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4年6月11日晨曦未曉。

“你看的沒錯，姜凜月。”麗薩冷冷的笑道，“那的確是亞克里修斯家族女性的臉。”

“什麼情況，女性的臉？”我一愣。我只是覺得現在漫天飛舞的全是達納的臉，後面跟著一個鳥獸的身子。我幾乎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恐懼還是噁心，反正就是無比的彆扭。那些海妖並不急於下降下來攻擊，而是不停的唱著一首古怪的歌曲。很動聽，但是根本聽不懂。而且幾乎是不經過耳朵，直接穿過顱骨，在你的大腦中想起來。在音符波動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全身的器官都在跟著歌聲一起跳舞。在波動劇烈的時候，刺痛會在一瞬間佈滿全身。我之前曾經對這種迷惑性的攻擊防範過，就是當時和達納對陣的時候。現在和這些海妖一接近我就有和達納·亞克里修斯接觸的感覺。突然間我開始擔心麗薩，因爲麗薩的感官在我們這些人裡面是最敏銳的，在這種攻擊下遭受的傷害也就最大。但是現在看來她彷彿是鎮靜的，因爲她全身上下都有一種淡金色的流光在保護著她。那些聲波在攻擊到她的身體的時候，會突然間被化解掉，變成漣漪一樣的一層層波紋。

“這……到底是……”

“她的身體感官比我們要敏銳的多，所以不怕這種攻擊。”維利爾斯先生用一種特製的耳塞塞住了耳朵，並且藏在大衣裡面的鎧甲也在不斷的變化著，彷彿在化解著那些聲波的攻擊。他說：“你這小子還有閒心關心別人啊，不考慮考慮你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看上去你也沒有什麼措施來防範海妖的聲波攻擊麼。”

“恩，的確沒有。不過我之前曾經經受過一個叫做達納·亞克里修斯的人的攻擊，和這種攻擊比較類似。所以我並不害怕，懂得如何防範。”我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經受了那一次之後就不太害怕這種攻擊了，可能這算是一種免疫吧。”

“哦，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驚人的體質啊。”維利爾斯先生說，“姜凜月，你要小心。我有種感覺這些海妖似乎特別的喜歡你。”

“貌似……是吧。”我有些緊張的說，“靠近我這邊的密度似乎大一些，但是我應該不是最慘的。你看看那些人。”

我指了指身邊的人，那些人有不少根本沒有對於海妖的防範。我這才意識到原來這些傢伙相互之間是有不少保留的。可能就像維利爾斯先生說過的那樣，這個船上的人真的都是同牀異夢。至少維利爾斯家族向其他家族保留了不少東西，要不是我自己有能力抵抗海妖，恐怕我比那些人更慘。

“先生，我建議你不要在這些人身上濫用你的仁慈。”維利爾斯先生突然說，“你仔細看看。那些人待會兒要做什麼。你應該清楚，這些時候那些人的本性會暴露無疑。”

我看了看那些人，發現那些人在海妖歌聲的蠱惑下，並沒有預想中那樣變得昏迷，而是開始自相殘殺。說實話，看到這些人自相殘殺，我沒感覺什麼不妥的。如果在別的場合我可能會爲他們感到惋惜，但是現在我只是非常的麻木。

“哎……維利爾斯先生。”我苦笑著說，“是不是從上這艘船的一開始你就

沒在乎這些人的死活？或者，在你的眼裡只需要維利爾斯一個家族就能夠奪得聖劍。”

“我可沒這麼說。”維利爾斯先生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那些人自相殘殺暴露的是他們自己的本性，再有我並不認爲我們一個家族就能夠奪得聖劍，我只是認爲只有維利爾斯家族纔有資格奪得聖劍。不過……本性這種東西是用來隱藏的。我們沒有像他們那樣自相殘殺，只不過是我們將自己的本性隱藏的很好而已。”

我看著那些人，突然間想到一點……小鴣！

對了，剛纔一直忘了小鴣。小鴣沒有我們這些防範措施，那麼她現在究竟在哪裡？

我抵擋住一隻海妖的逼近，立刻轉身衝到人羣中去尋找小鴣。麗薩看到我離開了，拉住我說：“姜凜月，先不要去。小鴣不在這羣人當中。”

“那麼她沒有被海妖迷惑麼？”我皺著眉頭。東瀛忍術是一種將人類的感官敏銳程度無限擴大的神秘技術，在這種情況下小鴣受海妖的影響會無限擴大。她應該是受這種歌聲影響最大的纔對。

“我總覺得事情不對。”我說，“你感受不到她的氣息，但是她的確就在這附近。剛纔她就在我們很近的地方，就這麼短的時間她能跑到哪裡去？”

“我突然有了一個構想……”麗薩的臉色木然了，“姜凜月，快擡頭。我感覺到小鴣的氣息了……在天上！”

“天上？”這時我突然間感到天上的海妖的飛行軌跡開始呈現出一種規則的圓形。這種圓形就像是古代非洲的某一種巫術儀式。我的視線逐漸從海妖向那個圓圈的中心轉移，才發現那個中心處的一隻羽毛最爲華美的海妖竟然長著小鴣的臉！實際上小鴣的臉只剩下一個輪廓了，五官已經全都代換成了亞克里修斯家族女性的臉。

“亞克里修斯家族的臉……小鴣有亞克里修斯家族的血統？”我愣了一下。

“不是，不是亞克里修斯家族的血統，是海妖的血統。”麗薩說，“這就是所謂的強勢遺傳性。亞克里修斯家族的女性和小鴣的身體裡都有海妖的血。這種海妖的血統可以讓她們擁有非常相近的容貌。”

“那麼我們現在到底要怎麼做？”我有些慌了神。因爲我擔心的並不是小鴣變成了海妖，而是小鴣變成了一個所有海妖都在爲止包圍飛翔的海妖！這意味著什麼。

彷彿是能夠看懂我的疑慮，麗薩說：“我知道了……那些襲擊我們的海妖實際上都是船上的人，而且都是船上的女人！”

“什麼？”我的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這些海妖都是我們船上的人？”

“嗯，在從天空中感覺到小鴣的氣息之後，我又相繼從那些海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些我很熟悉的氣息。”

聽了她的話我很驚訝。我下意識看了看那些正在廝殺的人，發現那些倒下去的人有些變成了冰冷的屍體，有些人卻並沒有死去，而是在僵直一段時間之後慢慢坐了起來，身體發生異變，長出了羽毛和翅膀，變成海妖！

“原來數量這麼大的海妖是這麼來的……海妖原來不全是從那個巖體中飛出來的。”我

說，“那麼天上的那些海妖……”

“死了之後才變成海妖的可能是身體中海妖血統比例比較低的，而那些一開始就飛在天空中的，可能在我們還在船上的時候就偷偷的異變成了海妖，飛到了那個巖體當中等待我們。而她們的歌聲，可能是喚醒我們身體裡的一種魔性，同時也誘使著海妖血統高的人變成和他們一樣的妖怪。”

“原來這就是海妖進攻的方式，先從對手中找到自己的同類加以同化，然後讓無法同化的自相殘殺，最後再殺死那些剩下的……怪不得她們的攻擊效率那麼高。”我說，“那麼小鴣算是什麼？爲什麼小鴣會變得不徹底，並且看上去像是那些海妖的王一樣？”

“《妙法蓮華經》的力量……原來這種東方的守護力量真的存在。”維利爾斯先生說，“這個少女是不是會念《法華經》？”

“是的。”

“那就對了……日本古代的僧侶和陰陽師都喜歡用《妙法蓮華經》的力量來鎮壓百鬼夜行。剛纔這個少女應該是受到海妖影響的時候通過《妙法蓮花經》的力量來抵禦魔性，結果開啓了一種類似於統領式神的方式來將所有的海妖統領了起來，結果自己卻也變成了妖怪。”

“怎麼感覺這麼亂七八糟的……那麼照你這麼說來，小鴣到底現在是我們的一方還是對手的一方？”我問道。

“我們不一定要殺死她，卻必須打倒她。”維利爾斯先生說，“這也就是除掉這些海妖唯一的方法。”

“要我們像小鴣收復這些海妖一樣收復她麼……聽上去好難。”我說，“不過我們願意試試看。”

“嗯，我也想看看你們這些洋人有什麼辦法能夠將她收回來。”一個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他似乎是這艘船上除了我們幾個之外唯一的一個沒受海妖歌聲影響的人。他全身上下籠罩在一層淡青色的光輝中，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可能就是這種光芒在保護著他不受海妖歌聲的影響。他全身上下包裹在一個巨大的東方式袍子中。很華麗，但是給人一種宗教意味很濃重的感覺。

“你是……”我問。因爲我感覺他有可能是中國人。

“不要問我是誰。我知道你認爲我是中國人。”他笑道，“東瀛人的雕蟲小技，對於我們來說易如反掌，但是對於西洋人來說可就不一定了。待會兒讓他們幾個忙活，你跟我在這裡看他們究竟有什麼辦法。”

“不對……你不是我們僱傭軍貴族的人。”維利爾斯先生上前一步，“你到底是誰？你是怎麼上船的？”

“這艘船上有我的朋友，所以我過來看看。不過在上這艘船之前我也不知道我的朋友也是僱傭軍貴族。”那人冷笑，“我也不是自己吃飽了撐的來這裡，是奉了我大清皇帝之名。”

“大清皇帝……”維利爾斯先生慢慢收起了自己的敵意，因爲他漸漸覺得在這個人身上可能會吃虧。

“報上名來吧。這也算是中國人的禮節。”我說，“我叫姜凜月。”

“在下，武當派，秦風絕。”那個人拉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張年輕但卻又無比滄桑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