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爾茨說道：“其實上次你在江城召開報告會，我收到了邀請函，當時就想著過去的，結果臨時有事沒去成，幸虧這場頒獎典禮沒有錯過！”

龐學林笑道：“哈哈，如果這次還見不到你，我都打算去德國拜訪一下你了！”

“歡迎之至，下次有時間來德國，一定要記得來波恩大學找我！”

兩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很快便如同多年的好友一般熱聊起來。

數(shù)學家一般都比較孤獨，很少有人能和他們聊得起來，所以實力相當之間的數(shù)學家，一般都能惺惺相惜成爲好友。

就彷彿德利涅和法爾廷斯，這兩老頭雖然經常互噴，但私底下卻是那種無話不談的老友。

如果放在以前，龐學林還真沒這個自信在學術能力上與舒爾茨較量一番，但是經過火星救援世界和流浪地球世界多年的思考與研究，他自身的實力已經絲毫不亞於舒爾茨多少，甚至在對新數(shù)學理論框架的把握上，還隱隱有些超出。

“我聽說你這幾年在研究霍奇猜想，兩年前你對於非奇異射影復代數(shù)簇上可部分刻畫代數(shù)上同調類一個推論的證明漂亮得很，現(xiàn)在進展怎麼樣了？”

舒爾茨搖了搖頭，有些無奈道：“現(xiàn)在只進展到證明了上同調類元素的相似性，距離真正證明霍奇猜想還差得遠呢！”

霍奇猜想與BSD猜想一樣，同屬於千禧年七大難題之一。

舒爾茨之前將法爾廷斯等人開創(chuàng)的一系列基礎理論系統(tǒng)化，並且在算術代數(shù)幾何領域開闢了全新的框架，因此獲得了菲爾茲獎，被譽爲既法爾廷斯和德利涅後數(shù)學界的新一代領軍人物。

但到現(xiàn)在爲止，他還沒有完成一個重量級數(shù)學猜想的證明。

要知道德利涅和法爾廷斯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分別完成了韋伊猜想和莫德爾猜想的證明，因此他心裡也一直憋著勁，想要在霍奇猜想上有所突破。

“你呢，BSD猜想證明之後，有新目標了嗎？”

龐學林微微一笑，說道：“ABC猜想！”

舒爾茨不由得吃了一驚：“ABC猜想？你也覺得望月新一的論文裡存在問題？”

龐學林點頭道：“望月新一選擇的方向沒問題，在遠阿貝爾幾何的基礎上，去建立新的數(shù)學框架，再去解決ABC猜想的問題，但他建立的一般化泰希米勒理論卻存在一定問題。一個全新的數(shù)學體系，應該具備普適意義，但望月新一的一般化泰希米勒理論，彷彿只爲解決ABC猜想創(chuàng)立的，並沒有在其他方面展現(xiàn)出價值，他已經走進死衚衕裡了！”

舒爾茨點頭道：“確實如此，去年我和歌德大學的雅各布·斯迪克斯教授去日本找過他，告知他論文中存在的缺陷，我們和望月新一在日本交流了一週，最終誰也沒能說服誰。我總覺得那傢伙有點魔怔了，希望他能自己走出來吧！對了，你現(xiàn)在對證明ABC猜想有思路了嗎？”

龐學林道：“大概研究方向有了，和望月新一的辦法類似，從遠阿貝爾幾何上著手，但到底什麼時候能證明出來，我也不知道。”

現(xiàn)代數(shù)學的研究機制已經趨於成熟，一個問題總是基於前人的工作和對相關問題的理解而提出的，解決問題的機制也多爲已知方法的變種。

2003年，佩雷爾曼證明了統(tǒng)一人類對三維宇宙認識的龐伽萊猜想，用的是上世紀80年代漢密爾頓引入微分幾何的研究方法“Ricci曲率流”。

幾百年前費馬聲稱空白太窄寫不下證明過程的費馬最後定理，懷爾斯爵士在上世紀上世紀90年代證明該猜想時，用的也是上世紀50年代建立起來高階橢圓曲線的模形式理論。

龐氏幾何理論已經建立起來了，但這只是一套全新的數(shù)學工具，證明ABC猜想，還得看龐學林能不能用好這套工具。

這段時間，龐學林一直在思考ABC猜想的問題。

通過龐氏幾何理論，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已經接近了ABC猜想的本質，但他總感覺缺了些什麼，就彷彿與ABC猜想之間，還隔著一層薄薄的膜。

就看他哪天能不能靈光一閃，捅破這層薄膜了。

舒爾茨也不意外龐學林的說辭，這種級別的猜想，龐學林要說真有辦法解決，那才讓他驚訝呢。

舒爾茨道：“ABC猜想可是丟番圖方程中最重要的問題之一，在數(shù)論領域的重要性僅次於黎曼猜想，如果真能解決，就可以部分證明費馬-卡特蘭（Fermat-Catalan）猜想，Schinzel-Tijdeman猜想也能得到完全證明。龐教授，你要是真能解決ABC猜想，說不定能讓望月新一從那種魔怔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

龐學林笑了笑，沒有說話。

舒爾茨又道：“說到ABC猜想，上次我去了趟法國高等研究院，他們的圖書館中還保留有格羅滕迪克的部分手稿，可惜的是，關於遠阿貝爾幾何方面的內容不多，可能被放到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裡去了。”

龐學林微微一愣，說道：“法國高等研究院有格羅滕迪克的部分手稿？”

舒爾茨點了點頭道：“有的，只是可以在他們的圖書館裡翻閱，不能外借。我認爲你應該去一趟，我上次看到的手稿中，有不少關於別雷函數(shù)和二部地圖方面的內容，雖然我們都已經學過了，但是格羅滕迪克對一個命題的思考方式，卻非常值得我們學習……”

龐學林呆立在原地，沒有迴應舒爾茨的話。

別雷函數(shù)、二部地圖、卡特蘭猜想……

舒爾茨提到的幾個關鍵詞，彷彿一聲驚雷，在龐學林的耳邊炸響

龐學林閉上眼睛，喧鬧的宴會大廳彷彿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他自己以及由無數(shù)數(shù)字與公式構成的數(shù)論宇宙。

虛空中，數(shù)論宇宙彷彿亮起了一道光，宛如超新星爆發(fā)，瞬間照亮了晦暗的星空。

一道靈光閃過。

龐學林瞬間深處雙手，將其牢牢抓住！

“我知道了！”

龐學林睜開眼，眼中閃過狂喜之色。

他一把將手中的香檳杯塞到舒爾茨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兄弟，謝謝你了！”

說著，他直接轉身，出了宴會大廳。

舒爾茨呆呆地看著龐學林的背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喃喃自語道：“這傢伙，難道想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