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淮楚不慌不忙,拔出魚腸斷魂劍迎面一擋。“錚”的一聲,火星四濺,封皓退出三步,而韓淮楚卻只退出一步。
封皓今日的震驚溢於言表,“難道世道變了,遇見的年輕人怎會都是這般厲害!”
剛纔他漫不經心的一劍,只用了五成力道。憑他聖劍門長老五成的功力,想必也可將這攔路的年輕人一劍刺死。殊知這年輕人居然也是個絕頂高手,自己不僅沒佔到便宜,反而還吃了點小虧。
而他手中的無鏑重劍,尋常的劍碰之即斷,而這年輕人手中的赤色短劍竟然無事。
封皓原本滿臉的不屑,一劍過後頓時斂容,沉聲問道:“小子,你是何人?”
韓淮楚躬身一禮,恭恭敬敬答道:“在下韓信,見過封老前輩。”
封皓便有點動容,說道:“原來你便是斬殺宋義父子的韓信。韓將軍之名,吾齊軍將士多有提起。今日一見,果然是俊彥英雄。”
他話一頓,指著項氏兄妹的背影道:“韓將軍,今日老夫要爲掌門師弟報仇,煩請讓路,讓老夫追上那英布,將他斬殺。”
韓淮楚哈哈一笑:“憑你之力,真能殺得了那英布麼?”封皓一怔,說道:“單憑我一人之力,自是殺不了那廝。但我聖劍門弟子衆多,一擁而上,還怕殺不了他?”
韓淮楚說道:“那英布騎了快馬,不一會就到了我軍大營。不知是你聖劍門人多,還是我楚軍戰將的人多?”
這句話提醒了封皓,心中大急。暴喝一聲:“趕緊閃開,要不然休怪老夫無禮。”韓淮楚笑嘻嘻道:“要是晚輩不讓開,又將如何?”
封皓大怒,“刷刷刷”提劍便刺,一舉手便是追魂奪命的三劍,招數凌厲至極。
韓淮楚公然無畏,也是三劍出手,只聽錚錚錚三聲脆響,如斷金嘎玉,二人身軀扭作一團,瞬間又復分開。
封皓這次驚詫更盛。方纔他出手已用上全力,卻一點也奈何不了這個年輕人。
“看來這年輕人武功與自己悉敵,有他擋道,想追上那英布已是不能。”
封皓怒嚷一聲:“韓信,你怎如此不分是非。那英布斬殺義軍無數將士,你怎要幫他逃脫?”
韓淮楚正色道:“英布武功高強,能得此猛將相助,是我楚軍之幸。”
說話間,羅嘯已領聖劍門弟子追了上來,呼喇一聲,涌上前來。
韓淮楚之言那封皓還有點不明白,不解問道:“你說什麼?”
韓淮楚乃道:“那英布與項羽本是兄弟,此番項羽見到了英布,必任他爲我楚營大將。而今衆諸侯聯手抗秦,有此猛將相助,豈不是對大家都有益處?”
人羣中一陣大譁:“那英布殺了我掌門師尊,與我聖劍門有不共戴天之仇,怎能收容此人?”“各路義軍無數將士死在這屠夫手中,項將軍要容他英布,就是與天下諸侯爲敵!”“英布本是秦將,就不怕他心懷貳心,壞了我聯軍的大事嗎?”
瞬時羣情洶涌,喊聲一片。
韓淮楚將手一揮,朗聲道:“諸位請安靜一下,聽韓某一言。”衆人便靜下來,看他怎麼說。
韓淮楚便道:“不錯,那英布確實殺了不少義軍將士,但那時他爲秦將,也是盡其本分。戰場搏命,本就是強者勝,敗者亡,死傷自安天命,豈能怪對手心狠?現在他已幡然悔悟離開秦軍,將要棄暗投明,諸位難道要趕盡殺絕嗎?”
就聽聖劍門弟子中一人嚷道:“胡說!我師尊武功高強,那英布武功本不及師尊,他老人家是死在英布的暗中偷襲。”
韓淮楚哈哈一笑,說道:“戰場廝殺,本就無所不用其極,又怎能怪英布暗中偷襲?”
羅嘯猛一拍大腿,說道:“聽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麼。那英布已去遠了,早就追他不上了。”
封皓臉色鐵青:“追不上又如何?項羽竟敢收容英布,冒天下之不韙。吾等回營,讓田都師侄聯絡各路諸侯,一起去楚營向項羽要人。”
聖劍門弟子一陣大叫:“對,只要那項羽敢包庇英布,吾等就一起去譴責他。還要通知相國,發國書至彭城,讓楚王逼項羽交出英布!”
韓淮楚望著衆人亂喊亂嚷,滿含譏諷之色。
以項羽的性格,怎會怕諸侯們的譴責?等到他們發國書於彭城,這鉅鹿一戰一頁書完,項羽的威名如日中天,那楚王熊心怎會爲一個英布說三道四。到時諸侯見了項羽,只有仰視的份,哪裡還敢爲英布之事吭聲?
韓淮楚拱了拱手,道聲:“告辭!”一轉身,一徑而去。
※※※
聖劍門弟子羣情激憤,遊走於諸侯,要一同來譴責項羽。而楚軍大營,也因英布的到來,興起了一場掀然大波。
項羽三人到了營前,先來個兄弟姐弟相認,抱頭一起大哭一場。項羽便要將英布引往營中。
英布卻頗顯踟躅,說道:“如今我兩手沾滿血腥,天下豪傑莫不欲殺我而後快,羽哥哥要收容我,自是一番好意。可弟弟恐怕會給哥哥帶來麻煩,還是容我離去吧。”
項羽猛將英布手一攥,說道:“哥哥好不容易纔找到你,你還要去哪裡?這楚營便是你的家,你哪裡也不去了。”邊說邊把英布向大營裡拖。項羽力大如牛,英布哪裡掙得脫,只好隨他入營。
到了大營,項羽便將英布安置,準備明日介紹與衆人認識。
衆將得知風聲,一起到大帳來找項羽,一致不同意項羽收容英布。只因這麼一來,楚軍與衆諸侯軍的關係就會鬧僵。一聽項羽要任英布爲將,更是極力反對,說道:“英布曾爲秦將,焉能相信他。或許他就是秦軍派來的奸細也不一定。”
楚營中不少人皆是原張楚陳勝舊部,提起那戲下慘敗,無不對英布恨之入骨,說道:“英布殺吾楚人無數,國人無不嫉恨,不將他斬殺爲死去的將士報仇雪恨就不錯了,焉能收容與他?”
項羽聽得心頭火起,猛一拍案,嗔目喝道:“英布是我兄弟,誰敢說斬殺他?這軍中誰是主帥,誰說了算?”
當然項羽是主將,項羽說了算。他要用英布,誰還敢多說半句。衆將一起灰頭灰腦退下了。
不久又有軍師範增找來,語重心長地對項羽說:“羽兒,你切不可因爲英布一人,就得罪了衆多諸侯。現在大戰在即,若沒有諸侯相助,憑我楚軍一旅,如何能擊敗秦師?”
對范增項羽不敢無禮,解釋道:“英布之勇衆所周知。他又熟知秦軍虛實。我準備派他爲先鋒,去突襲蘇角。只要他一戰得勝,便可堵住諸侯們的嘴。”
范增疑慮道:“如此重任交給一個外人,羽兒就放心得下?”項羽道:“亞父儘管放心。英布是羽兒的兄弟,從小一起長大,就像我的手臂一般。我要不信任他,這世上再無可信之人。”
范增還以爲項羽說的兄弟,不過是像劉邦那樣的結義兄弟,說道:“而今亂世之中,禮崩樂壞,連父子都不可信,何況是兄弟?如此重任交給一個曾爲秦將的英布,若是他忽生異心,倒戈向秦,豈不壞了我軍全盤大計?”
項羽便笑道:“亞父,你可知道是誰送來了蘇角的兵力佈置圖?”范增一怔,問道:“難道是他?”項羽點頭道:“正是。羽兒攻打陳郡時,那暗中頻頻助我,送來秦軍佈置圖,暗殺秦軍往來信使的,也是英布。英布早就有心助我這哥哥,亞父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
范增聞言,便釋然道:“原來如此。英布有過人之勇,若是真心來投,實是我大楚之幸。”
※※※
次日早晨,項羽升帳,將英布隆重介紹給大家。衆將昨夜受了項羽一頓暴喝,也不敢說三道四。但對這殺死張楚無數將士的英布,皆是冷冰冰無人理睬。英布站在衆將之中,無人搭理,心中也不是滋味。
便有齊魏韓燕四國連同陳餘軍中派來的使者聯袂到來,一起斥責項羽收容英布。衆使者在中軍大帳內指手畫腳,高聲責難,就像開項羽的批鬥會一般。雲上將軍若是深明大義,便該立刻斬殺英布,爲聖劍門掌門仲孫先生與戰死的義軍將士報仇。
項羽聽得連連冷笑,待衆使者說完,問道:“若項某不殺英布,反倒要重用他,爾等又將如何?”
這麼一問,衆使者都是瞠目結舌,無言以對。責罵了這麼多,大道理都講盡,那項羽還是不聽,還能如何?
項羽大吼一聲:“來人,將這些羅裡囉嗦的傢伙統統轟出去!”
帳下軍士提著棍棒,一陣鼓譟,作勢來打。衆使者一見光景不對,皆抱頭鼠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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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走了這幫囉嗦的使者,項羽便頒下帥令:“明日丑時,拔寨起營,帶三日干糧,砸爛鐵鍋渡漳水作戰。英布蒲耳爲先鋒,直撲蘇角大軍!”
帳內一陣譁然。衆將齊聲問道:“上將軍爲何只允帶三日干糧。若是這仗三日不勝,我軍到哪裡去就食?”
項羽大笑一聲,神情慨然:“三日不勝,這仗就不用打了。不戰勝毋寧死!項羽願與秦賊拼死一戰,諸位意下如何?”
衆將齊聲大叫:“不戰勝毋寧死!願隨上將軍拼死一戰!”
※※※
不戰勝毋寧死的喊聲響徹了楚營。將士們都知道這一戰不可避免,一直有一塊大石壓在心頭,盼望著這一戰早日到來。當知道這一戰就在明日即將到來,個個鬥志高昂。
想起這一戰可能有去無回,有家小的都在忙著在竹簡上刻著書信,不識字的也請人代書。有專人在大軍出征之後,運往彭城,再由地方長老送到親屬的手中。
大戰之前,戰刀須要磨礪,生鏽的兵器都要擦亮,戰馬都要換鐵掌,戰車輪軸都要潤油。軍營中一片忙碌的景象。
韓淮楚早知道這一戰的結果。當知道這史上著名的一戰就將來臨時,能親身經歷這場壯烈的大戰,也是心情激動不已。
“只可惜小生只是一個持戟郎中,不能指揮作戰,風頭都被項羽,英布這些人搶去了。也罷,就在戰場上多殺幾個秦軍過過癮吧。”
韓淮楚便心中略微有點悵然。
他手提一壺,正在爲戰車潤油,忽有傳令官前來。
那傳令官說道:“韓信,這裡你不用呆了,英將軍已把你討要到他營中去了。他正在等你,你快過去報到。”
韓淮楚詫道:“英將軍怎會討要我?”那傳令官笑呵呵道:“還不是你這小子太出名,有幾個將軍都爭著要你去。英將軍是先鋒,任務最艱鉅,上將軍便把你派到他營中去了。”
“切!哪裡有需要哪裡就會找到我,當小生是革命的一塊磚啊。”韓淮楚心道。
他便收拾行李,去往英布營中。
英布,蒲耳正在大帳中等他。韓淮楚入帳,恭恭敬敬鞠了個躬,說道:“卑職韓信前來報到。”
英布忙起身,笑呵呵道:“韓將軍,咱們是老朋友了,不必這麼拘謹。在我這裡可不把你當小卒看。我討你過來,是要你來出謀劃策,幫忙打贏這一戰的。”
韓淮楚微笑道:“英將軍不是已獲悉秦軍佈置,成竹在胸嗎?怎會需要韓某出謀劃策?”
蒲耳笑嘻嘻道:“戰場之中瞬息萬變,哪能事事預知。韓信你足智多謀,有你來就可以抵上數萬大軍,咱們打起仗來心裡也有底。”
韓淮楚笑道:“蒲將軍你就別盡說好話聽著肉麻了。既然英將軍看得起我,韓某自當盡我所能,幫英將軍打勝這一戰。”
英布大喜,說道:“好,能與韓將軍並肩作戰,是英某平生幸事。”
韓淮楚便道:“不知明日出兵,英將軍準備如何來打這一戰?”
英布便攤開一張羊皮地圖,說道:“韓信,你來看看。”
只見地圖上用紅色顏料畫出一條長長蜿蜒的河流,直通鉅鹿城西面,那便是漳水。另用藍色顏料畫出了一個個圈圈點點,連在一起成爲一條線,直通章邯的駐軍之地——棘原與鉅鹿城外的王離大營。
這一條虛線,便是秦軍輸送軍需糧草的甬道,兩面有牆。而那一個個圓圈,便是蘇角部署在黃河北面的駐軍堡壘,皆有大股的軍馬鎮守。而那一個個小點,便是小股的駐軍。
英布一指那其中最大的一個圓圈道:“這就是蘇角的大營。我準備全軍擊中一處渡河,集中兵力直撲蘇角的大營,以雷霆之勢擊潰蘇角,韓將軍以爲如何?”
韓淮楚搖了搖頭,說道:“萬萬不可。那秦軍各營相互呼應,必會發出煙火訊號來呼喚援軍。敵軍人數有五萬之衆,若集結成軍,則我軍必敗。”
蒲耳道:“依你之見,該如何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