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牢房之中。
張有爲盤腿坐在一張牀榻之上。
那與其說是個牀,倒不如說是個簡單的木架子,上面鋪滿了稻草,非常潮溼。
即便沒有親身坐在上面,光是用想的也知道,在這上面休息,絕對是一件非常遭罪的事情。
而整間牢房之內,除了這張木架子做的牀之外,別無他物,連一張桌子也沒有。
犯人要麼坐在這張牀上,要麼就只能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這就是清河縣大牢內,所有普通犯人的待遇。
但……
此刻被關在這間牢房裡的人,是張有爲——大名鼎鼎的張大捕頭。
無論如何,他也算不上是一個普通人。
當縣令齊寒天離開後不久,掌管清河縣大牢的牢頭王二,便小心翼翼的湊上前來。
他的手裡提著一個精緻的食盒,是王二花了不少錢,從悅來客棧訂的一桌美食。
隔著牢房的柵欄,王二笑呵呵的看向盤坐閉幕的張有爲。
“張兄,這大牢內的情況你也清楚,縣令大人盯得緊,有些事情,兄弟我實在是無能爲力。
不過,讓您吃的好點兒,還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來來來,這是我剛從悅來客棧訂的美食,什麼好菜都有,張兄今天是有口福了……”
王二說著話,便用鑰匙打開了牢房的鐵門,走入其中。
“……”
張有爲平靜的睜開了眼睛,看著王二在他面前殷勤的打開食盒,將各種美食拿出來,默不作聲。
“呵呵,快趁熱吃吧,我就不打擾了……”
王二笑呵呵的說了一句,然後拎食盒,就要走出門去。
身爲大牢的牢頭,王二與縣衙的地頭蛇張有爲,自然是熟識的,以前應酬時,免不了要在一起花天酒地。
但要說共患難的交情,卻是根本不存在的。
而此刻,他之所以願意給張有爲送來這些,不過是打了一道保險。
因爲他實在摸不準,張有爲這一次會不會栽在這裡。
如果真的栽了,他這樣做,也沒什麼損失,不過幾頓飯錢。
但如果張有爲沒倒,等出去以後重新掌權,免不了要記恨他這個牢頭,所以便要提前準備。
說白了,就是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
“等等。”
看著王二的背影,張有爲沉聲說了一句:“我有件事要你幫個忙。”
“……”
王二聽到這話,心中叫苦不迭。
哪怕是用腳指頭去想,他也知道這是個麻煩來了。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緩緩轉過身去,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臉,說道:“張兄的事情,我恐怕辦不了啊……小弟我就是個小小的牢頭,掌管這大牢內的一畝三分地,能做主的事情實在有限……”
拒絕的意思很明顯,我幫不上你這個忙。
張有爲自然聽出了他話裡的的含義,卻不以爲然,道:“我要你幫的忙,你肯定幫得上。”
“……那不知張兄想讓我幫你什麼忙?”
王二聞言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問道。
“我要你解開鎖鏈,放我離去。”
張友爲淡淡說道。
話音落下,王二臉上的笑容一僵,還以爲是他聽錯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王二才尷尬的笑了兩聲,道:“張兄,真是的……不要開玩笑了……”
“我沒和你開玩笑。”
張有爲平靜的說道。
“……”
王二再一次沉默了,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
他放下食盒,沉吟了兩下,才緩緩開口,說道:“不管張兄是不是在開玩笑,你我都清楚,這件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牢頭,哪有那麼大的權利掌管張兄你的去留?
如果我真的把你放了,縣令大人明天就會扒了我這層皮。
你我之間的確有些交情,但說實話,還遠遠沒到這個份兒上,我盡我力所能及之力,給張兄你送來一些好酒好菜,便算是仁至義盡了。
除此之外,我好像也沒什麼理由,爲了張兄你,搭上我的身家性命吧?”
“你當然有。”
張有爲平靜一笑,盯著王二的眼睛,道:“你兒子今年兩歲了吧?”
“……!!!”
王二聞言,心裡咯噔一聲,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說道:“張兄,你莫不是記錯了?我與我家那個母老虎成親雖然已經有了三年半,但她肚子不爭氣,一直也沒給我產下個一兒半女,哪裡有什麼兒子?”
“你當然有。”
張有爲淡淡一笑,笑容中多了幾分戲謔,沒再說話,只是盯著王二笑而不語。
而這平靜的笑容,卻是盯著王二心中直發毛。
他的確有一個兒子。
而且那個兒子今年剛好兩歲了。
但……
這件事情,乃是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因爲這個兒子,是他藏在外面的女人生下的。
而他之所以要隱瞞這件事,是因爲王二家中的那個母老虎,手段實在太過強硬,一直不允許王二納妾。
王二曾經提過一次,結果差點兒被那母老虎鬧翻了天。
那母老虎的孃家,是清河縣的一個大戶,王二卻是出身貧寒,他之所以能混上這個牢頭的位置,母老虎的孃家出了不少的力。
也正因爲吃了這口軟飯,王二在男女之事上面,對那母老虎始終硬氣不起來,即便母老虎肚子不爭氣,生不出兒子來,他也只能偷偷摸摸。
而這件事情在縣衙之中,一直被其他人當做是王二身上的笑料,吃軟飯的典型反面教材,平時也沒少因爲這事開他的玩笑。
但王二每次都只是裝作生氣,實際上根本沒當回兒事。
畢竟……
表面上他因爲這個母老虎絕了後,但實際上,他在外面養的女人非常爭氣,已經給他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雖然這個兒子見不得光,目前只能隱瞞下來,但王二對他這唯一的兒子,可以說是極其的寵愛。
甚至,爲了以後能將這個兒子光明正大的接過門來,王二已經對他妻子的孃家,做出了許多佈局。
只等時機成熟,就能搞得那孃家家破人亡。
到那個時候,母老虎失去了孃家的靠山,自然就沒辦法繼續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他也能毫無顧忌的將人一腳踹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從此無法無天,爲所欲爲了。
王二把一切都計劃好了,而這件事本該是個秘密,只有他自己知曉,但如今,卻被張有爲提了出來,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我知道你有個兒子,也知道他在哪兒,如果你不幫我,你就要和你兒子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