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血的重傷大漢艱難地開口,“你…不必說了……我知道那個一…一夜三秒真男人的……叫永寂,是,是個純陽?!?
這會輪到佞修吃驚了,“你怎麼知道?難道我們曾經見過?”
“咳咳…我們素不相識……”那人捂著自己胸口費力地喘氣,像是呼吸不上來馬上要背過去的模樣。
佞修當機立斷把人扶起來,運上內力朝他背上狠狠拍了一掌,當下此人噴出一口血花。
那距離,足足有兩丈遠。淤血吐出來一些,那人終於又開始喘氣了,他繼續說到,“我還知道咳……有個萬花弟子逢人便講一夜三秒真男人的事情,想必此人就是你了?!?
這人看起來回光返照了,說話也了些力氣,他躺在地上接著說,“前幾日這大河邊來了一個道骨仙風的純陽道人,他每日坐在碼頭附近的茶肆中,終日望著江河若有所思的模樣。他每日點一壺清茶,又命茶肆老頭兒熱一碟糯米糕,他在茶肆中一坐,便是天色盡,次日晨曦起山嵐時分,他會出現在茶肆中,又是一壺清茶,熱一碟糯米糕。他卻從來不叫老頭兒取出來吃。茶肆老頭兒便問他,可是在等一個人?原來他的確在等一個人?!?
那漢子可能覺得臉上血跡斑斑太粘稠了,自己伸袖子糊亂擦了擦,結果一張臉更慘不忍睹了,他本人未有所覺,已經沉淪在八卦的海洋中了,說起來津津有味滔滔不絕,堪稱話嘮,“這道人說他等的人因爲他強要了他第一次而恨他。道人理解心上人一路抹黑他男人雄風的行徑,如今已是明悟自己做錯了。倘若再有重逢時,必然*,與子偕老。沒想到這世上兩個男子之間也有如此純粹的愛情。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噗——”
佞修收回掌,望著地上被一掌震暈的男人,他涼涼地開口,“阿寶,你知道的太多了,快去你該去的世界吧?!?
半柱香的時間後,這人在沉睡中安詳的去了他該去的地方。而無花簡直是身體快於意志,分分鐘已經挖坑埋屍體了。他真是怕了佞修在這個月高風黑的晚上問他屍體能不能做燒烤。
繞是無花江湖歷練多年,平白多活了一世,也扛不住自己師父說要屍體燒烤。雖然他師父現在已經把人類放在他未來食譜中了。
“我勤勞的無花啊,你就像我花園裡的小蜜蜂,總是忙碌個不停。今天挖一個坑,埋下一個男人,來年春天開出花,秋天結出許多人生果?!睙o花在奮力埋屍,佞修就蹲在一邊無所事事地念叨。
晚風悠悠夾帶溼意,無花把泥土踩結實後拉著佞修連忙走回碼頭邊,果然在上坡路上見到了茶肆。所謂茶肆也不過一間頂棚幾張桌椅一個竈臺,四面露風。此時並沒有人在,佞修挑了張椅子坐下,無花打算給燒點熱水。他提了竈臺邊的木桶,跟佞修打了招呼後去河邊提水。
待少年僧人月白身影離去,昏沉夜色將他吞沒在遠處,佞修纔開口,“你出來,我們聊聊人生?!彼谀?,平肩,腰板筆直,標準得像個不會隨意動彈的雕像。
夜色蒼涼,暴雨將至,空氣沉悶,黑暗帶來原始的壓抑與空寂。他沉聲低語,輕柔如同一陣一捧泉水,清澈、微涼,從指間盡數流走,他又像是自言自語,說得不過是他的臆想。
等了一會,四周仍然靜悄悄的,佞修卻知道有人在,“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我今天想跟你把話說清楚,我不可能永遠跟你糾纏著,該做了結的時候誰也別躲著?!?
“當真,不能是我嗎。”白衣道人的身影漸漸從黑暗中清晰,他踩著輕巧無聲的腳步緩緩走至佞修,居高臨下凝視著他。
“不能。”佞修回答得斬釘截鐵,一絲猶豫也沒有。
要不是永寂心志堅毅,絕壁得拿著好人卡抱著佞修痛快失戀一回。
不過他被拒絕習慣了,有些時候佞修的某些話,他就當沒聽見好了。
“餓嗎?”永寂默默換了個輕鬆點的話題。
“有點?!?
他打開帶來的油紙包,裡頭裝著一隻燻雞,“吃嗎?”
佞修一手抓著雞腿,誠心說到,“永寂,你真是個好人?!?
“等你吃飽,我們再談其他?!庇兰泡p輕低下眼簾,坐到佞修身側的長板凳上。
“咱們能有什麼好談的,別告訴我一發就中你懷孕了。我心臟弱,承擔不起這種驚嚇。”
“……”他才承擔不起這種驚嚇好嗎!
無花提著水回來時候,雨珠星星點點砸落,一路走來很快水汽打溼了他肩膀。
然而他見茶肆中除了他師父,還坐著一個陌生人時候,無花不動聲色提著水走來。
坐在佞修身旁的人一襲素白道袍,氣勢強烈彷彿利刃出鞘,不可忽視。
聽見無花的腳步聲,佞修吃得滿手油,不忘擡頭介紹,“愛徒,這是永寂?!?
無花溫和而笑,“久仰道長大名,時常聽家師說起你,今日一見果然風采斐然,一表人才?!蹦芤宦繁凰麕煾负?,也是不容易了。
永寂側臉無聲看了無花一眼,那一眼通透,彷彿看透了無花,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
茶肆裡沒有燈燭,藉著黯淡天色,無花生起竈火,煮上茶水。
用不了多久熱騰騰的茶水裝上茶碗端上桌。
無花坐在那安心喝茶,他雖沒表現,其實他一直注意著永寂的動向。
他師父能揪著男人的尊嚴黑了他一路,無花有理由相信這位道長會暴起傷人,打得佞修滿地找牙,血濺五步。
出乎無花意料的是,他設想的危急景象一點也沒有發生的預兆。反而佞修吃著燻雞,一邊同永寂說著話,話題輕鬆隨意,神態也是自然隨意,可見兩人認識許久了。
“燻雞哪裡弄的,味道這麼合口味的不容易找。”佞修問。
永寂回答說他做的。
佞修就惆悵了一聲,“唉,我就知道你手藝好。轉念一想,跟你搭夥過日子也是很好的。”
然後永寂自薦枕蓆,用詞挺文雅,意思是說他的被窩永遠給佞修留著。聽得無花茶水嗆在喉嚨裡,一臉血。他終於明白他師父爲什麼要黑他了。就像常言道,愛之深恨之切,打是情罵是愛,吵吵鬧鬧纔是夫妻日常生活。
“喝茶也能嗆著,真不省心。”佞修說了一句。
“……”無花扭臉。
等佞修吃完,無花又見永寂自然而然取出一塊帕子,替佞修把兩隻手擦乾淨了,服務周到得說他們兩之間沒什麼特殊關係,無花反正是不會信了。
茶肆外,傾盆大雨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水聲瀝瀝,空氣溼潤而沉悶。
驕躁而沉悶的夜晚被這一場暴雨奪去沉默的常態,雨水沖刷萬物,聲勢浩大,彷彿跳躍著入侵了世界,將感官剝奪,把雨水填充滿世界。
佞修坐在那,拿著茶碗低頭喝茶,不爲外物所染,寧靜得彷彿一切都想開了放開了不糾結了。
那身氣度,誰會真當他是個逗比。無花感悟頗多。
三人靜靜坐著,一壺茶水盡,又添一壺。
青煙而起,茶茗烹香。
佞修見氣氛凝滯,於是帶頭說起話。
他沒說其他的江湖故事,他就說身旁的永寂。
“道長?!彼燃傺b自己跟永寂不熟,喊了他一聲。
永寂不跟他說話,免得被他一張整日跑偏的最帶到什麼詭異的話題中去。永寂一手覆上佞修輕放桌面上的手背,像是無聲的安撫,告訴他,他在這。
“吃老子豆腐真不要臉,我就知道你們純陽道士都是假正經?!必揲_啓地圖炮。
無花給他的邏輯跪了,剛纔幫他擦手的時候他怎麼不說。
於是假正經的純陽道士永寂擡手輕而快地從佞修臉頰上摸了一把,落實了佞修的話。
佞修愣了愣,眨了眨眼,感慨頗多,“認識這麼多年,感受深切,你的確是越來越無恥了。遙想當年,你還在華山學藝,小小年紀已是如今面冷的模樣?!?
他話題一開,無花聽了幾句發覺現在的氣氛不適合他繼續留下。無花也沒拖拉,找了個藉口就舉著茶肆裡一把傘,遁入雨幕,不多時走得沒影了。
礙事的走了,永寂再無顧忌,開口道,“我們聊聊其他?!?
“聊什麼?”佞修回答。
永寂冷著臉,“一夜三秒真男人?!?
佞修眉目彎彎,“你想怎麼聊?用你一張嘴,還是你的腎?!?
隨便他一張從不說好話的嘴說什麼,永寂掃四方小桌上兩隻茶碗,茶水濺溼泥地,承受著吧碗盤更沉重的重量。
永寂輕而易舉抱起人,將他放在桌上。他低著頭解著佞修繁瑣的腰帶,一掌寬的腰帶束著這把消瘦腰肢。他撥開底下衣襟,雪白裡衣遮掩著底下大好風光。
永寂湊頭,一枚溫情款款的吻清淺落在佞修胸膛,“你爲什麼不掙扎。”
佞修躺在那,眉目舒展,笑容不減,“等著享受啊?!?
這份隨意和坦率,誰能像他一般,活著一世,把風花雪月寫在骨子裡,清歌不歇,良宵此夜,大下之大,行其遙遙。
永寂解下佩劍,放在佞修伸手可取的身側,永寂剝著佞修的錦褲,輕聲告訴他,“你當真恨我,這柄蒼雲劍隨你用,我的命,隨你取。”
佞修不答話。
雨聲漫漫,聲勢浩大。
瀝瀝雨幕中,永寂的聲音一字不落,清晰聽在佞修耳中。
“你可以恨我憎我無視我,我無力阻攔。而我亦然。我當護你,信你,守著你,想要你。”
說罷,永寂粗糲帶繭手掌撫上佞修細滑大腿,不容他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