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丘古地與連山城所在平原相交的地界,就是封印的所在。一步踏出封印,就能明顯的感覺出兩個地方的不同。
在森丘,無論何時,天氣都偏於陰寒。太陽也是有的,只不過陽光隔著封印照進來,總是帶著一層朦朧的白色光暈。
天地之間的距離很近,身量稍高的妖族站直身子,好像一招手就能碰到天穹。
人族居住的平原上則完全不同,天高雲闊,草隨風動,少了那一層隔膜,一切都顯得比森丘美了不止百倍千倍。
但是這樣的地方遊渺並不喜歡。
對於他而言,森丘擁有適合妖族生存的一切優勢條件,只不過天地小了些而已。
按照出來之前的提議,邢伋抓住遊渺的一隻手,幾乎是瞬息間,便從空無一人的荒野,來到了連山城內。
兩人剛一落地,邢伋在城主府對面的大街上找了家酒樓,把遊渺安置在三樓最貴的包房裡。
“你先在這裡等我,我進去找城主述職以後,馬上就出來。”
遊渺看著桌上的飯食,點了點頭:“好,你去吧。”
等邢伋推門出去,遊渺拿起筷子夾了塊雞肉吃,突然覺得偶爾像這樣出來一次似乎也不錯。
又嚐了嚐其他的菜餚,味道也不錯,聽酒樓小二說,這些都是他們這裡的招牌菜。
每樣吃了一點,遊渺就放下了筷子。按理說他已經辟穀,並不需要吃東西,但是因爲自小養成了習慣,每次遇到看得上眼的飯菜,他還是會吃一些的,只不過不會吃多。
倒了一杯據說是來了這裡不嘗一下就吃了大虧的果酒,遊渺起身走到窗前,靠在了窗框上往外看去。
酒樓的包房正對著城主府,從窗戶看過去,遊渺一眼看到了外出返回的武枔柔。
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
男子身穿銀灰色盔甲,面容冷峻,腋下夾著配套的兜鍪,手扶著腰間的銀環刀,跟在武枔柔身後,快步邁過了城主府的門檻。
正要往裡走的時候,他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遊渺見他看過來,沒有躲開,而是直直與他對視。
“林巖?”武枔柔走了幾步,發現身後沒了動靜,一扭頭,發現林巖不知怎的停了下來,目光看著一個方向,一動不動。
她皺著眉頭,順著林巖的視線看過去。
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黑衣青年懶懶地靠在酒樓的三層包房裡,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緒。
“妖皇遊渺!”
武枔柔的一聲驚呼,喚回了林巖的注意力,“妖皇?妖族之人,你認識他?”
武枔柔臉色不太好看:“妖皇遊渺,森丘古地玄蛇一脈的首腦,之前就是他在黑晶谷打傷了武清。”
“玄蛇一脈······”
林巖喃喃重複著這幾個字,再次看向遊渺時的表情就變了。
如果說之前是如臨大敵的提防,那麼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這份提防就轉化成了濃濃的殺意。
遊渺喝了一口果酒,有些納悶,他並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招惹了這麼一號人物。
放下酒杯,他的視線從男子身上轉到一旁的武枔柔,心下暗自猜測,莫非是因爲她?
畢竟近來與人結怨的經歷,他能夠想的到的,只有這個女人而已。
當然,這並不包括他想不起來的,或者是沒有注意到的。
武枔柔感受到遊渺把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心中一陣發寒,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連山城裡,而且還守在城主府外面。
莫非是還記恨著他們對小蛇妖下手的事情?
但是他之前明明已經說過,只要他們道歉,就既往不咎,堂堂妖皇總不能言而無信?
現在他這是什麼意思?謙也道了,也已經放他們安全離開了,難不成是回去後越想越吃虧,想殺個回馬槍,真的要對連山城動手不成?
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武枔柔幾乎想一步瞬移到父親面前,告知他埋伏在府門外的危機。
但是不待她動作,視線裡的青年突然舉著什麼東西,衝她擡了一下手。
瞇著眼睛去看,等到看清那東西上貼著的紅底黑字一個明晃晃的“酒”字之後,她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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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
自認爲遊渺此舉這是在向她挑釁,武枔柔氣的暗自咬牙,但是同時也明白,這人並非爲報復而來。
詭異的放下心來,她看了身旁的林巖一眼,說:“林巖,已經耽擱了太長時間,城主還在等著,我們快點進去吧。”
林巖點了點頭,從遊渺身上收回視線,跟著武枔柔一起往城主府裡走去。
城主府裡,邢伋和武連山說明來意,聽取了他對城池加固的意見之後,就打算告辭離開,“我聽聞連山城數百年之前曾有過一次重建加固,按理說就眼下的情況,應對破封期是綽綽有餘的,只不過事有萬一,謹慎點是好事。我最近不會出城,有什麼事情,城主儘管吩咐無妨。”
“好好好”,武連山看著邢伋,怎麼看怎麼滿意,以往上天界也不是沒有來支援過,但是那些人通常自視甚高,壓根就不把他這個城主放在眼裡。
現下遇到邢伋這麼個不擺架子的,還是個武力值最高的戰神,心下更是歡喜:“那就有勞邢伋大人費心了。”
他說著,門外有兩道腳步聲傳來,武枔柔敲了敲門,“父親,我把林巖帶過來了。”
“好,進來吧。”
武連山看向邢伋,笑著說:“林巖將軍和小女都是連山城的守城大將,也是老夫的左右手,我讓他們來見一下邢伋大人,你們認識一下,以後也省的出現什麼誤會。”
邢伋沒什麼意見,聽著開門的聲音,看向走進來的兩個人。
武連山看到女兒身披戰甲威風凜凜地走進來,頗爲自豪地向邢伋介紹,“這就是小女,枔柔。”
然後他又看向林巖,“而這位就是我連山城的大將軍,林巖,林將軍。”
邢伋衝兩人點了點頭,就算是認識過了。
武連山像是想起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突然哈哈笑了起來,“說起來,枔柔你和邢伋大人本來早就應該見面的,你在黑晶谷遭遇玄蛇一脈的妖皇時,恰逢邢伋大人下界,他聽聞了此事,還特意趕過去救你,只不過事不湊巧,沒想到妖皇並沒有爲難你們,還把你們給放了。”
說著,他看向邢伋:“只是勞煩您白跑了一趟。”
邢伋一臉鎮定地笑了下:“不麻煩,城主言重了。”
武連山提起此事明顯是想拉近倆人的關係,只可惜與此相關的兩個人都沒有要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
“父親,你不是說有要事找林巖商議?”
武枔柔打斷武連山,想要說起遊渺出現在城裡的事情,但是礙於有外人在邊上,還是個不知根底的神族,難免會有些猶豫。
她淡淡地看了邢伋一眼:“而且戰神遠道而來,又特意跑了一趟黑晶谷,想必也是累了。”
邢伋無意旁聽連山城的內務,他本來就是想要儘早離開的,遊渺還在外面等著。
所以見武枔柔這樣說了,他很是配合,“少城主說的是,那我就不耽誤幾位談話,先告辭了。”
“哎······”武連山看著邢伋離開的背影,還想說什麼,被武枔柔擋住了視線,他有些無奈:“枔柔,你這是做什麼?”
武枔柔表情嚴肅地看著自家親爹:“父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也不要見到一名男子,就想著給你女兒胡亂牽紅線!”
武連山不樂意了:“這怎麼叫胡亂牽紅線?”
上天界戰神,實力與外表兼備,可不就是女婿的最佳人選?
他往林巖那裡看了一眼,大將軍看多了這對父女爲同一件事起爭執,早就見怪不怪了,因此只是垂眼站在一邊,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見狀,武連山湊到女兒耳邊,小聲說:“你要是早日找到歸宿,你爹至於廢這些個心思?你去外面打聽打聽,你的名聲在連山城裡都變成什麼樣了?”
武枔柔微瞇著眼睛,表情危險:“什麼樣?”
武連山恨鐵不成鋼:“你手底下的士兵背地裡都叫你母夜叉!”
武枔柔:“······”
城主府外,刑伋一眼看到了靠在窗邊的遊渺。他笑著揮了揮手,轉瞬間就出現在了酒樓三層包房裡。
遊渺晃了晃酒罈,裡面還剩了一些酒水,便提著坐回了桌子旁,“喝酒嗎?”
刑伋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推過去,“那就嚐嚐吧。”
說著,他看向桌面上的飯食:“這些不合你胃口?”
遊渺給他倒了一杯酒,搖了搖頭:“不是。”
刑伋說:“沒事,不合心意就算了。但是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你就當陪我了,在這裡多呆些時日,我帶你在城裡到處逛逛,到時候各大酒樓茶肆我們都去一遍。”
遊渺喝了一口酒,盯著自己手中的酒杯,轉了一下,他看向刑伋:“你這麼閒嗎?難不成忘記了你還有任務在身?”
刑伋拍拍手叫來小二,讓他再送一罈酒過來,“放心吧,任務是任務,我有分寸的。”
遊渺不說話了,看著刑伋給他倒酒,突然歪著頭一笑:“就這麼想要我陪著你啊?”
刑伋手一抖,酒罈口幾乎對不準酒杯,有酒水灑了出來,在烏木桌面上匯成一汪淺潭,散發著淡淡的果香。
遊渺動了動鼻子,從中嗅出了桃子的味道。
刑伋把酒杯遞給遊渺,看著他伸出手來接,莫名就有些恍惚,“有的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裝傻。”
遊渺輕輕抿了一下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裝作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
刑伋見狀嘆了口氣,認命的繼續給青年添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