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女孩那疑惑的大眼,以及剛纔古靈精怪的“一戳”,沈歌此時心情也有些複雜。
溝通是難的,地理位置是不知道的,力量是被掏空的,陸地是不知道在哪的,小七同學是生死未卜的……
隨便抓一條,都讓沈歌腦袋爆炸。
沒有紅霧戰甲,就意味著沒有打開詭空間的鑰匙,沈歌連最基本的物資保證都做不到。
“唉。”
……
……
“唉。”
轉眼數月過去。
沈歌已經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坐在船頭,望著海天相接處那抹單調的藍色發呆。
經過數月的休養,他身體的傷勢早已痊癒,甚至比以前更加精壯。然而,那曾經毀天滅地的力量,卻依舊沉寂如死海。
每天清晨醒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嘗試呼喚系統,調動詭能,而回應他的,永遠是空空如也的詭能和死寂無聲的腦海。
他,沈歌,七階詭王,如今只是一個力氣比常人大些的普通人。
在這數月裡,他和船上的五姐弟已經建立起一種奇特的默契,通過無數次的肢體比畫和對個別“咕嚕”音節的模仿,他們總算能進行最基礎的交流。
他知道了救他的女人叫阿萊,那個長相酷似阿萊,但氣質更顯柔弱的是她的雙胞胎妹妹艾莉。兩個半大少年,是她們的弟弟凱爾和羅卡。而那個最小最活潑的女孩,叫莫雅。
他也弄清楚了他們一家的悲慘遭遇。
那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莫雅用一塊木炭,在甲板上畫出了一幅畫。畫上有七個手拉手的小人,兩個大的,五個小的,都笑著。
然後,她又畫了一艘船,船下是一團巨大、佈滿觸手的黑色陰影,陰影捲走了兩個大的小人。
最後,畫上只剩下船和五個哭泣的小人。
父母被深海中的“怪物”吞噬了。
而他們之所以漂流在海上,是爲了躲避被一種他們稱之爲“掠奪者”的存在抓走。
他們不願多談“掠奪者”,但每次提及,眼中都充滿了比對深海怪物更深的恐懼。
在海上漂泊的這些日子,他們就靠著捕魚,和採集海中一些可食用海藻勉強餬口。
一開始的時候沈歌很好奇,在漫無邊際的大海上只有一艘小破船,看似柔弱的幾姐弟是怎麼做到捕撈足夠幾人的補給的。
直到他看到兩兄弟跳進大海,以快艇的速度追趕魚羣,眨眼間帶上來幾大網海魚的時候,心中默默放下了想幫忙捕魚的想法。
在這片陌生的海域,除了幫忙修補一下破爛的漁網和船帆,沈歌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
雖然有幾姐弟強大的捕魚能力在,沈歌在船上的日子對肚子而言還算過的“充實”,但一直被困在大海上也不是辦法。
他幾次向阿萊提出了“上岸”的想法,然而他的提議卻像一顆炸彈,在五姐弟中引爆了劇烈的恐慌。
阿萊每次都抓住沈歌的手臂,湛藍的眸子裡滿是驚恐,頭搖得像撥浪鼓,可見陸地上確實有什麼讓他們恐懼的東西。
沈歌沒有辦法,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等能看到陸地的時候,讓他們送自己上岸,至於他們……則尊重他們的選擇。
夜色降臨,海風愈發冰冷。
沈歌默默地檢查著船上每一個角落,他用手敲擊著每一塊修補的木板,感受著它們在海鹽侵蝕下的脆弱;
他撫摸著主桅桿上那道深可見骨的裂痕,心中計算著它還能承受幾次大風的考驗;
自從他的加入之後,漁船的“修補”至少能看得過去了。但……危機,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這天黃昏,天空毫無徵兆地陰沉下來,並非烏雲蔽日,而是一種詭異的暗紫色,從海平線的一端迅速蔓延開來。海風驟然停歇,空氣變得粘稠而悶熱,連呼吸都感到壓抑。
“庫魯魯……”阿萊喃喃自語,臉色瞬間煞白,那種恐懼,遠勝於之前提及“掠奪者”之時。
沈歌擡頭望天,這不是地球上已知的風暴類型,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蘊含著某種狂暴能量的天地異象,讓他甚至想到了詭能中和產生的詭能風暴。
幾乎在阿萊話音落下的瞬間,狂風呼嘯而至!
平靜的海面瞬間化爲暴怒的巨獸,山峰般的巨浪狠狠拍打在脆弱的漁船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船體被高高拋起,又重重砸下,每一次撞擊,都彷彿要散架一般。
“啊!”艾莉和莫雅發出驚恐的尖叫,緊緊抱在一起。
凱爾和羅卡拼命想抓住什麼東西穩住身形,卻被一個浪頭打翻在地,嗆了好幾口海水。
混亂中,只有沈歌的眼神依舊冷靜。他經歷過比這恐怖百倍的詭災,眼前的風暴雖然恐怖,卻還不足以讓他亂了方寸。
況且以他的身體強度,就是被扔進風暴中心也不一定會喪命。
“抓緊!”沈歌的聲音被狂風撕扯得支離破碎。
他逆著風浪,如同一顆釘子般牢牢紮在甲板上,一把抓住差點被甩出船外的羅卡,將他拽了回來。
他衝到桅桿旁,用繩索將自己和桅桿死死捆在一起,然後對嚇傻了的阿萊和凱爾打著手勢,讓他們學著自己的樣子。
“嘩啦!”
一道驚雷般的巨響,主桅桿上那道舊裂痕,在又一次巨浪的蹂躪下,徹底崩斷。
巨大的船帆如同折翼的鳥,帶著半截桅桿向甲板砸來。
“小心!”
沈歌瞳孔猛縮,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他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拉綁在桅桿上的繩索,身體如鐘擺般盪開,用後背硬生生撞向艾莉和莫雅,將她們推離了危險區域。
“砰!”半截桅桿重重砸在他剛纔站立的位置,甲板被砸出一個大洞,海水瘋狂倒灌進來。
“阿萊!帶他們去船艙,快!”沈歌指著不斷涌入的海水,對同樣被驚呆的阿萊大吼。
阿萊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好在這些時日的相處,通過一些手勢能大致理解他表達的意思。
這一刻,沈歌身上那種久經沙場的沉穩和不容置疑的氣勢,終於刺破了阿萊心中的恐懼。
她看著這個在絕境中依舊冷靜如山的身影,第一次,將他視爲了可以依靠的存在。她咬著牙,拉起弟弟妹妹,在沈歌的掩護下艱難地躲入不斷進水的船艙。
而沈歌,則獨自面對著狂風巨浪。他解開繩索找到船上最大的那塊破布,迎著風雨艱難地堵住那個破洞。
這場風暴持續了整整一夜。
當天光微亮,風暴終於減弱時,漁船也就比一堆漂浮的殘骸好上那麼一點點。主桅桿斷裂,船帆盡毀,船身到處是破洞,全靠沈歌和兩個少年不停地向外舀水,才勉強沒有沉沒。
所有人都筋疲力盡,癱倒在積水的甲板上。
沈歌指著不遠處在晨曦中若隱若現的陸地輪廓,看向阿萊,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沒有說話,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們,別無選擇。
阿萊看著破敗不堪的“家”,看著弟弟妹妹們蒼白虛弱的臉,再看看那個渾身溼透、背上滿是傷痕卻依舊挺立的男人。她眼中的恐懼和猶豫,終於被一絲決絕所取代。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衆人用船槳和木板,拼盡最後的力氣,劃著這堆殘骸,艱難地向著那片代表著未知恐懼,也代表著唯一生機的陸地靠近。
當船底觸碰到沙灘的瞬間,所有人都虛脫般倒在了地上。
他們來到了一片黑色的沙灘,背後是依舊洶涌的大海,眼前是一片死寂而詭異的叢林。
林中的樹木扭曲盤結,顏色暗沉,彷彿被墨汁浸染過,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腐敗氣息。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若有若無的能量波動,微弱,卻讓沈歌沉寂了數月的始祖詭異細胞,產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悸動。
他心中一動,強壓下這股異樣,先帶著衆人找到一處背風的山洞暫時安頓下來。
安頓好疲憊的衆人後,沈歌獨自走出山洞。他需要尋找食物和水源,更需要確認那股能量的來源。
他沿著叢林邊緣,警惕地前行,這裡的植物都帶著一種病態的特徵,連地上的苔蘚都泛著不健康的暗紫色。
突然,他腳步一頓,目光鎖定在一棵扭曲的樹下。
那裡,一隻半米多高、形似螃蟹,但外殼卻如同黑色巖石、關節處長著粘稠菌絲的生物,正在啃食著一棵植物的根莖。
在看到那生物的瞬間,沈歌體內的悸動猛然增強了一分。
就是它!那種熟悉的、讓他既厭惡又渴望的“詭能”氣息,雖然微弱,但絕不會錯!
這是這個世界的“詭異”!
沈歌沒有貿然行動,他悄無聲息地繞到一塊巨石後,撿起一塊人頭大小、邊緣鋒利的石塊,緊緊握在手裡。
他評估著這隻“石蟹詭異”的實力,大概也就相當於一階詭異的程度,憑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完全可以一戰。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從巨石後衝出,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石塊狠狠砸向石蟹的背部。
“砰!”
石蟹被砸得一個趔趄,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它反應極快,八條節肢猛地刨地,轉身揮舞著兩隻巨大的巖石鉗子,朝沈歌夾來。
沈歌側身躲過,欺身而上,一腳踹在它的側面,將其踹翻。
他翻身騎在石蟹的腹部,對著它柔軟的腹腔和關節連接處,一拳又一拳地砸了下去。
沒有詭能,沒有特性,只有最純粹的、千錘百煉的格鬥技巧和肉體力量!
石蟹瘋狂掙扎,但沈歌如同附骨之疽,任憑它如何翻滾,就是不鬆手。
終於,在一聲沉悶的碎裂聲後,石蟹的掙扎漸漸停息,綠色的汁液從腹部流淌而出。
沈歌喘著粗氣,從屍體上站起來。就在他準備將這隻“螃蟹”拖回去當食物時,那源自血脈深處的、屬於始祖詭異的吞噬本能,如同甦醒的餓獸,瘋狂地叫囂起來。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按在了石蟹冰冷的巖石外殼上。
下一秒,一股微弱但精純的能量,順著他的掌心,涌入體內,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間被沉寂的始祖詭異細胞吞噬殆盡。
然而,預想中系統的提示音並未響起。
那股能量太微弱了,就像往一片乾涸的湖泊裡滴入了一滴水,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沈歌的身體卻猛地一顫,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
沒有聲音,沒有提示,但他“感覺”到了!
就在能量被吞噬的剎那,他與體內那個沉寂了數月的“系統”之間,彷彿產生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微弱的聯繫。就像是在無盡的黑暗虛空中,看到了一粒轉瞬即逝的火星。
它還在,它並沒有在那場詭能風暴中與紅霧戰甲一起被撕碎,不過對於這個結果沈歌並不意外。
因爲他早就和系統融爲一體,如若系統都撕碎了,那麼他也絕無存活的可能性。
這一個發現,比恢復任何力量都讓沈歌感到振奮。
他知道,只要這個根基還在,只要能找到更多的“養料”,他就有機會重新點燃那燎原的烈火。
他強壓下內心的激動,不再糾結於系統的沉寂,當務之急,是生存。
他看著腳下這隻醜陋的石蟹屍體,這是食物,也是他尋回力量的鑰匙。
沈歌沒有貿然處理屍體,憑藉在無數詭災區生存的經驗,他深知未知生物的危險性。
他拖著沉重的石蟹回到山洞,阿萊和孩子們看到這麼大的“獵物”,先是驚訝,隨即眼中流露出混雜著恐懼和渴望的神情。
“這個,能吃。”沈歌用最簡單的手勢和含混的“咕嚕”音節表達著。他指了指石蟹,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做了一個咀嚼的動作。
凱爾和羅卡這兩個少年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躍躍欲試地想用骨叉去撬開蟹殼,然後大快朵頤。
“等等!”沈歌立刻制止了他們,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用力地搖了搖頭,然後做出一個火焰燃燒的姿勢。
生吃?開什麼玩笑。
誰知道這玩意兒體內有沒有寄生蟲或者毒素,在船上那是形式所迫,雖然以他的體質完全可以忽略這些,就算有詭能侵蝕都能當做補品,但是他不得不考慮阿萊、莫雅她們的情況。
別好不容易找到食物,結果一餐下去全員詭化,那可真就玩脫了。
沈歌讓兩個少年去撿拾乾枯的樹枝,自己則在山洞附近尋找合適的木材,這個世界的樹木大多潮溼堅韌,但他還是憑藉經驗,找到了一根相對乾燥堅硬的硬木和一塊質地較軟的木板。
拜火沈,上線!