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瘦弱的小男孩坐在雪地裡,看著前面那個高瘦的身影漸漸走遠。一雙大眼睛裡寫滿了懵懂的困惑。
時過境遷,那雙眼睛來到了現在,停留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裡。
眼前的一切只能用破敗來形容,缺瓦少磚的破敗屋子,屋頂上面結了很多蜘蛛網,被下面生火的一個火爐冒起的煙燻得黑黑的,窗戶上用來擋風的紙被吹得破破爛爛的,在那裡輕輕的飄動,做著沒有任何意義的掙扎。躺的牀也是極其簡易的那種,幾塊木板拼起來,鋪上一層乾草。
這麼破碎的世界,比丐幫的破廟還不如,是哪裡?
景昱試圖去回想這裡是哪裡,但是腦袋卻疼痛不已。
怎麼了?我的頭?
景昱下意識的去扶自己的頭,發現上面繃著一層厚厚的繃帶。
我這是怎麼了嗎?我的頭怎麼了?
景昱無從回想。
用來做門的那塊爛木板被人打開,接著就是一個女孩驚喜的聲音,“景昱,你醒了?”
景昱扭頭看去,看到一個穿著破爛的衣服,臉消瘦得露出尖尖的下巴的女孩,她手上還端著一碗藥。
一落驚喜的跑進來,把藥放到桌上之後就跑過去抱住景昱,“太好了,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景昱的記憶如潮水般恢復過來,面對一落這麼“熱情”的擁抱,他有點驚奇,呆呆的喊了一聲,“一落。”
“我在。”一落鬆開景昱,眼裡泛出了淚花,她看著景昱,越看越激動,最後竟然哭了。呆孩子景昱立刻就懵了,呆呆的看著一落,問:“你怎麼了?怎麼瘦了這麼多?”
一落笑著擦眼淚,“我還以爲救不活你了,你知道嗎?我醒來的時候你的頭上全部是血,我還以爲你死掉了。景昱,我不想讓你死。”一落說著淚水越流越多,最後忍不住撲到景昱的懷裡放肆的哭了起來。
景昱還是呆呆的,但是腦海裡卻有一份不一樣的感覺在萌芽。
腦海裡的那個白雪茫茫的世界,還有那個自己之前唯一的依靠的哥哥,還有他離開之前的笑容,以及他那聲輕輕的話語。
“景昱,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好好的珍惜身邊的好人哦。”
爲什麼,我一度忘了這些事呢?
但是,那個人最後的話卻一遍遍的在景昱腦海裡迴響。
景昱,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好好的珍惜身邊的好人哦。
珍惜眼前人嗎?
景昱微微的笑了,輕輕的抱住一落,柔聲安慰到:“傻瓜,我不是還好好的嗎?”
一落先是一愣,繼而在景昱的懷裡哭得更歡了。
得知景昱已經醒了,這幾天一直在照顧著一落和景昱的“房東”特意過來看,他是一個六七十的老爺爺,花白的頭髮,花白的長鬍子,雙眼凹陷,黑眼圈特別重,人還很瘦,大有一種一陣風就能刮跑的感覺。不過給人的感覺蠻和善的。
一落開心的介紹:“景昱,這就是好心收留我們的孫大爺,我把你從林子裡拖出來的時候看到眼前破落的村落,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在孫大爺熱情的幫助了我,不僅幫你治傷還給了我吃的。要是沒有孫大爺,我們說不定已經暴屍荒野了。”
景昱聽後立刻起來行禮,“晚輩景昱,多謝孫大爺的救命之恩。”
孫大爺扶起景昱,“不用這麼客氣,我也不過是粗魯的幫你包紮,你不怪我照顧不周就好了。”
“豈敢。”景昱回答。
“唉。”孫大爺略微傷感的長嘆一氣,看著窗外,喃喃自語,“活著就好啊,這輩子誰還能不碰到件難事?人啊,只要活著,就是最好的。”
景昱、一落和孫大爺一起走出去,外面的景象徹底把景昱嚇壞了。
眼前,難民成堆,災情遍地,所有的人都面黃肌瘦,毫無生氣,更有甚者臉色蠟黃,脣齒髮紫,像具屍體一樣躺在簡易的牀上。
與其說這是一個難民區,還不如說是一個被上帝拋棄的世界,一個死亡的深淵。
“他們怎麼了?”景昱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問。
孫大爺嘆了口氣,說:“他們,看起來還正常的都是餓的,嘴脣發紫的都得了瘟疫。”
景昱被驚得目瞪口呆,問:“那爲什麼不去找大夫找吃的而是在這裡等死呢?”
孫大爺無力的嘆了一口氣,“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啊。”
一落感觸頗深,傷感的說:“神道村是第一個發現瘟疫的地方,官員爲了不讓瘟疫擴散,派兵封鎖了這裡,一旦發現有人出去就殺無赦,這裡的人都出不去,只能在這裡等死。”
“太過分了!”景昱恨得握緊了拳頭,“這些當官的拿國家的俸祿卻不爲人民做實事,還不如回家種田!不是有句話說嗎,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
孫大爺又是一聲長嘆,這一聲綿遠悠長的嘆氣像是無奈的申述,只能在這個時間慢慢的消散。“這裡山高皇帝遠,皇上管不著,只能任由那些當官的隨便做主了。”
“可惡!”景昱握緊了拳頭,回頭看一落,那個才幾天不見就消瘦了一大圈的一落,他心疼的看著一落,說:“這些天苦了你了。”
一落心裡有些奇怪的感覺在走動,但是她搖了搖頭,一雙大眼睛還是明晃晃的閃著亮光,“我沒事。”
景昱看了看不遠處的山,問孫大爺,“我們可以到那邊的山去嗎?”
孫大爺點頭,“那些當官的也怕自己出事,所以都在比較遠的地方守著,那邊的山可以過去。”
景昱回屋裡拿劍,沒找到,出來問一落:“一落,我的劍呢?”
一落如夢初醒,“我們掉下來落下那邊的山裡了。”
“我去找。”景昱說,“順便給你們找點吃的改善一下伙食。”
“我和你去。”一落說。
“不了。”景昱意外的拒絕了,“你也累了,留下來休息吧。”說完就一個人出去了。
一落看著景昱,心裡有些微微的感動,“總感覺有點什麼不一樣。”
孫大爺問:“景昱是習武之人?”
“嗯。”一落點頭,“他很厲害的。”
孫大爺點頭,突然間感覺人生多了一點希望。
表示不開心醒來的時候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小白狼。
“我怎麼又昏倒了?”奈可欣問,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不過好在胸口的壓抑感已經沒有了。一發現沒有之前被人灌鉛的感受,奈可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了不少。
小白狼沉默不語。
算了,反正比之前那要死的感覺好多了。
奈可欣起身出去。
“去哪兒?”小白狼問。
“去找景昱和一落。”奈可欣不假思索的回答。
小白狼追著出去了,看到了紹洛痕,頓了一下,立刻繞道跑過去,“等下,我和你一起。”
“等等妾身!”仟羽和小丑追了上去。
“我們也去吧。”小蛤說。
“好!”紹洛痕回頭,看到小蛤的臉,愣了一下,兩頰飛紅,快步走了。“快點快點!”
小蛤感到莫名其妙,追了上去。
小白狼快步跑到奈可欣的前面,二話不說就蹲下來。奈可欣感到莫名其妙,問:“怎麼了?”
小白狼回頭,笑得歲月靜好,“我揹你吧。”
奈可欣一腳朝小白狼的pp踢過去,黑著臉問:“你是嫌我沒用嗎?”
“肯定不是啊。”小白狼笑嘻嘻的回答,“這麼些天沒有見到一落和景昱,你肯定擔心,我跑得比你快。”
“這貨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奈可欣狐疑的想,不過還是爬上去,“你最好別使壞。”
“當然當然。”小白狼傻兮兮的說。
“妾身我要抱抱!”仟羽說著撲上去,小丑也開心的拍打著肉嘟嘟的翅膀跳到奈可欣的身邊。
小白狼瞬間就拉下臉來,“仟羽你給我下來!一個你有十幾個奈可欣那麼重,下來!”
仟羽緊抓著小白狼的衣服不放,“妾身不要!你要是再趕妾身下去妾身就哭給你看。”
“你下來!”小白狼一邊拉扯一邊往前面走去。
仟羽死活不放手,“不,妾身要人背。小白狼,你欺負妾身,嗚嗚嗚嗚。”
看著前面歡樂的大家,紹洛痕莫名的笑了一下,回頭,“小蛤,我們……”一回頭髮現小蛤就在身邊,他臉一紅,說了一句“快點。”就飛快的跑了。
“我被主人嫌棄了嗎?”小蛤百思不得其解。
來到了景昱和一落失蹤的山坡,奈可欣從小白狼的背上跳下來,仔細的查看起周圍遺留的痕跡。
他們站的地方留著不少的箭,現場明顯有打鬥過的痕跡,還有一條依稀可辨的通往下面山地的滾道。
“他們滾下去了。”奈可欣皺眉,得出結論。
“不至於這麼傻吧?”紹洛痕不敢相信景昱和一落會被人逼到這種程度。
呵呵,其實,景昱和一落是自己下去的哦。
“我下去看看。”小白狼身先士卒,說。
“慢著。”奈可欣攔住小白狼,仔細的傾聽了一下週圍的聲音,冷著臉說:“出來。”
話音剛落,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面目慈善,身體透出一股貴氣。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五六十的管家類的人物。
奈可欣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剛冒出來的器宇不凡的人物,心中暗自分析。
雙目有神,步伐堅定,氣質不錯,非富即官。
“你是誰?”小白狼的危機意識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強,擋到奈可欣的面前,問。
中年男子看著小白狼奇異的穿著和修長的秀髮,稍微吃了一驚,繼而笑道:“在下姓袁,你們幾位這是往哪裡去?”
“又是姓袁的。”小白狼眼裡冒出惡意。那個管家條件反射般要上前,被中年男子擋回去了,中年男子笑著說:“看樣子你和袁氏結了小仇恨,作爲袁氏的一員,我表示非常抱歉。”
小白狼無所謂的抓了抓頭皮,“沒關係,反正他沒惹著我。”
中年男子看向奈可欣,問:“姑娘你們這是去哪兒?”
奈可欣眸子微微低下去。“竟然一眼就看出我是這羣人的領頭羊,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奈可欣把小白狼拉回來,正經的回答:“我有兩個夥伴從山坡上掉下去了,我們打算去找他們。”
中年男子笑著說:“如此說來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去了。”
“爲什麼?”奈可欣問。
中年男子走到邊邊一點,看著下面深深的山坡和延伸到山林裡面的風光,說:“這個山坡又陡又深,你的朋友摔下去十死九傷,而且就算他們僥倖活了下來,這下面就是神道村,裡面瘟疫橫行,他們進了裡面也不可能活下來,所以勸你還是放棄吧。”
“哦?”奈可欣回頭看著中年男子,“這麼說來你非常確定他們只能去神道村咯?”
中年男子心中一震,打量著奈可欣,心中暗自說道:“這個女子……”他笑笑,說:“實不相瞞,神道村因爲瘟疫橫行,所以被封村,只進不出,你的朋友摔進那個範圍的話只有往神道村走這一條路。”
奈可欣點頭,“也是,爲了防止瘟疫蔓延,你們這些只關心自己安危的官員也只會把病人隔絕起來這一種蠢辦法。”之後她幽幽笑著問,“可是你說他們爲什麼不直接放火燒光那裡呢?這樣子一來就更不用擔心瘟疫蔓延了。”
注意,奈可欣前面的話用的稱呼是“你們”,如此說來她已經確定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是官,但是後面又沒有把這個中年男子和那些胡作非爲的官員混爲一談,明顯的猜出這個官員來自別的地方,而且還給了他一個臺階下,以免發生糾紛。中年男子察覺到了這點,十分賞識奈可欣的智慧,但是在他的面前她的聰明不過是小醜跳樑一般幼稚,於是笑著說道:“殺人放火在我朝可是犯法的,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一般的官員。”
“那這麼說來只能放棄這些人嗎?”奈可欣再問。
“這也是迫不得已。”中年男子沉著應對,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奈可欣和中年男子你來我往,明槍暗箭的對話看得紹洛痕等人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他們爲什麼把話題開展了這麼深!
奈可欣率先回到了正題,“這麼說來您堅決打算攔著我?”
中年男子和藹的說:“我只是不希望姑娘白白犧牲罷了。”
奈可欣突然笑了,這份笑意有些輕輕的諷刺,她說:“可是在我那單純得近乎傻的世界裡沒有丟下夥伴的說法。”
中年男子頗爲讚賞奈可欣的想法,但是還是想勸一下她,“可是你這麼做是徒勞的。就算知道沒有結果也要繼續嗎?”
“是啊。”奈可欣點頭,“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然這輩子都不會甘心呢。”
這份傻傻的執著……
中年男子看奈可欣去意已決,於是不再攔,但是奈可欣的這份絕對不放棄任何人的想法讓中年男子很是讚賞,他好奇的問:“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免貴姓奈,奈可欣。”奈可欣回答。
中年男子心中一震。
奈可欣,那個人就是她?
管家走上來低聲說:“他們要去神道村,要不要阻止?”
中年男子擺擺手,“不需要,他們不是你們攔得住的。”
管家於是退下去了。
中年男子回頭,本想問一下奈可欣他們打算怎麼去神道村,卻赫然發現奈可欣他們跑到旁邊去砍了一棵大樹!奈可欣本來想拔劍把樹幹給削成片。小白狼謹記不能讓奈可欣動粗,於是鞍前馬後的上來幫忙,“不要動粗不要動粗,來來來,我來我來。”
“你今天瘋了?”奈可欣好奇的盯著小白狼。
“沒有沒有。關心你而已。”小白狼拿過奈可欣手上的劍,突然嫌棄了一下,“怎麼這麼輕?”之後把劍扔回去給紹洛痕,“還給你。”之後自己從地面引出了一把劍,高高跳起從樹的頂端劈下來!只看到一道寒光從樹頂砍下來,一整棵樹就這麼被從中間劈開了!小白狼帶著磅礴的氣勢瀟灑的落到地上,那頭滑順的長髮還瀟灑的繞了一個圈才甩直!
“小意思。”小白狼說,還沒有來得及耍帥就被奈可欣指揮,“少臭美,把他削成一塊塊一米乘半米的規格。”
“知道了啦。”小白狼不服氣的說,甩了甩手中的劍,又是幾道白光閃過,偌大一棵樹就被小白狼切分出四塊滑板大小的平板。
小白狼流利的動作和超高的劍術讓中年男子看得目瞪口呆,完完全全被嚇傻了。
這,這真的是人類嗎?
中年男子本來想上去和小白狼他們說點什麼,突然聽到奈可欣指揮到:“快點,我們滑下去!”
“好!”
四個人整裝待發,四個滑板被扔下山坡,四個瀟灑的人影飛躍起來跳了上去,劃著滑板朝下面瀟灑的衝了下去!
這……這是!
中年男子驚得目瞪口呆,看和那四個瀟灑的人影走風過浪,擦著草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下面滑下去。快速衝下去的四個人裙襬飛舞,長髮飄飄,美麗與英氣齊飛,瀟灑與霸氣共色!
眼前瀟灑的場景在養眼之餘徹底的洗刷了中年男子的世界觀!
管家走上來弱弱的問:“老爺你也要試試嗎?”
中年男子流了一臉冷汗,“你覺得我能嗎?”
管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