識就太虧了,這樣,我叫幾個姑娘上來,跳舞奏樂,你們盡情玩兒,花費都算我的!”
“不必了”,眼見著青檀真要出門叫人,遊渺輕輕放下手中的杯子,叫住了他,“我們馬上就走。”
青檀“哦”了一聲,乖乖在旁邊坐下,眼巴巴盯著遊渺喝酒,以爲他的意思是喝完這杯就離開,還在暗暗期待。
要走嗎?那就趕緊走吧,我可求求你了。
這紅香閣,是有名的溫柔鄉,但是青檀覺得,自從遊渺來了以後,樓裡的冷氣就在嗖嗖地往上攀升,甚至一度讓他以爲又到了冬眠的季節。
“咚”的一聲,遊渺放下了杯子,青檀眼睛一亮。
遊渺朝邢伋招了招手,兩人一起往外走,快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住腳步,扭過頭往後看了一眼,“走了。”
青檀楞住,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也要走?”
遊渺原本就有些上挑的嘴角彎了彎,笑得很好看,“不然呢?”
“······”
青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認命的跟了出來,“這就來。”
下樓的時候,遊渺只是隨意地一瞥,就看到牆角里躲著幾個姑娘,見他看過來,打了個激靈,紛紛往後躲。
老鴇早就得到了消息,見青檀下來的時候沒有缺胳膊少腿,心裡的一顆大石頭就落了地。
做生意講求的是和氣生財,雀尾跑下來之後就直接去找了她,慌慌張張地轉述了二樓的事情,把她嚇個不輕。
她看向走在最前面的遊渺,嚥了口唾沫,一甩手帕就迎了上去,“哎呦,客官吶,您看著面生,不知該怎麼稱呼啊?”
遊渺聞著手帕上傳來的濃烈香氣,沒忍住動了動鼻子,蹙著眉後退兩步,站在了邢伋的背後。
邢伋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看起來更不好惹,以至於老鴇都走到跟前了,又生生止住了腳步。
“······”
青檀趕緊從後面繞過來攔住了老鴇,他從懷裡拿出些銀兩,塞進了她手裡:“這是今天的花費,多的那一部分勞你轉交給雀尾姑娘,幫我跟她賠個不是。”
老鴇看了一眼遊渺,又看著青檀,表情爲難:“這······”
青檀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就這樣,我今晚還有其他的事要忙,就不留宿了。”
三個人一同走出紅香閣,留下老鴇拿著銀兩,和姑娘們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現在這是個什麼情況。
雀尾從牆角走了出來,她站在老鴇身旁,捏著衣角往外看去,眼中滿是擔憂。
老鴇見狀嘆了口氣,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哎呀你看看你,青爺不是說了他沒事?而且啊,我看那兩個人面相不像是壞人,你就別擔心了!”
雀尾低著頭說了聲好,但還是站在原地久久不願意離開。
大街上,遊渺和邢伋並排走著,青檀活像兩人的跟班跟在後面。他皺著眉頭,眼睛一刻沒有從前面兩道身影上挪開過。
古怪,太古怪了。
青檀摸著下巴,從遊渺看到邢伋,又從邢伋看到遊渺,他是知道兩人的關係好,但是平日裡也沒多注意,現在他看了一路,突然就覺得,這倆人的關係是不是好的有點過頭了?
不過不待他琢磨出個結果來,走在前面的兩個人突然轉了個彎,走進了旁邊的小巷子裡。
猶豫了片刻,青檀也跟了上去。
“我們這到底是要去什麼地方?”
快步追上游渺和邢伋,青檀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從一走出紅香閣就想知道的問題,“連山城都快被我們三個逛過來一個遍了,繼續走總得有個目的地吧?”
遊渺停住了腳步,“那得看他要跟到什麼時候?”
青檀不解:“什麼?”
邢伋轉過身,看向一個方向,“出來吧,林將軍。”
青檀:“······”
他這個時候要是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就太傻了。
合著他們被人給跟蹤了,而且還是那種,其他兩個人都察覺出來,只有他一個人矇在鼓裡的跟蹤。
憤憤地轉過身,他倒是想知道,所謂的林將軍是何方人物,竟然能瞞過他的法眼?
巷子角落隱蔽處,林巖冷著臉走了出來。
遊渺看著林巖,認出他就是之前在城主府對他露出強烈敵意的那個人。
他對邢伋喊出來的稱呼比較感興趣,“林將軍?”
邢伋解釋給他聽:“林巖,連山城守城大將軍,武連山的心腹,我之前去城主府的時候已經和他見過面了。”
遊渺聞言勾了勾脣,“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們也已經見過了。”
他指的是在城主府外那一次對視。
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的青檀:“······”
林巖冷哼了一聲,“是啊,大家都見過面,彼此間也算是認識了,只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堂堂上天界戰神,私下裡和妖皇的關係竟然也這般這麼要好?”
眼下這段時間,正是三大族之間關係最爲複雜難明的時期,破封期將至,妖族已經成爲神族與人族嚴防死守的重中之重,這個時候如果傳出神族戰神與妖族掌權者關係親近的消息,那事情就大了。
畢竟再堅固的城牆,也抵不住有人從內部下手搞破壞。
注意到林巖說話時是看著自己的,邢伋裝作沒聽出他話中的譏諷,他和遊渺的關係還輪不到別人說什麼,“畢竟只是一面之緣,林將軍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我知道與否無關緊要,只不過兩族聯合抗敵在即,戰神大人實不應該瞞著城主。”
邢伋沉默了一會兒,這件事確實是他的疏忽,“將軍放心,該說的,我都會如實告知。”
以往,他只覺得和遊渺什麼關係都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情,但是現在看來,牽涉進各族之間的恩怨糾葛,就必須也要注意照顧旁人的感受。
不論武連山會作何想象,關乎正事,他都該提前說一聲。
“林將軍問完了嗎?”
林巖質問邢伋的時候,遊渺一直在一旁垂眸聽著,等到兩人談完,纔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一般,看向林巖:“如果問完了,那就換我請教林將軍一個問題。”
林巖臉上的厭惡幾乎化作實質:“你說。”
“我是哪裡得罪你了嗎?”
“······”,見遊渺表現出來的迷惑不似作假,林巖沉默了一會兒,咬牙切齒道:“不要誤會,我只是討厭你。”
青檀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問題,如果他理解的不錯,剛纔這幾人的話中意思總結起來就是,他們壓根就不怎麼認識,現在的情況也不過是首次接觸,怎麼可能有人這麼直白地說出討厭一個不怎麼熟悉的人?
迷惑歸迷惑,他不能墮了名頭,好歹也是妖皇的左右手,現在有人對遊渺不敬,他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的。
於是他上前一步,站在林巖的對面,活動了一下手腕,“兄弟你還真挺敢說啊,怎麼,這是要打架嗎?”
林巖像是總算意識到在場的還有第四個人,他淡淡地看了青檀一眼,“你是什麼人?”
青檀頗爲冷酷的笑了兩聲,報出自己的名字:“玄蛇一脈二把手,青檀是也。”
本來只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自我介紹,青檀也沒想著一說出自己叫什麼就能把對面的人嚇得“花容失色”,但是怎麼也沒料到,林巖在聽到他說出玄蛇一脈四個字的時候,臉色已經發生了變化。
“你也是玄蛇一脈的人?怪不得,物以類聚,你和你們家妖皇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青檀:“·······”
遊渺攔住了想要繼續和林巖理論的青檀,“你討厭的是玄蛇一脈?”
林巖哼了一聲,並不作答,但是他的反應已經暴露了一切。
遊渺知道自己猜測的方向沒有出錯,便接著說:“在今天之前,我與青檀並不認識你,這是不是可以說明,是因爲我們同族之中有人做了某件讓你厭惡的事情,纔會招來你對我們一整個族羣的惡感?”
“妖皇大人就這麼把自己摘出來了?”林巖面帶不屑,看得出來是真不喜歡遊渺,“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你又待如何?跟我說一人做事一人當,因爲你沒有做錯事,所以就可以置身事外?”
“我不敢說完全無辜,畢竟身在其位,玄蛇一脈那麼多人,我負有管教之責,只不過……”
遊渺停頓了一下,神色從容地直視林巖看過來的視線:“是非對錯,林將軍總要讓我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否則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人記恨上,我怎麼想都是有點吃虧的。”
“……”,林巖似有難言之隱,並沒有把一切說出來的打算,只不過聽遊渺說了這些話以後,臉色倒是好了很多。
青檀抱著雙臂站在一邊,也知道自己這是遭了無妄之災,他看著林巖,說:“玄蛇一脈的事情,我們比你清楚,你說是什麼人招惹到了你,說不定我們還能幫你找出那個人,到時候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也省的你一下要記恨那麼多人。”
“不勞兩位費心”,林巖並不領情,說到底他今天之所以會跟蹤幾人,只因偶然在街上碰到遊渺,又看到他與邢伋一起,不由得對兩人的關係多想了一些,心生警惕就跟了上來。
至於其他的事,林將軍覺得不用別人插手,他只靠自己,也可以揪出那個讓他痛恨至極的妖族之人。
他看向刑伋,“希望戰神大人不要忘記你的承諾。”
然後就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